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会下雨吗？》麻瓜关心宇宙

3、夜车

　　“叔，还有多远？”

　　赵丰月搓着手倾身向前，注视着前面被车灯照亮的夜路。夜车像一叶孤帆行驶在无边的夜海上，夜风卷起夜浪呼啸着扑过来，好像随时都会把这一朵小小的夜灯吹灭。

　　司机回过头来，“小伙子，还远着呢，先睡一觉吧。”

　　赵丰月缩回身子，蜷在座位上，两只手臂交叠着挡在胸前抵挡寒冷，车窗有条缝关不紧，总有一缕寒风尖锐地钻进来。他尝试着闭上眼睛挣扎着入睡，可惜总是被那恼人的风刺醒。

　　又有人开始陆陆续续放烟花了，今晚的天空会很热闹。想到女儿此时此刻坐在教室里也许正在看着窗外的烟花微笑，赵丰月刚刚被夜风搅扰的心绪顿时驱散了一些。

　　一朵蓝色的烟花在近处炸开，在即将暗下去的光芒中，一件衣服在眼前一闪而过。

　　“叔，停一下！”

　　赵丰月扑到前排的座位上，司机被吓了一跳，车也顺势停了下来，“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我认识的人了。”

　　“小伙子，你别吓我，这大晚上的还是过节，路上哪来的人？”

　　司机从后视镜里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赵丰月，车内一些原本睡着的乘客也醒了过来，瞪着茫然的睡眼加入这场无声的询问。

　　“真的，外面有人，你让我去看一下。”

　　司机瞥了一眼右边的后视镜，好像真的有个人慢慢地从后面走过来了，车尾灯照在那人身上，面容看起来像是个年轻男人。

　　“这大晚上的，他怎么一个人在路上走啊？”

　　赵丰月拧开车门，“我去问一下他。”

　　他刚跳下车站定，高聿于就迎面走了上来。他正纳闷这车怎么突然停了下来，赵丰月的脸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

　　“真的是你！我刚刚在车上认出这件衣服了，我还以为是我眼花呢！”

　　赵丰月扑过去抓着他的双肩，好像怕他跑了似的。“来来来，上车，车上正好还有个空位呢。”

　　高聿于局促地后退了一步，“不用了，我走路就好。”

　　赵丰月一把揽住他，高聿于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缩了一下脖子，这一下正中赵丰月下怀，他像个护崽的母鸡把对方拖进怀里撵上了车。

　　这是一辆7座的面包车，车上都坐满了人。赵丰月原本坐在第二排靠车门的位置，他把高聿于推到座位上后，就从他原本的座位底下掏出一个小板凳在过道上坐下了。这种乡下接客的面包车一般都会有这种“备凳”，以防超载的时候人多坐不下，大多数人也没有安全意识，只要能坐上车回家就行。

　　高聿于要跟他换，他一把按住对方，“你走了那么久，好好坐在座位上休息一下吧，反正我也睡不着，坐在窗边还能看风景。”

　　赵丰月说完就扭头看窗外了，高聿于对着他的后脑勺一时无语。司机一边重新启动车子，一边从后视镜里观察着他俩，“小伙子，你一个人大晚上在路上走什么呢？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家过节吗？”

　　高聿于垂着头不说话。

　　赵丰月回过头来接上话茬：“哎呀，叔你问那么多干嘛，开你的车吧！”

　　“那你去哪啊？”

　　高聿于终于抬起头来：“我去桥头镇。”

　　“叔，我俩是老乡，我都跟你说了我认识他。”

　　高聿于靠过来，在赵丰月耳边小声地说了句：“我没钱。”

　　赵丰月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他想起了班上那个总是被欺负的孩子，有一天下课的时候鼓起勇气来他的办公室告诉他：“老师，有人打我。”他的心被那种受伤的眼神揪紧了，他想伸出手摸摸对方的头，又想起他不是自己的学生，只好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没事，我帮你出了，到时候和衣服一起还我。”

　　当然，他也说得很小声，用只有对方能听见的声音。对方抿了一下嘴角，没回话，赵丰月不知道他是尴尬还是真的受伤了。

　　窗外的烟花越来越多，这个点大家都吃完晚饭了，开始加入这场即将结束的庆典。赵丰月让自己沉浸在这种温馨的节日气息里，试图转移刚才有点尴尬的氛围。他想起小于好像很喜欢看烟花，就下意识地回头看看对方是不是也在看，结果俩人的眼神不出所料地又对上了。

　　高聿于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窗外的烟火，突然眼前一黑，一双眼睛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发现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睛特别黑，也可能是外面的烟花太亮了，他想。

　　“你好像很喜欢烟花。”

　　“很久没看了。”

　　赵丰月眨眨眼睛，没回他的话，而是回过头继续看烟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