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一路》刘开开

21、第 21 章

　　乌骓马载着两人在山道上疾驰，马蹄踏过落叶枯枝，发出沉闷急促的声响。段霄的手臂如同铁箍，将楚云瑶牢牢圈在怀中，隔绝了大部分颠簸，也隔绝了秋风的寒意。他宽阔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那属于成年男子的灼热体温和沉稳有力的心跳，透过湿冷的衣衫传递过来，带来一种陌生却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楚云瑶浑身僵硬，劫后余生的心悸尚未平息，又被这过于亲密的姿态搅得心乱如麻。脸颊上被掐出的伤痕火辣辣地疼，膝盖的钝痛也一阵阵袭来，但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此刻的处境。被一个陌生男子，尤其还是身份如此显赫的藩王，以这般姿态抱在马上……这于礼法不合，更让她感到一种深切的难堪。
　　眼看着远处京城的轮廓在秋日的薄暮中渐渐清晰，城门楼上的旌旗依稀可见，楚云瑶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虚弱，低声道：“王爷……快到城门了……臣女无妨，可以……可以自己回马车上坐着……”她试图微微挣扎，想脱离这令人窒息的怀抱。
　　“别动。”段霄低沉的声音立刻从头顶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反而收紧了几分，将她更牢固地禁锢在身前，“能装多重就装多重，不要动，不要说话。”
　　“装……装？”楚云瑶一怔，没明白他话中的深意。
　　段霄没有解释，只是目光锐利地扫向前方官道的拐弯处。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尘土飞扬中，只见丞相楚怀安亲自带着十数名家将护卫，正策马狂奔而来！显然是从宫里得到消息后，心急如焚地赶来了！
　　楚怀安一眼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乌骓马，以及马背上那极其刺眼的一幕——自己的宝贝女儿，浑身湿透狼狈，脸颊带伤，脸色苍白如纸，竟被镇南王段霄以如此亲密的姿态紧紧抱在怀中！
　　“瑶儿？！”楚怀安猛地勒住缰绳，骏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他脸上瞬间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心痛和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段霄抱着女儿的手，又看向女儿那副凄惨的模样，一股滔天的怒火和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段霄他……他对瑶儿做了什么？！
　　楚云瑶看到父亲，心中大石落地，随即又被父亲那惊愕震怒的眼神看得更加难堪，挣扎着又想开口解释：“父亲……”
　　然而，她的话再次被段霄的动作打断！
　　段霄根本没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甚至没有等马完全停稳！他猛地一勒缰绳，乌骓马稳稳站定。紧接着，在楚怀安和一众家将惊愕的目光中，段霄以一种极其利落却又强势的姿态，抱着楚云瑶，翻身下马！动作一气呵成，落地沉稳，怀中的楚云瑶甚至没有感受到太大的颠簸。
　　双脚落地，段霄依旧没有松开楚云瑶，反而将她打横抱得更稳当了些，大步流星地走向惊怒交加、正欲下马的楚怀安。
　　“楚相！”段霄的声音洪亮而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感，瞬间将楚怀安到了嘴边的质问堵了回去。他的脸色异常冷峻，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令嫒受伤不轻，又受惊过度！”段霄的目光扫过楚云瑶脸颊的伤痕、湿透狼狈的衣衫，以及她因疼痛和寒冷而微微颤抖的身体，语气斩钉截铁，带着浓重的忧心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此地不宜久留，需速速回府救治！请丞相立刻安排！”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楚怀安心上！受伤！受惊！看着女儿苍白虚弱、脸颊带伤、还被一个外男抱在怀中的凄惨模样，楚怀安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什么礼法规矩，什么质问段霄，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此刻他眼中只有女儿的安危！
　　“瑶儿！”楚怀安声音都变了调，几乎是踉跄着扑上前，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接过女儿，“快！快给爹爹看看！哪里受伤了？！是哪个天杀的敢伤你？！”
　　“相爷！小姐她……”翠微乘坐的马车此时也终于赶到，小丫鬟哭喊着跳下车，扑到楚怀安脚边，语无伦次地想要诉说庙里的惨状。
　　段霄却巧妙地侧身半步，避开了楚怀安伸过来的手，依旧稳稳抱着楚云瑶。他沉声道：“楚相，此刻不是细问之时！令嫒膝盖似有伤，不宜颠簸移动！请立刻备好软轿或马车，平稳护送回府！本王护送你们！”
　　他这番举动和话语，看似强势霸道，却句句点在楚怀安最揪心的地方——女儿的伤势和舒适！楚怀安看着段霄怀中女儿那虚弱紧闭双眼（楚云瑶此刻确实因疲惫、疼痛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有些脱力，闭眼喘息）、眉头紧蹙的痛苦模样，哪里还有心思计较别的？段霄的话反而让他觉得此人虽行为孟浪，但此刻确是真心为女儿着想，行事果断，安排妥当！
　　“快！备老夫的马车！铺上最厚的软垫！”楚怀安立刻对家将嘶声吼道，随即又看向段霄，眼神复杂，既有感激又有疑虑，但此刻更多的是焦急，“有劳王爷！请王爷……请王爷小心将小女……”
　　段霄不等他说完，已抱着楚云瑶大步走向楚家那辆宽大舒适的马车。车帘被迅速掀开，里面果然已铺上了厚厚的锦褥软垫。
　　段霄动作异常小心，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将楚云瑶轻柔地放了进去，让她能以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躺好。在放下她的瞬间，他的指尖似乎不经意地拂过她冰凉的手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意味。
　　“丫头！上车照顾小姐！”段霄沉声命令。
　　“是！是！”翠微连忙爬上车，跪坐在楚云瑶身边，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帕子擦拭她脸上的污渍和泪痕。
　　段霄这才退后一步，对车旁的楚怀安沉声道：“楚相，请速速回府！本王骑马护送在侧，以防宵小！”
　　楚怀安看着马车内女儿惨白的脸色，心如刀绞，重重地点了点头：“多谢王爷！走！立刻回府！”他翻身上马，亲自护在马车旁，一挥手，家将护卫们立刻簇拥着马车，朝着京城丞相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段霄也翻身上了自己的乌骓马，策马紧紧跟在马车一侧。他深紫色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沉凝，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如同最忠诚的护卫，守护着那辆承载着伤者和巨大风暴的马车，驶向京城那未知的、更加汹涌的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