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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争吵 ...

  •   “嘶——”李听莹一个走神,不慎在指尖划出一道口子,缓缓沁出几颗大小不一的暗红色血珠。

      两人注意到她的动静,灵芝赶紧扯了块废布要来包扎,春絮也让她先别做了。李听莹点点头,却没包扎,只将手指晾着,等它自行愈合。

      “四姨娘?四姨娘?”院子里传来余婉的喊声,李听莹赶紧起身出门。

      喻心竟然也跟着来了,三个“熊猫眼”齐聚一堂。

      李听莹心里直嘀咕,喻心和沈闻修到底发生了什么?

      喻心朝走来的李听莹点了点头:“我来瞧瞧大少爷。”说罢便转身往沈闻竹的院子去了。李听莹与余婉对视一眼,都悄悄撇了撇嘴,忍俊不禁。

      其实李听莹还想着去沈闻修那里找云燕的,但是现在来看,根本没必要了。

      老丁头的死,绝对有蹊跷。如今最要紧的是照看好夏晴——她或许知晓内情。那夜她从雨蝶房中出来,失魂落魄,绝不仅因痛失挚友那么简单。况且昨晚夏晴有意回避着老太太的视线。

      若她不愿说,李听莹自不会追问。可她心里明白,此事多半与老太太有关。

      剧情里唯一看着正派的老太太非常具有迷惑性啊!

      李听莹心里叹着气,她得振作起来才行,要掌握一切信息,才能守护这里。

      余婉腰边挂着正方形药箱,跟着李听莹进入三个丫鬟的寝居。

      她边问着夏晴的过往病史,边打开了药箱,掏出银针放一边。先观察她的状态——面色苍白、眼睑浮肿,余婉轻声唤:“夏晴姑娘”,夏晴勉强睁眼。

      余婉缓语速问:“姑娘近来是不是总想起故去的好友?夜里睡时,会不会梦到她?”

      夏晴的睫毛颤抖,嗓子里滚出一个沙哑的“嗯”声。

      余婉听闻,便抬手为夏晴细致诊脉,感知脉象细弱、略浮。

      余婉问:“白天是不是坐着也想睡,可睡着后又总被梦惊醒?醒了之后,心里是不是发慌、闷得慌?”

      夏晴闭着眼,眼球转动,李听莹上前一步,握着她的手,她才又回答“嗯”。

      余婉略一思忖,排除了疫病的可能,向李听莹解释道:“夏晴姑娘这是‘情志郁结’伤了心神——过度悲恸,致使心魂不安,才会睡不踏实、常做噩梦。只要好生调理,将心神稳住便会好转。”

      “四姨娘稍后让丫鬟倒些温水,取少量合欢花泡了,让夏晴服下。多开窗通通风,白日里可在窗边坐坐,晒会儿太阳。五日后我再来复诊。”余婉边收东西边说道。

      灵芝听闻“腾”地起身,连忙去了。

      李听莹确认夏晴无碍,这才稍感轻松,忍不住抬手拭了拭额角的薄汗。余婉瞧见她额上竟抹开一道血痕,讶异一声,忙抓过李听莹的手查看:“您这是怎么弄的?”

      李听莹才发现刚刚的伤口不仅没愈合,还在冒着血豆,用另一只手忙擦了擦额头。

      余婉见越擦越花,便想取东西为她包扎,却发现自己带的用完了未及补充,暗叹自己马虎,抬头对李听莹道:“四姨娘去寻喻主管包扎一下吧,他那儿兴许有。”

      李听莹看着指尖不断沁出的血珠,点了点头。刚起身要走,却被夏晴勾住了腰带。她半睁着眼,满脸关切。李听莹回头示意她安心,这才继续往沈闻竹的房间去。

      她连门也未叩,直接推门而入,李听莹对着老朋友佛像点点头,耳里倏地传进一阵啜泣声,李听莹蹙眉着急地绕过屏风,探出头看见慌忙遮掩着擦泪的喻心。

      李听莹:……别是沈闻竹有问题吧?

      “怎的也不敲门?”喻心抱怨了一句。他正坐在沈闻竹床前的小凳上。

      “大少爷怎么了吗?”李听莹心猛地一紧。

      不怕大夫骂人,就怕大夫落泪。

      “和先前一样。”喻心愁容满面道。

      李听莹走到沈闻竹的床前瞪大眼睛像探照灯似的查看着,问:“没骗人吧,这个时候别说谎啊。”

      “呵呵……说谎的,另有人在。”喻心似是想到某人,讥诮地勾了勾嘴角。

      李听莹:“……”

      李听莹低头整理着思绪,起身时,指尖一滴血珠落下。她连忙去擦,没承想拭去这滴新鲜的,底下竟还有一层更深的、已然干涸的血渍。

      她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以为是没注意滴落的,随即用食指碾了辗上面的血滴,带走几片碎片——不是她滴落的血,不会干得那么快。

      “怎的了?”喻心趁机偷偷擦干眼角,问道。

      “血。”李听莹微滞。

      喻心听闻连忙上前,也蹲下身查看,找了半天才找到隐藏得很完美的血迹。

      “……你弄的?”

      “不是。”

      “……”两人沉默良久。喻心抠着那血迹,仿佛想让它告诉自己,沈闻竹究竟经历了什么。

      “色泽黑红,捻几下便成粉状,应是中毒所致。”喻心蹙眉,心头火起,“可我之前怎会查不出来!”

      李听莹也脸色沉沉,“或许,毒都吐出来了?”

      “是谁给大少爷清理的?”

      如果是咳血,应该不止一两滴。

      李听莹立刻站起身,“我去问问院里的丫鬟!”

      不待喻心反应,李听莹已像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连佛前香炉里燃着的烟丝都被她的动作拂散了。

      李听莹略一思忖,直冲厨房寻灵芝。灵芝正要将泡好的合欢花水端出去,转身迎面撞上四姨娘,吓得直眨眼。

      “灵芝,问你个事!”

      “何事这般着急?”灵芝放下合欢花水问道。

      “……大少爷,有没有吐过血?”

      灵芝没有立即回答,先回想了一下,手指点着额角,动作一顿:“是有的。就是四姨娘您病倒那日早上,我去给大少爷梳洗,忽然撞见大少爷身上都是血迹!只见那鲜血吐得到处都是……”她不自觉地夸大事实道。

      李听莹打断她的话:“说重点,你当说书啊?是谁处理的?”

      灵芝撇撇嘴:“是夏晴姐姐处理的。她说她待得久,大少爷先前也有过这般情形,让我们莫要四处声张。”

      “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李听莹蹙眉。

      “四姨娘您那时昏迷着呀,我们都急坏了,哪还记得这些?”

      李听莹尴尬了一瞬。可是,她记得书里的沈闻竹并无此症。照夏晴的反应,沈闻竹当不止吐过一回血。

      “夏晴不害怕?”李听莹追问。

      灵芝摇头道:“不怕。若换了我,我可不敢处理。”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李听莹摆摆手,转身出去。

      沉思着的喻心听见动静,抬头看着赶来的李听莹问:“问出什么了?”

      “是吐过血。我院里的丫鬟害怕,是夏晴处理的。因怕说出去招惹是非,便没告诉我。”李听莹叙述时,隐去了一些信息。

      喻心听见又是那个夏晴,眼眸闪了闪,问:“她之前一直在这任职,可有说沈闻竹这种情况是头一遭没?”

      “没有。”李听莹脑子里想着“没有”,却被这倒装的长句绕了进去,忽地反应过来,改口道,“……有。”

      李听莹:……
      草,她就说她脑子转不快吧!

      “到底有还是没有?”喻心蹙眉,冷冷瞥她一眼。

      “……”
      见四姨娘沉默,喻心险些气笑——沈闻修骗他,四姨娘也想糊弄他,他是傻子么?

      “你可知你那丫鬟有些蹊跷?你还为她隐瞒,是想害死沈闻竹,再害死你自己么?沈闻竹若出事,你的下场便能好了?”

      喻心不知怎的,许是积压的怒火无处发泄,话出口时他自己瞬间后悔,可箭已离弦。

      四姨娘既知流食有问题,对自己所用之物也极为警惕,说明她是个聪明人。怎的与一个丫鬟处出了情分,便看不清危险在哪儿了?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醒来。”李听莹冷着脸。

      “我也知晓自己的处境,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以为你是我?你了解我么?凭什么指责我?”李听莹扯扯嘴角,也有点恼了。

      “每日照料他的是我!是我擦身、按摩、说故事,亲自备饭、喂药!任何经手之物我都要查验数遍!凭什么说我不晓危险?!”

      “我每天过得比你们胆战心惊多了!”李听莹的眼眶发酸发热,不争气的鼻子也酸了。

      喻心早已知错,可见四姨娘如此激动,加之自尊心作祟,又因昨夜的不快,他绷着脸起身,闭了闭眼,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而李听莹擤擤鼻子,胸口压着大石头似的,一屁股坐在昏睡的沈闻竹床边,看着沈闻竹苍白的脸,表情逐渐凝重。

      她比任何人都不想他死,刚来的时候不想,现在更不想。

      “又怎的了?”

      余婉听到动静,也来到沈闻竹的房外,推开门朝里唤道。她身后跟着神色担忧的灵芝和春絮。

      李听莹没作声。余婉已然进来,绕过屏风走到李听莹身旁,讶异道:“他没给你包扎么?”

      李听莹看了眼伤口,不冒血了,只是伤口处泛着鲜红色。

      李听莹心里憋着气,不愿意回答,余婉只是坐下来,将一碗绿豆汤缓缓呈上来,原来她是带着东西来的。

      “喝些罢,清清火气。我回去也给喻主管灌上一大碗。”余婉将碗托到与自己眼睛平齐,一双乌亮的眸子俏皮地眨了眨。

      李听莹忍不住笑了,将碗接过来,刚要喝,想了想,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喂给昏迷着的沈闻竹。

      “你也喝,听我们吵架肯定也上火吧。”她的低垂着眼帘,将深红的绿豆汤喂进去,熟练地擦拭了一下他的嘴角。

      余婉亮晶晶的眼眸望着李听莹——这位四姨娘,当真与从前的姨娘们很是不同。

      她又转头看向沈闻竹。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回见他。他与先前醒着时,相去甚远了。

      脸庞消瘦、苍白。因闭着眼,那熟悉的神采奕奕的目光也熄灭了,整个人如同一朵即将干涸的睡莲。

      李听莹发着呆喝着绿豆汤,甜滋滋的滚进嗓子。

      她没想到第一次在这里的吵架的吵架对象会是喻心。

      她之前看小说的时候,喻心也是她挺喜欢的角色,正好现实世界她也对药膳有兴趣,所以连带着欣赏起专业的喻心来。

      还以为首吵会是和沈闻修。

      这边余婉收回为沈闻竹诊脉的手,说道:“那我先走了。明儿是中秋节,届时再见。”

      余婉说完就起身走了。

      她提着药箱走出东厢房,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思索了一番,还是转个方向,朝着深处宅院走去。

      她穿过几道门,绕过几片假山,来到了一处挂了红灯笼的院落。

      余婉叩了叩门,也不唤人。里头的丫鬟开了门,见是她,也不讶异,侧身让路。余婉似回了自家般,提着药箱悠哉哉往里走。

      “表姑母!表姑母!”余婉喊着,不像是找人,像是宣告自己来了。

      “来了,吵嚷什么?你每回来都这般,可有半分姑娘家的样子?”二夫人余晴岚从耳房出来,对着余婉挑眉。

      余婉也不客气,回嘴:“谁说姑娘家便不能热闹了?”

      她一进去,便甩开药箱,自然地走到余晴岚的软榻旁,伸手去拈小茶桌上的葡萄吃。二夫人余晴岚似已习惯,懒得理会,将门掩上,走过去在软榻上躺下,眯着眼。

      “无事不登三宝殿。瞧你这眼下乌青一片的,什么事这般焦心?说罢。”余晴岚闭目说道。

      余婉笑笑,吃着葡萄,谄媚地笑:“余婉没事就不能来看看表姑母吗?”

      余晴岚嗤笑一声,没说话。余婉话锋一转,道:“表姑母,其实也是有事……”

      “表姑母~,婉儿来了这百草阁也许久了,学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能去京城呀?”余婉上前殷勤地为余晴岚揉肩敲腿。

      “事我记着呢,你呀。”

      “温家乃是盐商巨头,内宅用人极严,尤其伺候嫡子的医者,更要仔细考量,哪是说进便能进的?”余晴岚勾着唇角,享受着她的服侍。

      余婉特别想揉二夫人的麻筋。

      她来了也有一年半了,表姑母总是推脱,她就是想报个恩怎么那么难?

      “我知你惦念着温家大公子的恩情。可你平日懒散的模样,我都看在眼里。将你引荐过去,岂不失了我的颜面?”余晴岚睁眼说道。

      余婉:“……”

      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许是平日偷懒的样子叫人瞧了去。可那些琐碎杂事,傻子也能做。百草阁的医书她已背得滚瓜烂熟,小症她不屑看,大症她又没资格瞧。

      喻主管每回教训她,骂的都是:“你好高骛远!明明做得好,为何不做?”

      先前她是什么都做的,后来时日久了,心气浮躁,才不愿再做,也算是一种小小的反抗。

      “罢了,便与你透个底罢。温家在明日家宴的宾客名单上,说不准温大公子也会来。让你见见,也安安心。”余晴岚笑了笑。

      “真的?”余婉不好意思地笑笑,脸热热的。

      “你呀!”

      “你且再学着些。累了便去寻你二表兄说说话,联络联络情分。怎的孩子大了,反不如小时候亲近……”余晴岚慢悠悠道。

      余婉顿时停止动作,啥时候亲了?小时候净欺负她去了。

      “表姑母歇着吧,我去找二表兄去喽!”余婉弯腰提起药箱,推开门走了。

      余晴岚睁开眼,看着余婉悄摸地关门。

      傻丫头。那温家大公子是个病秧子,你怎不想想是为何?若真进去了,怕也要如我一般,被各方架着,深陷泥沼。不管你初心如何,最后都得往上攀爬,纵使面目全非。

      婉儿,那样很累的……

      这边余婉提着药箱吭哧吭哧地来到了沈闻修的院子,如果她出行有轿子就好了。

      她来到主院大门处,敲敲门进去,这里的丫鬟见她的时候,都多看了她几眼。

      听见东院有动静,余婉随手放下药箱,朝东院走去。此处有个小习武场,摆着兵器架、青石锁、沙袋,还有射箭的靶子。

      只见沈闻修身着深灰暗纹交领袍,腰间黑色牛皮革带上挂着深棕鹿皮箭囊,拇指套着一枚玄铁扳指。

      沈闻修正拉满了弓,似要朝靶心射去。余婉瞧着瞧着,忽见沈闻修扭过身,面无表情地将箭尖对准了她。

      “你谋杀啊!”余婉赶紧跳到一边,沈闻竹又面无表情地转过去,胳膊拉起一个有力的弧度,“嗖”地一声射出。

      “何事。”沈闻修继续搭箭开弓,看也不看她。

      “……”

      余婉打量着沈闻修,走到他身旁,猛然瞧见靶子中心始终只插着一支箭,下方全是被射穿、碎裂的箭杆——看来沈闻修和喻心闹得有点大啊。

      “你……你跟……你跟喻主管发生啥了?”余婉嘴上结巴,奈何八卦之心蠢蠢欲动。

      “与你何干。”沈闻修又射出一箭。飞出的箭矢穿透了前一支,取而代之,却不想自己也将被后来者击碎。

      “怎不与我相干?喻主管今儿脾气可大了,教训下人、斥责我的时候嘴皮子特别毒,”余婉叉腰,诉起苦来,“他竟还同四姨娘吵了一架……”

      话未说完,沈闻修的箭骤然射出,偏了靶心。他也同时转头,露出眼下的一片乌青,紧紧盯住说话的余婉。

      余婉被他盯得不自在,挥挥手:“所以你要么去同他赔个不是,要么跟我道个歉。他若一直这般,我可受不住!”

      沈闻修垂了眼帘,未立即答话,只放下弓箭,活动着手臂,道:“嗯。”

      嗯。
      嗯?
      嗯……

      余婉摸了摸脸——难道自己在沈闻修这儿竟还有些分量?随口一说,他竟真听进去了?!

      倒有些悚然。原来人是会变的,沈闻修长大了!

      先前自己还不喜他,许是她太偏颇了。

      余婉扯出个僵硬的笑:“听进去便好……听进去便好……”

      “你一大早去东厢房作甚?”沈闻修取帕巾擦汗,不经意般问道。

      “四姨娘院里的丫鬟病了,让我去瞧瞧。”余婉想都不想地说。

      “你?她还肯让你瞧。”不知道是在嘲讽她,还是嘲讽四姨娘。

      “四姨娘说了,人无完人,孰能无过。既知错能改,为何不给个机会?不至于将人打入大牢。”余婉立马学着李听莹的口吻回他道。

      “……”沈闻修擦汗的动作一顿,随即将帕巾掷到一旁。

      他闭了闭眼,脑海里竟闪回几个二夫人年轻时的片段。

      她对着因犯错而被罚背家规的小小沈闻修打骂。

      她每骂一声,小小的沈闻修便忘掉一个词;每骂一声,他便忘掉所有,只记得掌心黏腻的汗渍与晕乎乎的脑袋。

      自那时起,他便极厌恶那恐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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