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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满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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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愿晕倒的时候只是睁不开眼但什么声音都能听见,不喝避子汤后她就一直期待着会来一个孩子,她与李瑜的孩子,然后亲耳听到太医说,她流产了……
也没什么所谓,从那天开始她就已经不期待了,具体是哪天她却忘记了,只记得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好困好困。
李瑜同她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呢?她不怪他,是她自己听信一个君王说的爱,她说要相信的,就要承受被背叛的痛苦。
但她也不再甘心困在这个深宫仰仗他的鼻息了,最开始心甘情愿为他忍受的一切到了此刻都变成嘲讽她的利器。
李瑜把一宫的下人罚了个遍,前朝满愿却又被弹劾了,说她狐媚惑主,使上虐下。
“暴虐的就是我,若你们再说,我不介意再多砍几个头!”
朝上众臣顿时噤声。
李瑜像从前一样又将奏折搬到她的殿里,一边批奏折一边同她说话,只是不同的是满愿不太爱讲话了,自己看向她时她发觉了也只是向自己笑笑,李瑜看得心中苦涩,这是不愿意原谅自己了。
晚上的时候他抱住满愿时能明显感到她变得浑身僵硬,没办法,只能放开手,第二天的时候她的身体还是习惯性窝在自己怀里,醒了却避之不及地离开。
“阿愿,要怎样才能原谅我呢?”李瑜看着眼前的背影,只要是这样就代表她根本没有睡着,满愿没回应,李瑜试探着伸手去抱她,手下的身体朝里面动了一下,李瑜又收手了。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过了约有小半个月。
藩属国进贡了一只幼犬,毛色绒白,性活泼,下午的时候李瑜就将它抱了来,“阿愿,你看看可喜欢?”
满愿接过,轻轻抚摸着小狗,只点头嗯了一声,李瑜长吁了一口气,她愿意收自己东西了就是好事。
晚上的时候李瑜小心翼翼睡到满愿身边,往日对自己避之不及的身体却在此时靠了过来,手探进他的衣服里摩挲。
李瑜浑身一僵,最开始还以为她是睡着了,结果感受到她的身体爬到了自己身上,唇上也有柔软的东西覆盖,慢慢往下。
李瑜声音沙哑,抓住她乱动的手喊,“阿愿……”
满愿没说话,自顾自动作,李瑜不敢用力,只能翻身将她压住,“阿愿,你……原谅我了吗?”
下面的人仍然沉默,只是抬手挽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了下去,李瑜有些错愕,又控制不住迎合着亲了上去。
“皇上,臣妾的父亲母亲到了京城,我明日想出去见见他们。”满愿终于说话。
李瑜身形一顿,抽出身体,抱住她,“阿愿,你不要这样……”他控制不住流泪,不敢相信阿愿用这件事来与他做交易,给她系好衣服,躺到一边牵着她的手哽咽道,“阿愿,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不用这样,我只想像从前一样,你可以——原谅我吗?”
“皇上,我不怪你。”满愿淡淡说道。
“可是你叫我皇上……”
“本来就该如此不是吗?你是皇帝,我是你的宫嫔。”
第二天满愿出宫时带了锦绣、锦城还有满月,李瑜看得一时发慌,害怕她出去后就不会再回来了,装作平静批奏折的脸顿时崩裂,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拉住满愿的衣角,“你还会回来吗?”
满愿回头对着他温柔地笑了笑,抽开手道,“我当然会回来!”还安抚地弯下身亲了亲他。
“娘娘,你可别太相信男人,我母亲就是,她也曾是好人家的姑娘,先是听了我外祖说带她出去吃好吃的话被她卖到了烟花之地,后来又听信了我父亲说要跟她一生一世,赎身后跟他回了家,没想到他只是为了我娘的钱,用我娘的钱上京赶考中了后就与别人成婚抛弃了我娘亲,可怜我娘亲都不知道,用自己的钱在家为他奉养父母,他们重男轻女,根本就不喜欢我和姐姐,还好他们死得早,母亲带着我们独自生活,遭了村里多少白眼,又受了多少欺负,我娘都没放弃……后来实在要没钱了才带着我和姐姐上京寻找父亲,结果发现他早已结婚生子,住雕梁画栋、穿金带银、吃山珍海味,我们和母亲却衣衫褴褛,被人扫地出门!在京城里无依无靠,又近冬天,冷得瑟瑟发抖,全靠娘亲去捡的稻草过冬,还用最后一点钱打通关系送我们进宫,自己却……”锦城越讲越气,说到后面又眼含泪花。
锦绣本不爱妹妹这张嘴抖落太多,此时却低头噤声不言,默许了妹妹的以身劝告。
锦城见姐姐不拦着自己低声继续道,“皇上是天子,即使现在说喜欢娘娘,难保以后不爱上他人,届时,娘娘的日子就难过了,还是早日生下皇子有个依傍,以后……”
锦绣顿时反应过来,连忙打断妹妹的话,“锦城,隔墙有耳!”
锦城努努嘴,凑到满愿耳边悄声道,“娘娘的孩子当了皇帝才能像如今的太后娘娘一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尽管要顾着皇上,但毕竟是母子,孝道当前,实际权力还是在的。”
“谢谢你们,放心,我不会再轻信。”满愿靠在马车一角笑着道。
满父满母在京城能置办,又最靠近皇宫的地方买了一个宅子,皇城寸土寸金,满家又正是在这里做买卖的初期,买到的房子不算大,但他们一家人也完全够住了。
得知女儿要来,两个人早早就等在了门口,看到马车来巴巴地凑了上去。
满母看到女儿瘦削苍白的脸色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怎么……怎么变得这样……这样瘦!我的宝贝女儿,是不是受苦了?”
“是不是……先进屋先进屋!”满父本想说什么,看见女儿身后跟着的人又住了嘴。
满母牵着女儿,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怎么穿这样厚手还是这么凉?一会儿让满桢给你看看。”满桢是满父在游商时捡到的孩子,当时为了报恩本想帮满父满母打下手,但满父豪言一方,说他赚的钱够他和满愿活好几辈子,让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才是最好的报恩,满桢这才去学了医,师从清风圣手,遗世游医,满桢出师后满父给了他盘缠便又去游历四方了,满桢也跟着回了满家,帮周边的人看诊,济世救人的名声尤其响亮。
“满桢回来了?”她和满桢已经有八年没见了。
满母听她的称呼,敲敲她的脑袋,又疼惜地捏捏她的脸,“没大没小,叫哥哥!若是你没有进宫,本是……”
“娘子!”满父意识到她要说什么,连忙打断,不想这话被有心人传出去利用,女儿在宫中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满愿家发迹早,家里只有一女又有钱,外人难免惦记,满父满母没办法,只能早早给满愿和满承恩订了亲,想着都是一家人,长大后还能护着她。
只是人心难测,满愿和满承恩订了亲后那家人似乎总觉得未来他们家的东西都是他们的,满承恩总满脸看不起自己丫头,要上京赶考前却还有脸来找他们要钱,年纪又大人品又差真当他满承恩是个宝贝呢!真是恬不知耻!
经此,他们也算看清了满承恩家的嘴脸,用一大笔钱解除了婚约,拿钱消灾,但看着女儿对这满承恩也没什么意思便没跟她提这件事,满承恩家也没将这事往外宣扬,甚至别人说起也不反驳,借着满家的力还能得些好处。
后来便是满父捡到了满桢这孩子,越相伴越满意,满母看着满桢也不禁想着让两个孩子相伴一生,只是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那个人是皇帝,又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女儿一生一世,但他们是民,无法违抗皇命,也护不了自己的女儿,只能尽力让自己的女儿在里面过得好一些。
“阿愿!”满桢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回过头,满桢一身蓝衣,形容秀气,背着药箱笑着向她走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要像小时候那样抱她。
满父赶紧拦住,声音严肃,又带着无奈,“桢儿,见过昭贤妃娘娘!”
满桢一顿,脸上的笑也僵了下来,看着满愿身后跟着的一群人福身行礼,“见过昭贤妃娘娘!”
一家人进了屋,看了看锦绣和锦城有些忧虑,满愿示意无碍,又将满月牵到身前,给父母讲了她的事,“爹、娘,我想把她放在家里,给她找个先生读书习字,在宫里各种各样的事总归不太专心。”
“娘娘!”满月听了她说的话转头看着她,满脸不可置信喊道。
满愿摸摸她的头,“听话!要好好读书才是,我不是专业的先生,能教你的东西有限,宫里也不大好专心读书。”
“可是我担心你,你才流产不久!”满月一时嘴快说了出来。
满家三人顿时看了过来。
满母眼里又盈满了泪,捧着女儿的脸,震惊道,“怎么会这样?”又看着女儿的肚子,一把抱住她,泪也落了下来,“疼不疼?怎么受这样的苦!他当初做得那样,我还以为……竟也是薄情之人……”
满桢也不管什么尊卑、男女,上前拉住满愿的手就把脉,气急,“阿愿!你的身子一向调理得好,怎么会流产,还大出血!现在虚成这样!”
锦城看到自家顶好的娘娘有人心疼,一口气连珠炮一样说了出来,“宫里的人拜高踩低,以为我们娘娘失宠了,饭菜也不给好的,炭火也不给,甚至医生也请不来……”
满愿连忙示意她噤声,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过得不好。
满月见锦城姐姐不说了自己又接上,“要不是锦城姐姐声音大将皇上叫了出来,娘娘说不定就……”
满父听着气得背着手走来走去,他们好不容易才得这一个女儿,从小是如珠似宝地捧在手里,连个血口子都不会让她有,进了宫,被人这样作践,偏生他们什么办法也没有,弄得他抓心挠肝,恨不得将那人撕碎吞腹。
“我无事。”满愿抽回手,只能这样安抚家里人。
满桢温润的脸盛满难过,“怎么会无事!气血两亏,这要调养多久才能好过来!而且你当时该有多难受……”满桢忍不住伸手轻抚她的脸,曾经被他调理得红润的脸如今一片苍白,看得他心中顿顿的疼。
满愿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放软了声音,“爹、娘、哥哥,你们放心,我真的没事!你们看,我这不还是好好的吗!”说着满愿对着他们转了一圈,还上下蹦了两下。
满桢连忙制止,“胡闹!你下红才好没多久吧!怎么还跳,这么不爱惜自己身子!”
满母听此也连忙抱住女儿,“你好生歇着,别再疼我们的心了!”
满父满母备了一大桌子的菜,不停给满愿夹,都吃撑了还让她忍忍多吃些,这才补身体,满愿虽饱了还是笑笑都吃了下去。
天色渐暗,要走时,满母看着孩子,捏着手帕拭泪,满愿抱住她,“娘,别难过了,我明天还来。”
“好好好!娘不难过!”满母擦干净泪紧紧抱住女儿。
实在要走时满桢递给满愿一包药,“吃我这个药!一日三次,蜜饯吃些麦芽糖就好。”
满愿她们刚到宫门,一下马车就看见李瑜站在宫门口张望,见到马车立马迎了上来,“阿愿,你回来啦!”
“嗯!”满愿语气平淡地点点头。
李瑜也不恼,拉住她的手见她没抗拒更高兴了些,乐呵呵问道,“今日玩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同父母在家说了会儿话。”
“可吃了什么好吃的?”李瑜见她不想多说只能自己找话题。
“家常菜。”
“有见到什么好看的吗?”
“……”
他知道自己问得很无聊,很幼稚,可若是连这些也不问,他就会感觉自己离满愿更远了。
晚上洗漱完两个人各自躺在一方,沉默着也不说话,李瑜悄悄去拉她的手她也不动,好像随便他怎样,但是过了一会儿又会装作翻身将手抽开,他的心仿佛一寸一寸被割掉,只有在她熟睡后感受到她靠过来的身体才会好些。
李瑜深深吸着她头上的香味,泪水又不禁落了下来,赶忙抬手擦干。
阿愿,对不起,能不能原谅我?
心声没有回应,只有无边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