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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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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金銮殿。
朝会接近尾声,冗长的议政声浪渐歇,空气里浮动着一种程式化的疲惫。就在众臣以为即将散朝之时,镇南王段霄那深紫色的身影,如一座陡然拔起的孤峰,自武官队列中沉稳出列。他步履沉凝,踏在金砖上的声音清晰可闻,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陛下,”段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戈撞击般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之上,“臣段霄,恳请陛下赐婚。”
满殿寂然。连呼吸声都似乎停滞了一瞬。龙椅上的皇帝微微前倾了身子,冕旒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阶下这位手握重兵的藩王。
“哦?镇南王看上了哪家闺秀?”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带着惯有的威压。
段霄昂首,目光直视御座,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臣欲迎娶丞相楚怀安之嫡女,楚云瑶。恳请陛下成全!”
“嗡——”大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楚相之女!谁人不知那是太子曾经的青梅竹马,这无异于在太子的伤口上再狠狠剜一刀,更是对皇室颜面的公然挑战!
皇帝看向楚怀安,问:“楚相?”楚怀安上前一步,颔首答道:“老臣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皇帝沉默了片刻,那短暂的几息仿佛被无限拉长,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他的目光在段霄坚毅的脸上停留,又似乎不经意地掠过下方太子宗泽誉瞬间煞白、摇摇欲坠的身影。最终,那至高无上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决断:“准奏。楚氏云瑶,温良淑德,堪配镇南王。着礼部择吉日,为镇南王与楚氏完婚。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声中,圣旨已定,尘埃落定。
散朝后,宫道。大臣们鱼贯而出,或惊疑,或窃喜,或同情,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前方两个同样挺拔却气氛凝滞的身影。
“段霄!你站住!”一声压抑着滔天怒火的低吼自身后传来。
段霄脚步微顿,缓缓转过身。夕阳的余晖斜照在他深紫色的蟒袍上,勾勒出冷硬的轮廓。他看着眼前双目赤红、呼吸急促,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的太子宗泽誉。
“太子殿下,何事?”段霄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的淡漠。
“你为何要这么做?!”宗泽誉几乎是嘶吼出来,他一步踏前,跛脚带来的不稳让他身形晃了一下,更显狼狈,“你明知她……你明知我与她……”
段霄的眼神锐利如刀锋,直视着宗泽誉眼中翻腾的痛苦与愤怒。他没有丝毫闪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直白:“太子殿下,臣娶妻,何需向殿下解释缘由?陛下圣旨已下,楚云瑶已是臣的未婚妻。殿下,无权过问臣的家事。”
“你!”宗泽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段霄的手指都在痉挛,“你根本不懂!你以为抢走她就能证明什么?社稷安康,万民福祉,江山之重……这些你懂几分?!你眼里只有你的强权霸道!只有你的掠夺!”
段霄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温度,只有绝对的自信与一丝对宗泽誉话语的不屑。“社稷?万民?殿下,您跪求三日换来了什么?是您守护住了江山,还是护住了您心爱的女人?”他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气场让宗泽誉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本王只知道,本王认定了她,就不会让她再受一点伤,再掉一滴泪。殿下,您呢?”
他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冰锥,狠狠刺入宗泽誉的心脏:“您用您的‘社稷之重’,换来了她日日枯坐心如死灰!换来了她在东宫花园被人羞辱落泪!换来了她在古庙之中险遭毁容!您护住了什么?殿下,您连您自己都护不住!”段霄的目光扫过宗泽誉微跛的腿,那眼神锐利得如同实质的鞭子,“您用您的‘江山之重’,亲手将她推入了绝望的深渊。”
“真正让她受伤、让她落泪、让她尊严扫地、让她在泥泞里挣扎求生的,不是本王!”段霄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和不容置疑的审判,“是你!是你这个口口声声要守护一切的太子殿下!是你那苍白无力的‘社稷之重’!”
他直起身,目光如寒星,带着绝对的鄙夷和宣告:“所以——”
“你不配!”最后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宫道之上,也彻底击溃了宗泽誉最后的防线。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跛脚处传来的钻心疼痛,此刻远不及心口被撕开的万分之一!段霄的话,像最锋利的匕首,将他所有的理由、所有的苦衷、所有的自欺欺人,都血淋淋地剖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段霄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污浊。他深紫色的斗篷在转身时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如同宣告胜利的旌旗。他大步流星地朝着宫门走去,背影在夕阳下拉得极长,带着一种踏碎一切阻碍的决绝与力量。
宗泽誉僵立在原地,看着段霄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着自己那只微跛的腿。宫道两侧朱红的高墙仿佛向他挤压过来,将他困在方寸之地。段霄最后那“你不配”三个字,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疯狂回响,将他所有的信念、所有的骄傲、所有关于“守护”的幻想,都碾得粉碎。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孤独地钉在冰冷的宫砖上,像一个巨大的、耻辱的烙印。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不仅是爱情,更是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储君最根本的尊严。而那个带走他一切的男人,正踏着他破碎的尊严,走向他曾经发誓要守护却无力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