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钥》洛阳爱吃鱼

1、残阳血

　　残阳如血，将远山和近处的黄土坡都染上了一层凄艳的红。官道旁，孤零零立着一座“再来”酒肆，布幌子被风吹得啪啪作响，卷起一阵尘土。

　　韩铮就坐在酒肆最靠外的那张条凳上，仰头将粗瓷碗里最后一口烧刀子灌进喉中。酒液辛辣如火线，一路从喉咙烧到胃里，他却畅快地哈出一口带着浓郁酒气的热气，空碗往桌上一顿，发出“咚”一声闷响。桌上摆着一盘切得薄薄的酱牛肉，只剩几点油星。

　　三天了，他在这鸟不拉屎的官道口等了整整三天，身上的铜板都快换成酒肉进了五脏庙，等的就是那几条该来的鬣狗。几日前他得到消息说有人要在这里伏击他，他索性提前几日到达这里，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店伙计缩在柜台后，没敢过来收拾，只是偷偷拿眼觑着这个年轻客人。这人看着不过二十多岁年纪，一身蓝布劲装洗得有些发白，风尘仆仆，腰间挂着一柄长刀，刀鞘古朴，看不出什么纹饰。他眉眼开阔，鼻梁挺直，嘴角似乎总带着点惫懒笑意，一身游侠气质，可偶尔眼神扫过来，却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伙计心里嘀咕，这后生不像寻常走江湖的，倒像是…像是专门来找茬的。

　　就在这时，窗外！

　　“咻！咻！咻！”

　　三道尖锐的破空声几乎不分先后，撕裂了黄昏的宁静，从酒肆敞开的窗户电射而入，目标明确，直取韩铮毫无防备的后心要害！那弩箭箭镞幽蓝，显然是淬了剧毒。

　　伙计吓得“妈呀”一声，抱头就往柜台下出溜。

　　韩铮仿佛背后生了眼睛，在那间不容发之际，放在桌边的右手猛地向后一捞，抄起倚在桌角的长刀，看也不看，连刀带鞘反手向后疾扫！

　　“啪！啪！啪！”

　　三声脆响，三支淬毒弩箭被刀鞘精准无比地扫落在地，箭杆寸寸断裂。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迟滞。扫落箭矢的同时，韩铮左脚在条凳上一蹬，借力翻身，整个人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带着一股猛恶的劲风，肩背猛地撞向那扇支摘窗！

　　“轰隆！”

　　木屑纷飞，窗棂破碎。他的身影已如一只大鸟般从破开的窗口翻了出去，稳稳落在酒肆外的黄土街面上，激起一圈烟尘。

　　街面空旷，残阳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对面屋顶上，不知何时已立着七条人影，高矮胖瘦不一，俱是黑衣蒙面，手中持着刀剑钩叉各式兵刃，眼神阴冷，死死锁定在他身上。为首一人，身形瘦高，手持一对判官笔，露出的额角有一道狰狞的蜈蚣疤。

　　“陇西七煞？”韩铮抬手抹去溅到嘴角的一点木屑，咧嘴一笑。“磨磨蹭蹭，让小爷我好等！”

　　他话音未落，右手已握住刀柄。

　　“锃——”

　　清越的刀鸣如同龙吟，长刀出鞘！刀身狭长，弧度流畅，在夕阳映照下，寒光潋滟，真如惊鸿照影。

　　几乎在刀光闪现的同一瞬，韩铮脚下发力，黄土路面被蹬出一个小坑，身影疾射而出，不退反进，直冲对面七人！

　　先下手为强！

　　那七煞显然没料到目标如此悍勇，竟敢主动冲击，但他们也是刀头舔血的积年老寇，反应极快。屋顶两侧各有两人纵身扑下，一刀一剑，一左一右，带着凌厉劲风，封向韩铮双肋。正面那瘦高首领与另外两人则稳立屋顶，判官笔和一条□□、一柄鬼头刀蓄势待发。

　　韩铮面对左右夹击，前冲之势不减反增，眼看刀剑就要及身，他猛地一个矮身侧滑，长刀贴着地面划出一道半弧，刀光一闪！

　　“嗤啦！”

　　右侧使刀汉子的小腿裤管被割裂，鲜血瞬间涌出，那人惨叫一声，下盘不稳向前扑倒。韩铮却借着侧滑的旋转之力，左臂曲起，一记凶猛短促的肘击，狠狠撞在左侧使剑汉子的心口！

　　“嘭！”

　　闷响声中，那剑客眼珠暴突，一口血喷出，倒飞出去，撞在酒肆土墙上，软软滑落。

　　一个照面，废掉两人！

　　但他也彻底陷入了包围。剩下五煞又惊又怒，攻势骤紧。屋顶□□毒蛇般探下，直刺天灵，鬼头刀带着恶风拦腰横斩，那瘦高首领更是双笔一错，点向他胸前大穴。

　　韩铮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奔流，长刀舞开，刀光霍霍，如泼水不进。“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金铁交鸣声炸响，火星四溅。他刀法大开大阖，势大力沉，每一刀劈出都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将□□荡开，将鬼头刀劈得偏移，甚至硬碰硬格开了判官笔的点击，震得那首领手臂发麻。

　　然而对方毕竟人多，配合娴熟，刀光剑影将他周身笼罩。嗤的一声，他左肩衣衫被□□的枪尖划破，带出一溜血珠。背后鬼头刀再次袭来，他反手一刀“苏秦背剑”挡住，却感觉腰间一紧，竟是被另一人甩出的软鞭缠住了腰身，猛地一拉！

　　韩铮下盘极稳，这一拉竟未拉动，但他身形不免微微一滞。就是这一滞的破绽，瘦高首领眼中寒光一闪，双笔如电，分点他咽喉与丹田，狠辣至极！

　　千钧一发！

　　韩铮虎目圆睁，非但不退，反而吐气开声，被软鞭缠住的腰腹猛地一拧，长刀借着这股旋转的力道，划出一道璀璨的圆弧。

　　“横扫千军！”

　　刀光如匹练般扩撒开来，逼得正面三人不得不暂避锋芒。同时，他抓住软鞭的那名汉子因他骤然发力，下盘被带得一晃。韩铮左脚如毒蝎般悄无声息地向后撩起，足尖精准地点在那人持鞭的手腕上。

　　“咔嚓！”腕骨碎裂的轻响被兵刃交击声掩盖，那人惨嚎着松手。

　　但判官笔已到胸前！

　　韩铮似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无法完全避开。他竟在此时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右手长刀不及回防，左手却五指握拢，指节凸起，带着一股灼热的内息，不闪不避，一拳直直砸向点向咽喉的那支判官笔。

　　以肉拳硬撼铁笔！

　　“铛！”

　　拳笔相交，竟发出金铁之声！那瘦高首领只觉笔身传来一股灼热巨力，震得他五指发麻，判官笔几乎脱手，心中骇然：这小子好硬的拳头！

　　韩铮借这一拳的反震之力，身体向后飘退半尺，险之又险地让开了点向丹田的另一笔。笔尖擦着他的腰腹掠过，将衣衫划开一道口子。

　　他落回地面，微微喘息，肩头血迹慢慢浸润开来，眼神灼亮如星，扫过面前神色惊疑不定的五煞，长刀斜指地面。

　　“痛快！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