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猎人》桃溪月

26、心彩碎片

　　面具人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在狭小的地下室里回荡，不带任何情感，却带着致命的宣告。

　　林珂的心脏猛地一沉，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做出反应。她几乎是本能地向侧前方扑去，同时将安娜用力推向更深的角落阴影里！

　　“嗖！”

　　一道幽蓝色的能量光束几乎擦着她的耳畔掠过，击中了她刚才所在位置后面的墙壁，留下一个边缘焦黑、深不见底的小洞，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刺鼻的臭氧味。

　　是脉冲武器！而且是高功率的！

　　林珂就地一滚，躲到一张翻倒的金属工作台后面，心脏狂跳。

　　体内的污染因这突如其来的致命威胁和剧烈的动作而疯狂翻涌，冰冷的麻木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神经，眼前的幻象与现实的景象交错重叠，让她几乎分不清界限。

　　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痛感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能死在这里，她熬过那么多苦，如今才站在这儿。

　　“眼睛……眼睛来了！”安娜在角落里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们来了！又要拿走了！都要拿走了！”

　　面具人似乎对安娜的反应毫不意外，他（或她）的目光依旧锁定着林珂藏身的方向，手中一把造型流畅、闪烁着不祥蓝光的脉冲手枪被稳稳地抬起。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如同在自家花园散步，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漠，一步步逼近。

　　“目标：污染携带者。清除优先级：高。”电子音再次响起，像是在执行既定的程序。

　　林珂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台，剧烈地喘息着。她的手摸向腰间，那里只有几颗非致命的声光爆震器。

　　对付这种经过改造的杀手，这些东西恐怕连干扰都做不到。实力差距太大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心脏。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触碰到了那个刚刚从安娜那里得到的、粗糙的金属沙漏挂坠。裂开的沙漏，里面那些微弱的彩色荧光……

　　……裂开了，也能留住光……

　　泽明的话，安娜的传递，以及她自己刚才那微弱却真实的体验——内心的色彩可以对抗冰冷的污染！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现。

　　她没有试图去对抗那汹涌的污染能量，也没有去压制那些扭曲的幻象。

　　相反，她集中起残存的、几乎要被冻僵的意志力，不再把它们当作武器去攻击，而是当作燃料，去点燃、去放大内心那些属于她自己的、鲜活的“颜色”！

　　苏晓举着奶茶、笑得没心没肺的明亮黄色，如同阳光刺破阴云！

　　外婆熬的汤的香气，带着温暖的木质调，包裹住她！

　　第一次成功独立完成狩猎时，那充溢胸膛的、灼热的金色成就感！

　　甚至……陆止那双空洞眼眸带来的、令人心悸的钴蓝色冰冷，此刻也成了她存在感的鲜明印证！

　　这些情感的色彩在她内心疯狂闪耀，不再是微弱的烛火，而是爆发出强烈的、不甘被抹去的生命光芒！

　　“呃啊——！”

　　剧烈的冲突在她体内爆发！青灰色的污染能量与爆发的情感色彩如同两股巨浪轰然对撞！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要从中撕裂，喉咙里涌上腥甜，但那股冰冷麻木的侵蚀，竟真的被这纯粹由情感意志点燃的光芒暂时逼退了！

　　那蔓延的纹路停滞了，甚至隐隐有了一丝消退的迹象。

　　“嗯？”面具人的电子音里第一次透出了一丝可以被称之为“讶异”的波动。他显然检测到了林珂身上异常的能量变化。

　　他的枪口再次瞄准，能量聚集的嗡鸣声变得尖锐。

　　就是现在！

　　林珂猛地从工作台后跃出！不是冲向门口，而是冲向侧面墙壁上那些贴满了裂开沙漏符号的草稿纸！她的动作因身体的剧痛而有些变形，但速度极快！

　　面具人的反应更快，幽蓝的光束再次射出！

　　林珂仿佛预判到了他的攻击，一个狼狈却有效的侧滑，光束在她脚边炸开，气浪将她掀飞出去，重重撞在贴满草稿的墙壁上。

　　“噗！”她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和墙壁上那些裂开的沙漏。

　　但她的手，却趁机狠狠撕下了最大的一张、画满了沙漏符号的草稿纸！纸张背后，墙壁上，赫然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凹槽，凹槽里，静静地躺着一枚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呈现出一种混沌多彩光泽的晶体碎片！

　　静默石？！不，不对！这块碎片的能量感觉……更加内敛，更加复杂，仿佛蕴含着无数被定格的情感瞬间！是与静默石同源，但性质似乎截然相反的东西？

　　安娜看到那碎片，发出了更加尖锐的叫声，充满了恐惧，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心彩’？泽明心彩碎片！”

　　面具人的电子音陡然拔高：“检测到高价值异常物品！夺取优先级变更！最高指令！”

　　他不再理会林珂，枪口瞬间转向那块碎片，似乎打算连人带物一起摧毁！

　　林珂想也不想，用尽最后的力气，抓起那块所谓的“心彩”碎片，同时将那个金属沙漏挂坠也紧紧攥在手心！

　　就在她的手指接触到“心彩”碎片的刹那——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而混乱的情感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瞬间冲入了她的意识！

　　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色彩、声音、痛苦、喜悦、爱恋、绝望……属于陈泽明的，属于安娜的，甚至可能属于其他被“眼睛”迫害的人的……无数情感的碎片，将她彻底淹没！

　　她眼前一黑，感官彻底过载，仿佛坠入了一个由纯粹情感构成的、沸腾的漩涡。

　　而在外界，面具人射出的幽蓝光束，在接触到林珂身体周围那因为“心彩”碎片而被引动、狂暴溢出的情感能量场时，竟如同泥牛入海，被瞬间中和、湮灭！

　　面具人僵住了，数据分析系统似乎遇到了无法理解的异常。“能量场不可识别！威胁等级重新评估！”

　　趁此机会，林珂凭借最后的本能，猛地冲向地下室的另一个方向——那里有一个被旧家具半掩着的、看似是通风管道的缺口！

　　“安娜！走！”她嘶哑地喊道，同时将手中攥着的、另一颗声光爆震器向后扔去！

　　强光与噪音再次充斥地下室。

　　面具人被短暂干扰，等他视线恢复，只看到林珂的身影消失在那个狭窄的管道口，而角落里的安娜，不知何时也已不见踪影。

　　地下室内，只剩下墙壁上那些染血的、裂开的沙漏符号，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混乱而强烈的情感余波。

　　面具人站在原地，白色的面具毫无表情，但电子音却带着一丝冰冷的怒意（如果机械音也能表达怒意的话）：

　　“目标逃脱。‘心彩’碎片遗失。数据已上传。清理程序……未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