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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谢家仙门 ...


  •   这孩子大约不过十几岁,当真是又瘦又小一只,比起家族里补药罐子里养出来的崽子们小了不止一圈。从父母尸体怀里抬起头来,枯瘦的脸上,两只黑眼睛显得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小小的身体还在止不住的瑟瑟发抖,像是刚出生的动物幼崽。

      谢秉烛望着那双眼睛,恍惚间竟忆起多年前捡回的那只雪团似的小猫,也是这副怕得要死的样子,还敢龇牙咧嘴。

      “谢家小孩,想报仇吗?”

      沈夜默不作声将右手藏在身后,刻刀木柄被掌心冷汗浸得发潮。

      “我耐心有限,你只有一句话的机会。”谢秉烛眉峰微蹙,那年将小猫揣入衣襟时,胸口被抓出的血痕尚历历在目。

      雨珠顺着沈夜的发梢滴落,他盯着谢秉烛,喉结滚动数次,眼眶渐渐漫上血色。良久,才从齿缝中挤出斩钉截铁的字句:“想……如果我今天不死,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倒是个聪明孩子,省了我许多功夫。”谢秉烛长眉一扬,道:“随我回谢家,你爹教你的那些本事,好好练。只要于我有用,我就会一直留着你的命,等你来找我报仇。”

      ………………

      修真界有四大仙门,当世传承最久底蕴惊人。号为"南谢西柳,北章南纪王",皆是传承千年的仙门望族。这四家非但势倾一方,更有世代通婚的亲眷瓜葛,真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体戚之交。寻常修士莫说得罪,便是想求见一面,也需三拜九叩,递上祖传玉佩方能通传。

      南岭三百里烟雨泽,水脉纵横如大地血脉。仙门谢家便建在这泽国中央上,需乘特制「青雀舫」方能登岸。青玉瓦琉璃墙的府邸,掩映在千年古榕与碧水间,门前两尊碧水龙狮据说能镇万里邪祟。

      谢家最负盛名的,莫过于那则「星海炼体」的仙迹传说。三千年前谢家始祖谢玄玑乃是天纵奇才,于昆仑墟「观星台」枯坐七七四十九年,夜观银河运转,昼演星轨变化。竟以星魂炼体之术,将周天一百零八颗主星的轨迹尽数凝入自身。每当他运功时,周身便有星辉流转,宛若将整片星空披在了身上,故有「星海仙君」之称。

      自此开创仙门谢家,彼时谢家势倾天下,北境章氏先祖章寒舟曾为谢家剑侍。可惜自谢玄玑仙逝后,谢家再无此等惊才绝艳之辈,「星海炼体」的仙迹成了断代传承——后世子孙虽能修炼,却最多只能凝出「北斗七星」或「南斗六星」的星图,始终无法重现先祖「周天星轨」的盛况。

      如今谢家虽不复当年万仙来朝的鼎盛,仍是守住了南方修真界,仍掌南方修真戒律,门中「天刑卫」行走江湖专司缉拿邪修,故有「南谢天刑出,魑魅尽伏诛」的歌谣流传于市井。

      ………………

      这日辰时三刻,三百里水脉忽然无风自动,水面浮起粼粼金纹。一艘玄色楼船破开迷雾驶来,船首高悬「南谢天刑」大旗,旗面以银线绣就的星纹在阴云下竟自行发光。

      谢秉烛立于船头,广袖随风微动,身后甲板上站着三百天刑卫,三百玄甲上的星纹符篆随风亮起,腰间长剑碰撞声清越如玉石相击。

      “二爷,碧水龙狮已经醒了,家里有人来接。”身旁的天刑卫统领谢情低声禀报,语气带着难掩的烦躁。

      谢家规定家族范围内不得御空飞行,遥望山门处,一队人贯行而来。

      为首的是位年轻公子,谢家嫡系秉字辈的六子——谢秉承。

      “谢二,这次云栖镇的事情,家主和长老们都在紫微宫里等你解释,速速随我来。”谢秉承立于码头,面含讥讽,目光落在那面「南谢天刑」大旗上,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嫌恶。

      天刑卫行事作风很辣,监管职责不仅对外也对内,族内不少子弟都被天刑卫约束过。再加上天刑卫这几年为谢秉烛马首是瞻,不少嫡系子弟都对之深感不满。

      谢秉烛未答,只是抬手虚按。

      刹那间,楼船止步,三百天刑卫同时踏出一步,整齐如山的气势震得谢秉承一行人只能连连后退,让出码头容人落脚的空间来。

      “谢情,带小孩去我府中,没我命令,谁也不能,动他。”最后两字出口时,谢秉烛飘身落地,踏上码头。

      谢秉承却不快了,道:“慢着,如果与云栖镇的事情有关联,那小孩也要一并带去紫微宫。”

      谢秉烛这才歪头看向他,像是才注意到有这么个人。

      “你有意见?”

      码头顿时一片死寂,谢秉承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原以为自己奉命传令,谢秉烛多少该守点规矩,没想到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自己下不来台,感受着周围的目光,谢秉承心里恨毒了谢秉烛。

      对面三百天刑卫的压迫还在,更何况谢秉烛点亮超过九十星的修为,谢家秉字辈第一人实至名归,谢秉承只能咽下这口恶气,终究没敢再吭声。

      谢情轻笑一声,道:“恭送二爷。”

      三百天刑卫齐声道:“恭送星主。”

      谢秉烛挥手,无视族内不得飞行的规矩,竟然一挥衣袖向着紫微宫的方向飞驰而去。

      谢秉承脸色阴沉得似要滴下水来,他带着一行人沿着原路又脚踏实地的走路回去,全然没了刚才的刚刚的趾高气昂。

      都说修了长生道便能断了俗世纷扰,谢秉烛与谢秉承刚刚这一幕,在沈夜冷眼看来,跟村头柱子家妯娌拌嘴也没什么区别。

      天刑卫副统领谢情有条不紊的安排收队事宜,这趟出门三月有余,除了云栖镇的事外,还追缴了几个属臣家族的纳俸,顺路处置了一处臭名昭著的邪修巢穴。这一路下来财物、丹药、功法典籍也收刮了不少,现在都被陆续搬下楼船。

      在场众天刑卫,有人清理船仓,有人搬运箱子。见众人处置得井井有条,谢情便伸手一捞,把沈夜夹在腰间,甩开两条长腿跨过地上错落排开的箱子,伸手点出几个箱子来,道:“这些收进二爷库中,其他的交给家族登记吧。”

      “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沈夜梗着脖子不肯服从。

      “去金鳞台的路可不好走,我带你去要方便些。”谢情低头对他笑道:“很快会有人来找咱们的麻烦,走得慢了会有危险,就算帮我忙好不好?”

      话音未落,天边亮起一个银光点,眨眼迫近。

      “轰!”

      浓郁星光缠绕着一柄银龙长枪,如流星坠地,忽地刺入谢情身前,拦住去路。

      天地间有一种可感不可见的威压,以刺入地面的长枪为圆心,将天刑卫众人覆盖其中。码头这一片天空,霎时,被乌云笼罩,晴日忽暗。

      众人抬头望向天空,一道人影破云而来。此人身着星纹银袍花纹繁复古雅,气质不凡,长相与谢秉承倒是有三分相似。

      “见过,秉礼公子。”谢情鬓发散乱,衣袍下摆亦有破损,那一枪几乎是擦着他的身子落下,这位谢五公子明摆着是来替弟弟出气来的。

      谢家如果没有谢秉烛,那么最耀眼的一定是这位出身嫡系的谢家五公子。只不过谢秉烛天赋过于妖孽,两人每次较量都会稳压他一头,才让这位五公子光芒稍暗。

      看今天的气势,天刑卫出任务的三个月里,谢秉礼的实力又精进了不少。

      “谢秉烛去哪了?”伴随着寒冰般的声音,谢秉礼飘然落地,法力依旧稳稳封住四方。

      “回秉礼公子,家主和长老召见,二爷已经往紫微宫去了。”

      “那便罢了,我去紫微宫寻他。”谢秉礼右手一招,银龙长枪落入掌中,他转眼将目光落在沈夜身上,不容拒绝道:“把云栖镇的人交给我。”

      “二爷吩咐过,这孩子要留在天刑卫。秉礼公子想要带走的话,去找二爷吧,可别为难我。”谢情脸上堆着苦笑,声音却不卑不亢,清晰坚定。

      星光如骤雨,倾盆而下,谢秉礼一句废话没有,挥手便是杀招。

      谢情身上仙迹浮现,金色纹路从双臂蔓生而出,他将沈夜放到身后,双手掐诀。

      仙力于与谢情周身布开防御,在如瀑的星光攻击下,不断碎裂、新生。谢情青筋暴起的额头暴露了他此刻并不轻松,久守之下,仍有部分星光落下,在他身上凿出伤口,带出血花。

      “天刑卫,布阵!”

      三百天刑卫闻令快速结成阵式,周身仙迹亮起,每人身前撑起的仙力盾牌,彼此的联系建立起来,连成一片鳞甲,将谢秉礼的星光攻击拦在半空。

      “来了!”有了天刑卫帮忙防御,谢情得以空出手施展神通。

      比拼力气向来不是他所长,随着他掐动法诀,水汽在这片天地疯狂涌动,开始凝聚成水珠,被某种力量驱使着往谢情身边聚集,顷刻间,谢情身周这方天地便水气弥漫,看不见人影。

      待水气浓郁到极点,反而向内疯狂汇聚凝结出冰晶,显露出片片狰狞龟甲,又一蛇头破雾而出,张口欲噬。

      “竟然能将玄武显化出来,看来你的仙迹应该烙印至少八十星以上了,我之前倒是小瞧了你。”谢秉礼的身周金光浮动,此刻他的气势爆炸般节节攀升,威压势如山崩。

      “你有资格,接我一枪。”

      谢秉礼枪扫半圆,枪尖竖指天空,一点星光在枪尖乍现,那一点璀璨好像从星河之中摘得的星星……天上的星本不该落入凡尘,于是,那点星光刚一出现,就开始无限膨胀。

      要毁灭,这片空间。

      “神通摘星,秉礼公子也太看得起我了。”谢情的衣襟被摘星掀起的狂风吹的高高仰起,像是在身后绽开了一朵莲花。

      谢情抓起沈夜向身后的天刑卫抛去,道:“把二爷要的人保护好,退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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