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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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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拜运感叹道:“看你被虐待那么久,我还以为你早就废了。”
风轻轻吹动薛迢的发丝,犟骨天然的面庞携带着红衣,极为显眼。
阳光穿过枫叶的缝隙照耀在薛迢的面庞上。
薛迢答非所问,她转头问李拜运:“你觉得苦难究竟来自哪里?”
薛迢和李拜运对视的瞬间,李拜运道:“你就一定要知道吗?”
薛迢沉默着,随后她开口:“我对钱和权没什么兴趣,但是我很好奇,天命凭什么能拴住那么多人。”
李拜运问:“你要反抗什么?”
薛迢回道:“像你这样的人。”
当檀木桌上再次摆满香薰,桂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商玉栈内人声鼎沸,众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之时。
一声略显急促的讯息传入众人耳中。
“二爷来了!”
“哪位二爷?”
“还有哪位二爷,自然是李二爷!”
人声欢呼雀跃,猜测,揣度李拜运入门的身姿,直到一斜阳光穿过门缝。
门被打开的吱呀声响,吸引了酒客的注意,无人再言语,齐齐看向门外。
只见珠帘被剑柄挑起,红衣少年环着剑懒懒靠在门框上。
眉眼锋芒毕露,一股子的桀骜不驯劲,所谓犟骨纵横,傲气天生此刻倒是活灵活现。
众人呆愣两秒,随即一声打破原有的平静:“二爷呢!怎么是个姑娘!”
栈上饮酒的无一不是少年人,语气间倒也带着些初生牛犊的张扬。
“对啊!二爷呢!”几个少年你一声我一声,嘈杂声此起彼伏,在薛迢耳中流转。
毫不掩饰的目光透着鄙夷,裹挟着不屑,齐齐投向薛迢。
手蜿上曲折出江的疤痕,肩膀处凸起的痂,粗糙的面庞。
明明任谁看了都要可怜几分,可薛迢就偏偏生了个不服气的气质,到叫人看着多出来些许畏惧。
薛迢歪头笑着,语气却明显多了几分不容置喙:“姑娘怎么了?”
紧接着,只听一声轻咳,众人齐齐向四周避退,栈内活活清出一道路。
光线透过栈门,向内直射一条光线,向前衍生。
直直指向居中太师椅上的一袭明黄,少年坐盘腿在太师椅之上,手里把玩着金玉器品,通身气派一看便知道出生将门。
她和薛迢对视,一双杏眼却配上挑眉,好个不屈模样。
她笑着回应:“没什么,只是不知道姑娘师出何门,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她瞳孔中流露出鄙夷,但或许是权贵之人特有的体面。
她说话声音不大,人声嘈杂间却听的极为清楚,停顿转折间也带着刻板印象里权贵的傲慢。
少年指尖有节奏的敲打着椅子的把手,薛迢看着她身旁的人一个个低眉顺眼,心里陡然生出些许好奇来。
她四周的少年也携着七七八八的问询到来,语气或有嘲讽,或许有好奇,但无一例外她们都在观察太师椅上之人的眼神。
“姑娘读过书吗?”
“姑娘父母是哪位豪杰,怎么之前从没见过。”
“擅闯商玉栈,可知何罪?”
“怕是字都认不全吧!”
薛迢撩起袖子,没有半分羞愧将那道绵亘的伤疤展现在众人面前。
马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她笑着:“倒是让各位失望了,我没读过什么圣贤书,不过有机会也是愿意读读的,我父母也不是什么名门贵将,乡野村庄寻常夫妇而已。”
语气不卑不亢,眼中的自得不必栈中任何一人少。
见原本预料之中的卑微没有展现,少年嗤笑一声道:“倒是个有点骨气的。”语气间也少了些许调侃。
少年伸出手:“王灵川,十六门首门王家独女,幸会。”
光影在薛迢面庞之上流转,一点金黄的光斑,打向王灵川的眉眼。
薛迢没有握住她的手,仅仅只是向前一步,瞬间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薛迢。”
一把折扇掀起珠帘,一袭青绿入眼,说不清的温润如玉,他看着太师椅上的王灵川,毕恭毕敬道:“王大小姐,真是出落的是越发标志了。”
一把折扇展开,只见扇面四个大字“清风何寻。”
风吹过王灵川鬓角的发丝,她轻笑出声:“二爷回来的还真是及时啊。”咬咬牙,迎面的却是李拜运的恭维:“听闻王大小姐如今总理十六门事务,如此年纪有这般才干,果然是虎母无犬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王灵川冷笑一声,没在说话。
看着王灵川的态度,人群中预料的欢呼雀跃并未出现,薛迢打量着局势。
随后,她再次向前一步,向王灵川伸出手,道:“李家李拜运之徒,薛迢,幸会。”
薛迢能察觉到人群中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但她依旧直视王灵川的眼眸,感受着她的打量,王灵川同先前的薛迢一般,没握住手。
而薛迢静静等待着一声:“幸会。”
在经历瞬间时,瞬间的价值会被主观的削弱,直到有一天,所有人恍然大悟时,迟到的钝痛才渐渐化为永不疗愈的内伤,重新席卷。
人群中似乎得到了某种暗示,短暂的沉默之后是暴发性的尖叫,因果变为言语向薛迢展开了十六门爱恨情仇的开卷。
“李二爷收徒弟了!”
“他不是说一辈子不收徒的吗?”
“是啊,前几天王二公子被赶走的时候还哭了好久。”
薛迢注意到王灵川独坐高台的傲然,可是在众人的疑问之中,原本应该骄傲自豪的感叹,在薛迢眼中却感受到了另一份枷锁。
她和王灵川对视,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蔓延开来。
薛迢讨厌依附于他人的感觉,或者说谁又愿意成为他人的附庸呢?
薛迢瞄了一眼李拜运,真是道貌岸然啊。
“哈哈哈!”不合时宜的笑声出现。
瞬间,鼓掌声伴随笑声一齐亮相出现,众人跟随声音,视线看向楼梯间。
女子一身明黄衣衫,面容诡谲似山中妖鬼般,美艳动人之间的狠厉完全不加以掩饰。
一双杏眼倒是和王灵川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层关系不用多加揣测,一看便知。
她笑的极为张扬,微微弯身给薛迢行了个礼:“许久不见倒是不知道你收了个徒弟,真是罪过。”
她在楼梯间俯视着众人:“行什么礼啊,这些孩子。”笑意中的傲然完全不加丝毫掩饰。
说话之人,江湖天下,无人不识,朝廷之上,无人不尊,十六门第一掌门人,王厉。
抬眼间说不出的凌厉,王厉牵起薛迢的手,下意识使用掐诀探探内力天赋:“倒是天赋……”
她愣住一瞬,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一个完全没有天赋的孩子。
随即又是震惊与诧异,她抬眼打量李拜运的眼神,似乎想确认什么。
一个完全没有天赋的孩子!?
王厉始终维持着体面,她笑道:“二爷定是自有考量,这孩子必定颇有潜质。”
话是这么说的,但目光中的鄙夷却毫无保留的投向薛迢,对视间又迅速带上朗爽的笑。
李拜运笑着接话:“可惜紫凝不在,不然高低也得介绍介绍。”
王灵川听到紫凝的名字眼神隐隐约约中透露出些许玩味,她看着薛迢,有些贸然的问道:“要不然本小姐带你看看,这俪京风光。”
街市繁华,俪京风光不似江南风光般柔情,却也未曾带着发羌的洒脱与肆意,广袤的平地是中原地区特有的光亮。
连流水都仿佛和地方的风土人情融为一体,开始混杂颜色,不似江南绿,却比江南绿水多了几分清澈见底的韵味。
薛迢也是凑巧赶上腊八,米粥的香稠浸入鼻息,王灵川身边永远浩浩荡荡的跟过来一群人,她们嬉笑着谈论着少年人的肆意,灯花通明,鱼龙潜跃,薛迢转头看着王灵川。
她的自信张扬下,似乎藏着什么。
薛迢问:“王灵川,你平时经常来这吗?”
王灵川笑着回道:“人人都得尊称我一声王大小姐,怎么到你这我就成了王灵川?”
薛迢有点想翻白眼,我问你的是这个吗?不过王灵川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答非所问,她饶有兴趣的看着薛迢。
薛迢回道:“你不是王灵川吗?”
王灵川突然笑了,她看着薛迢暗处翻上天的白眼,情不自禁笑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臭名昭著的王大小姐为什么偏偏对你颇为好奇吗?”
薛迢回道:“喜欢我很正常,我不觉得我哪里不值得别人喜欢。”
王灵川道:“你倒坦诚,说实话我不能理解你,你明明自由了为什么要回来,明明可以执剑走天涯,为什么偏偏要闯十六门这个魔窟。”
薛迢似乎明白什么,她没有回答王灵川的问题,反而和她一样答非所问,她道:“你很向往自由?”明晃晃的质问,不参杂丝毫圆滑的话术。
王灵川愣了愣,似乎是无奈涌上,她看着薛迢,笑着笑着又止不住的叹气,似乎是被戳穿了什么。
街道人群不断穿梭,灯火通明之际是孩童的笑颜,老者的欣慰,青年人之间的情爱也在此刻展现,温存暖语,对于俪都人来说太过勉强,不经意间的一次触碰,反而更能阐明中原人的爱意。
抬头薛迢清楚的听见了嘈杂人群之中王灵川的那一句:“是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