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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化鹰 ...

  •   01

      宫里最忙的还是太医。

      本来就有一个不听话的主子,这下又来了一个诈尸的。

      两个人一起吐血,简直给他们增加了不小的负担。

      关键那个不听话的主还要死要活一定要和诈尸的睡在一起,每天不握着人家的手真的是一点也睡不着。

      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太医轮流给诈尸的主摸过脉,不过是躺的时间久了些,身体一时半会无法恢复,但是并无生命危险,只要养个几个月便能大好。

      唯一严重的就是左臂的伤势,如果养的不好这手怕是要废。

      反倒是不听话的主身体比较严重,本来就殚精竭虑耗费过大,加之之前中毒,已经伤及根本,需要更好更稳妥的治疗。

      不过唯一的好消息是不听话的主开始主动治疗了,但是好像有点猛,什么烈药猛药都往自己身上使,怎么好得快怎么来。

      我的陛下!那您前面几个月干什么去了啊!

      为什么不听太医的话,为什么不好好吃药不好好睡觉!

      就算您是骡子也不能这么使啊!

      现在临到头觉得身体不行开始着急了,徐徐图之相信您不会不懂吧!哪有一口吃成个大胖子的!就算再奇的药也不可能一天就将人治好啊!

      太医们委屈,但他们也只能憋着,什么都不能说。

      至少病人现在愿意主动治疗就是最好的。

      好说歹说陛下终于放弃了给自己下猛药的想法,无他,太医骗他这药吃多了要折寿。这一下就打中陛下的心窝窝。

      “那不行,我还要陪倓儿生生世世。”

      好好好你俩好着就行不用顾我们的死活。

      02

      李俶凭着自己坚强的毅力和顽强的身体硬生生扛过几次行针,这是在他目前身体情况下,能不伤及根本,好的最快的方法。

      照顾李倓的事,他不想假手于人,不放心,也不舍得。

      自那日盯了叶未晓一刻,并无声地发号施令后,李倓就再也没有醒过。

      李俶虽然吐了血又晕了半天,倒也还是比他清醒的快。虽然太医说李倓的身体状况实际比他还好上几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打无名时的内伤莫名其妙痊愈了,按道理来说没有内伤只是虚弱不可能这么久都不醒。

      且死而复生之事确实太过诡谲,李俶不放心,还是请了纯阳宫和衍天宗的人一道来看看。

      “怕是离魂症。”

      几方考量下来只分析出来这个结果,这两门派间有人被先帝封了弘义君,又有人被李俶封了宝应功臣,毕竟都共患难过,因此对陛下说话还算放得开,不似太医束手束脚还要斟酌着话语。

      太医却在一旁听得发抖,这是可以说的吗?这几个娃也太敢想了吧!

      李俶却是有所了悟:“有道理,那有什么解决之法吗?”

      几人面面相觑,虽然他们自诩擅长观星论道,可以卜卦问天,可这真的涉及灵神怪异,鬼魂之说,倒是真的没人精通。

      李俶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这事也确实不好大张旗鼓说出去,一方面建宁王在多年前早就死了,一方面也怕外人真把李倓当做什么妖魔鬼怪给捉拿了。

      但是李俶知道,这就是货真价实的李倓,不是什么人假扮的,也不是谁借尸还魂的。

      03

      好在隔日李倓就醒了,就是状态不太对。

      迷迷糊糊地总觉得自己还是鹰,就是怎么也飞不起来。

      全身无力,怎么都使不上劲,感觉不该是这样的,于是手臂挥舞得更加厉害,但是由于没多少力气,看上去只是在瞎扑腾。

      李俶脱了鞋笑着跨坐在他身上,按住他不安分的手:“乖乖别乱动……当真不要你这左手了?”

      为了固定骨头防止伤口裂开,太医几乎给他整只左臂都夹上了木板。李俶晚上睡觉都只敢睡他右边,人也老实的很,除了每日要拉着手才敢入眠,别的一向不敢摸不敢碰,生怕真如太医说的,不好好养着就要废了。

      那他得多心疼。

      左右又是因为他受的伤。

      李倓张着嘴嗷呜嗷呜地叫唤着,声音弱的几不可闻,听上去实在是可怜。

      “傻了?”

      李倓没有回答他,仍然撅着嘴发出无声的叫唤,像只嗷嗷待哺的小鹰。

      “饿了?”

      李俶没带什么吃的,只从怀里摸出一颗糖,是想着李倓哪天醒了,万一喊着药苦不肯喝,好塞给他吃。

      李俶眼中满是笑意,剥开糖纸,金黄色如同琉璃般的糖果躺在其中,里面夹杂了几朵完整的黄色小花。

      他将糖含在嘴中,双手撑在枕边,轻柔地吻上床上之人冰凉又有些干裂的唇瓣,如同母鸟喂食般将糖渡了过去。

      桂花的香味肆意在嘴中漫开,瞬间带他回到那个枫林尽染的秋日。鹰自由自在地在枫林间翱翔,寻找那似有似无的丹桂香味,忽的终于发现那一棵与众不同藏在枫间的桂花树,便衔了一枝给在一旁看它玩耍之人。

      李倓蓦地瞪大了眼睛。

      醒了。

      04

      李倓倒是对自己受伤之事不甚在意,反正他持剑写字都用的右手,若是真的左手残废,听上去影响也不是很大。

      李俶却执拗得很,完全不给他自己动的机会。

      只是不能动左臂,要将人抱起来实在是有些困难,李倓目前也还没恢复到可以自己起身的程度,全身上下能动的只有眼睛和嘴巴。

      无法,李俶只好坐到床上,两手托着胳肢窝看看能不能将人提溜起来。

      结果这一下就动到了伤处。

      原本平躺的时候还行,甚至感觉不到手还受伤了,只是这动一下,胳膊连着经脉就带来一阵钻心的痛,那神经似乎连通到眼睛,如钢针般一下子直戳眼球,又不带一丝犹豫爽快拔出,不给人一点反应的机会。痛得李倓左眼瞬间充血,激起一点泪花。

      他忍的很好。没有痛出一点声音,面部表情管理也非常好,就是牙快被咬碎了。

      以上都是自以为的。

      李俶本来就盯着他看,深怕把他弄疼了,自然也捕捉到细微的表情变化。

      “抱歉……”

      帝王还从未有过如此无措的时候,甚至当年给李倓挡箭都是游刃有余的。

      转而试着搂腰,这样不会碰到手。

      躺了几个月没动也没进食,虽然有不可言说的力量帮忙维持身体不败,李倓终究是消瘦的没了人形,李俶堪堪一圈便能将人搂个满怀。

      ……结果失败了。

      李倓就躺在床上嘲笑他:“陛下这个臂力还有待提高啊!”

      全然忘了他这个皇兄目前也在病中。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那你自己来。”

      李倓还真就打算自己上手,只是右手刚撑起就脱力跌回床上,李俶眼疾手快挡了一下,才没让他摔个结实。

      终于借力将人抱了起来,顺势揽到怀里。

      “皇兄如今倒是闲的很,天天往我这儿跑,先前那个要为江山鞠躬尽瘁恨不得身死案前的人去哪儿了?”

      李倓稍微养好了些精神,阴阳怪气的话就忍不住像炮弹般向李俶击去。

      李俶反而更喜欢他这样,越骂他越开心,总比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要好。

      “你人都住在太极宫了,还霸占了我的床,我不往这儿跑难道去池清川那儿?你同意吗?”

      “这倒说起我的不是了。”

      李俶揽着腰将人提了提,更往怀里带了几分:“有你的地方才是家,我自然是喜欢回家的。”

      也不知李俶和谁学的,这些不害臊的话信手拈来。

      李倓刚要再说他几句却被尽数堵了回来,一时不知道反驳什么,羞得脸都红了。

      却见李俶刚才可能一口气用力过猛,内息紊乱,鲜血沿着嘴角流下。

      “皇兄要不你先擦擦血呢……怪吓人的。”

      05

      李倓发觉了变回鹰的诀窍。只要心里一直念叨着,并想象着鹰的模样,他就能变回去。

      李俶这日下了朝回来,见李倓还七倒八歪地躺在床上,连被子也没盖,顿时有些好笑。

      刚想要将人扶正,却发现不对劲。

      他的胸膛没有起伏!脸色也灰白不堪。

      顿时吓得心脏骤停,丢了三魂七魄,一时顾不得没有换下朝服,转身就要开口喊人。

      鹰从床顶飞了下来——不能说是飞,他忘了半个翅膀折了,几乎是摔下来的。

      李俶赶紧伸手接住他。

      “皇兄——我又变回来了。”

      鹰掐着嗓子叫了两声,发现可以说人话了。

      “哦,哦,挺好。”李俶一时没有时间震惊鹰已经会开口讲人话,捂着胸口说道,“倓儿啊,下次变回去的时候能不能提前和皇兄说一声,差点给你吓死了。”

      快速跳动的心脏一时半会缓不过来,李俶差点站不住,只得扶着床沿坐下,头晕得连眼前的世界都颠倒起来。李俶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伸出手臂让鹰站在上面,于是鹰看到了皇兄嘴角再次默默流下的血。

      “抱歉啊……我也只是想试试没想到真的成了。”

      说着伸出翅膀想为他擦血。

      “别,我自己擦就行,你翅膀脏了不好洗。”

      “没事反正我毛黑,看不清。”

      06

      李倓还是有些习惯一时半会还改不了,比如喜欢用头蹭兄长。

      曾经换毛期的时候总是觉得头痒,就喜欢用头蹭些硬物把那些羽管蹭掉。

      后来发现李俶比那些木桩好用多了,蹭的久了人还会亲自帮忙上手揉脑袋,掐羽管。

      李俶也很喜欢那个光滑又柔软的手感,时常摸着摸着就开始摸整只鹰,从头摸到背脊,背上向来是摸起来最舒服的,让鸟毛顺得整齐亮丽,很是有成就感。

      但是鹰最欢让他摸脸颊,用带着薄茧的指腹逆毛撸,再顺着脸颊摸至下巴,可以摸到鹰软软的皮肤,回来摩擦,总能将鹰摸的舒服到打哈欠。

      肚子上比较脆弱柔软,是鹰一般不给碰的地方,有时候按一按还能摸出来鸟有没有好好吃饭。

      这个时候鹰时常会生气地啄他几下,不轻不重,跟玩闹似的。

      “怎么了倓儿,不是向来喜欢皇兄摸你的吗?如今怎么又不愿了?”

      李倓自是又羞又恼,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双手环抱住李俶的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

      李俶的手停在半空不上不下,李倓能感受到那双大手虚虚地停在他背后,但怎么都不落下,反而扰得身心难耐。

      挣扎片刻还是咬牙切齿说道:“没有不愿意。”

      “嗯?”李俶装作没听清逗弄他玩,抱着人重重提了一下,换来一句压抑的呻吟。

      “……皇兄继续吧……”李倓撒娇似的用头蹭了蹭兄长已经沾满汗水的脖颈,长发垂落在颈肩,挠得李俶心里痒痒,恨不得彻底将人拆骨入腹。

      李俶的手再次扶上怀里人儿清瘦的背脊,侧过头在对方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

      “别怕。皇兄在这。”

      07

      李倓还是有点口腹之欲的,比如吃惯了清淡饮食,突然还是会想小酌两杯。

      但是李俶不让。

      他最近实在是喜爱喝小米粥,恐怕是还是鹰的时候李俶总是喂他这个,导致重新变回人以后一睁眼就想喝。

      李俶便换着法子给他熬,可粥再怎么喝也会喝腻的,再怎么添加别的料本质还是小米粥。

      他腻了,他想喝点酒。

      明明太医叮嘱李俶也不准喝酒,当年被乌夜啼下毒又被张皇后的家宴暗算,喝酒差点丢了小命,他仿佛都忘了。自己喝得起兴,俨然忘了背后也有个被要求不能喝酒的馋鬼。

      李俶自认有自制力,每次都是在可承受范围内小酌一杯,不会误事,也不会耽误药效,可他不能保证李倓也可以。

      李倓不服,趁劳碌命的陛下上朝去了,变成鹰寻酒去了。

      鹰的嗅觉比较灵敏,一下子就找到李俶把酒藏哪儿了。

      宦官在一旁急得直说话,可他又不敢真的上手阻挠:“殿下,殿下,您悠着点,晚点陛下回来可要责怪奴才的呀。”

      鹰“嗷”了一声,他真的就喝一小口,过个瘾。

      等李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鹰趴在桌案上睡着了,脸已经整个埋在砚台里,彻底将毛染黑。

      李俶不由得笑出声,将鹰抱了起来,却闻到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提着鹰凑到鼻前问了问,不是墨水味儿。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聚灵符——是那几位功臣送来的,说是挖宝挖出来的上古遗物,如果殿下又离魂的时候可以贴他脑袋上看看。

      李俶“啪”的一下将符纸贴在鹰脸上,鹰一下就不见了。

      床上的人正呼呼地睡着正香。

      李俶伸手勾了勾李倓的鼻尖,毫不犹豫俯身吻上,香甜的酒气顺着两人气息交融揉杂在一起,李俶不断侵略加深这个吻,终于将身下的人染得红润炽热,连空气都变得滚烫起来。

      “偷喝酒了?真是不听话。”

      08

      李倓自己知道错了,但又不想承认。

      李俶到处叫着要惩罚他,李倓干脆借着自己可以变鹰,准备飞到哪个树林花丛里躲个几天。

      ——唯一的问题就是翅膀还没养好,飞不高。

      只能靠着一只翅膀使劲扑棱,这下真的像只会扑棱的傻鸡。

      “你当真不想要左手了???还敢在这儿折腾???”

      还没扑棱出门就被李俶一手捞了回来。

      李俶不好抓他的翅膀,捏着他的脖子将鹰托了起来,被迫鹰直视他的眼睛。

      鹰顿时缩着脖子,活活像个鹌鹑。

      谁知李俶竟然笑出声,那嘲笑的语气真是藏也藏不住。

      李倓不知道之前喝醉酒,鹰头埋进砚台里,沾了墨水还没有洗,毕竟那次是被李俶强制变回去的。

      现在整个鹰都是黑的,白色和棕色的毛一点都看不见。

      李俶真是被他气笑了,立刻按着鹰洗澡去。

      就是洗到最后洗到哪儿去就不得而知了。

      09

      不过还是有后遗症的。

      李倓每次从鹰变回来就会变得更加虚弱,总要发次低热才会好。

      李俶再喜欢也不允许他变了。

      李倓迷糊地点头答应了,偏头躲过递到他嘴边的药碗。

      “不想喝了,我都要被药腌入味了。”

      “腌入味那也是香的。你看我都好了。”

      李倓淡淡地“哦”了一声,还是一口气仰头把药喝了。他已经逐渐习惯这个苦涩令人作呕的味道,反正一口闷下,倒也感觉还行。

      李俶给他擦完嘴,又将人从靠枕上捞起,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侧过头将额头靠近李倓的额头。

      李倓自觉地将脸迎上,被李俶一手挡住。

      “不是要吻你,只是看看你退烧没。”

      “哦……”李倓现在脑子烧成一团浆糊,黏黏糊糊的,扒拉不出一丝清晰的思维,反正有兄长在,也不需要做什么,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俶欢喜得紧,探完温度终是在眉间落下一吻。

      10

      李倓把之前鹰扔到桌底下的毽子扒了出来。却发现一旁多了一个小一圈的新毽子,上面还没染灰,且之前也没见过,想必就是新做的。

      “你故意放这儿的?”

      “嗯。看你什么时候会发现。”

      李倓将两个毽子都掏了出来,转手便把那个染了灰的鸡毛毽子扔到一旁。

      越看越觉得这个新毽子眼熟,这颜色,这纹路,这光泽,这熟悉的感觉。

      “……这不会是用我的羽毛做的吧?”

      “是用你的羽毛做的。”

      某一天,李俶收集的那些羽毛全部回来了,他就玩性大发做了这个毽子。

      “你看这根是最长的那根尾羽,这些小绒毛是从你翅膀上掉下来的……哎呀就是不太能踢的起来。”

      李倓气得抓起毽子往他脸上扔,却被稳稳接住。

      “滚。”

      那个毽子最终还是被栓了根绳子挂在床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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