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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李袭明上心的?
      是什么时候在权势、财富之外,开始关注一个异性?
      杜崇晦自己也说不清。
      他先是吩咐顾明、顾寒每日汇报李袭明的动向,后是开始忍不住想她,想她的行卧起坐、言语声音。当听到她救了阿檀的时候,心里仿佛有一把怒火在烧,烧的他整个人都沸腾了。
      那时他不明白这种情绪叫嫉妒。
      他只觉阿檀碍眼,于是用尽手段把阿檀送走了,心里才舒坦。
      但是阿檀的执着出乎他的意料,竟然引诱得李袭明偷偷和他私会,而刺始家的三公子竟然能放下身段,对一个平民女子述说衷肠。
      他躲在暗处,听着阿檀那番剖白,一时如坠冰窟,一时又如被烈火炙烤,整个人气得发颤。
      他鄙夷阿檀的不知廉耻,也恼恼火李袭明的沉默和心软。
      在他看来,阿檀就如同青楼的小倌,是狐媚子,是想谋财害命的精怪,而李袭明是被诱骗的可怜人。
      于是他为了护她周全,出言将李袭明带走。
      杜崇晦想,他不过尽了一份父母官的责任:爱民如子,护佑百姓,理所应当。
      可是他在夜里一次次缠绵悱恻,一次次在脑海里想起李袭明的眉眼,想起她低头沉默的跟在他身后,想起她轻轻的唤她大人,想起她的疑惑的神情。
      杜崇晦终于承认,李袭明于他,确有几分不同。
      他冷静地掂量过她的身世背景,莫说做他妾室,便是进杜府为婢,恐怕都勉强。
      但是没关系,他既然对他有几分喜欢,那便抬她当姨娘好了。
      京兆杜家的姨娘,足够保她一生安稳顺遂,衣食无忧。况且她性子温和善良,日后他娶的正妻,也必能容得下她。
      既已想得明白,杜崇晦便不再犹豫,直接吩咐顾寒暗中备下纳妾之礼。
      等他一回到风陵渡,便迫不及待来找李袭明,向她宣布这个消息。

      巷子里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灯笼的光晕在李袭明脸上晃动,她怔住了。
      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杜大人,您方才说什么?”
      他开口,"这些时日,我观察过你。你出身虽低,你出身低微,但举止尚算得体,心思也灵巧。"
      李袭明微微侧首,月光照着她素净的侧脸。
      他继续道,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如同打量一件器物:“跟我回京,做我的妾室。这是你最好的归宿。”
      巷口的风吹动李袭明鬓角的碎发,她伸手轻轻拢到耳后。这个动作让杜崇晦想起那日她为他换药时,也是这般专注的神情。
      李袭明少有的觉得想抓狂,如果说平常和杜崇晦周旋她用了8分耐心,此次只剩下3分耐心了。
      她深呼吸几次,然后开口道,“感谢大人厚爱,但是民女出身卑微、家世贫寒,并无攀龙附凤之心,不敢高攀大人。”
      杜崇晦听到她前半句时,内心点点头,但是后半句让他愣住了。
      他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再次确认道,“你不愿?”
      没等李袭明回答,他再次开口。
      "做我杜崇晦的妾室,难道辱没了你?多少官家女子,求也求不来这份殊荣。"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语气声音的继续补充,“不要妄想成为我的正妻,你撑不起杜氏门楣。”
      李袭明听到这话忽然笑了。那笑意很浅,却让杜崇晦莫名一怔。
      "大人误会了。民女从未想过要做谁的正妻,或是谁的妾室。"
      她声音清亮的说,"民女的归宿从来只在自己手里。不靠攀附谁换取荣华,也不需委屈心性求得存身。"
      "民女自知福薄,不敢肖想大人。若是之前有让大人误解的地方,还请大人原谅。“
      她微微欠身,礼仪周全,"夜深露重,民女告退。"说完也不顾杜崇晦是何反应,直接关闭大门。

      院门在杜崇晦面前“哐当”一声合拢,那声响并不大,却像一记耳光,清脆地扇在他脸上。
      巷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绵密的雨声敲打着青石板,灯笼的光晕在他脚下投出一圈昏黄,将他禁锢在这方寸之地。
      李袭明那双在灯笼光下清亮得惊人的眼睛,反复出现在他眼前。
      里面没有他预想中的羞怯、狂喜,或是欲拒还迎的算计,只有一种近乎平静的……疏离。
      对,就是疏离。
      还有她最后那个笑,很浅,却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他一下,不致命,但那细微的痛感和不适感,挥之不去。
      他心里反复回荡着李袭明的话,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起初只是微澜,随即掀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可能不愿?他,京兆杜氏的嫡子,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的御史,屈尊降贵,亲口许下一个姨娘之位,对方竟拒绝了?
      她怎么敢?!
      混杂着震惊、错愕,以及一丝被冒犯的愠怒,缓慢地渗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活了十几年,从未尝过“求而不得”的滋味,杜崇晦的眉头紧紧锁起。
      他试图用惯常的思维去解构她的行为,推测原因。
      是嫌妾室之位太低?是欲擒故纵?可她那眼神,那语气,分明没有丝毫作伪,干净利落得让他心惊。
      是心有所属?阿檀那张令人厌烦的脸瞬间闪过脑海,但立刻被他否决了。那个废物,根本不配成为理由。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他回想起自己说出“做我的妾室”时,那份笃定和自信从何而来?是源于他背后显赫的杜氏门楣,是他手中掌握的权力,是他能给予的、常人难以想象的富贵荣华。
      这些在他过往的人生里,是无往不利的通行证。多少人对他的垂青梦寐以求,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如今他主动开口,却在她这里撞上了一堵墙。
      挫败感如同阴冷的潮水,慢慢淹没了他的愠怒,随后转化为一种更深的执念。
      “李袭明……”他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尝到一种混合着不甘和强烈兴趣的复杂滋味。
      就这么算了?不,绝无可能。
      他既然上了心,就断没有放手之理。
      她越是不驯,越是显得与他身边那些莺莺燕燕不同,就越激发了他想要征服、想要掌控的欲望。
      他想要撕破她那层平静淡然的外表,想要看到她为自己动容,哪怕是愤怒,是哭泣,也比如今这般的无视要好上千百倍。
      这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软的不行,便来硬的。威逼,利诱,总有一样能撬开她的心防,或者,至少能将她的人牢牢禁锢在自己身边。
      他有的时间和手段,陪她慢慢玩这场游戏。
      杜崇晦于雨中无声地勾起嘴角,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冰冷。

      第二日一早,李袭明便雇了辆板车,将西厢房里那三只沉甸甸的箱笼一一搬上车。谢青鸾抱着枪倚在门边看她忙活,忽然开口:
      "真要还?那本《伏羲卦谱》可是孤本。"
      李袭明动作没停,仔细地将最后一个箱笼捆扎牢固:"正是孤本,才更不能留。"
      板车吱呀呀地驶向御史行辕,引得沿途街坊纷纷侧目。到了行辕门前,侍卫见是她便直接放行,杜崇晦显然早有吩咐。
      院中,杜崇晦正在翻阅公文,见她们进来,目光在那满车的箱笼上扫过,神色不变。
      "杜大人。"李袭明微微欠身,"这些时日承蒙厚赠,只是民女福薄,实在受不起这般贵重的礼物,今日特来奉还。"
      杜崇晦放下手中的公文,缓步走到板车前,指尖拂过最上面那箱珍珠。
      "你不喜欢?"他语气平静。
      "与喜不喜欢无关。"李袭明抬眼看他,"民女福薄,用不上这些。"
      杜崇晦的视线落在她头顶,乌黑的发间只插着一只檀木簪子。
      "我记得你说过卦金随缘。"他忽然道,"这些就当是付给你的卦金。"
      "大人说笑了。"李袭明微微一笑,"民女算卦,最贵不过十文钱。"
      两人相对而立,院中风过无声。
      忽然,杜崇晦抬手取过那本《伏羲卦谱》,随手翻开一页。"既然如此,这本古籍就当借阅。三月为期,到时你来还我。"
      他将书递到她面前,目光深沉:"总不能连借阅,你都要推拒?"
      李袭明看着眼前泛黄的书页,又看向他不容拒绝的眼神,终于伸手接过。
      "三月为期。"她轻声道。
      杜崇晦目送着她远去的身影,对身旁的顾清淡淡道:
      "把东西抬进去吧。"
      "大人,这......"
      "她既不肯收,"他转身往回走,"那就留着,等她来还书时再送。"
      顾清看着主子挺拔的背影,又看看满车的珍宝,忽然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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