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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3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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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赵玄真低声道。
內殿烛火光太暖了,暖得人的心都有些懒洋洋的,赵玄真恋恋不舍地盯着顾平的眼睛。
顾平眼尾略微有些上挑,正视前方的时候便显得人很精神,垂眸时刻又无端显得温柔缱绻。
“顾平,”赵玄真小声地叫她。
她两颊微微有些发红,以至于顾平误认为她又烧了起来,抬手去探她的额温。
赵玄真别过头,躲过他的手,道:“我没事。”
她盯着床上上轻轻晃动的流苏,控诉道:“你是呆子。”
顾平有些不明所以,他盯着赵玄真的面色瞧。确认她真的不是又烧起来后,便默默地收回了自己悬在空中的手。
他讪讪地把手背到身后,敏锐地察觉内殿的氛围有些不对。
顾平看着眼前连耳朵都在微微发红的赵玄真,他心想自己明天又该抄经了……
“要惩罚你,”赵玄真说道。
顾平疑惑的嗯了一声,他是又哪里做的不对吗?
赵玄真看出顾平的疑问,她不讲理地重复道:“就是要惩罚你。”
“要罚你去软塌上把针线筐拿过来。”
顾平似是想劝,话到了嘴边却被赵玄真一个眼神顶了回来,只好顺从的折步出去,把赵玄真的针线筐拿进来给她。
赵玄真红着脸,装模作样地翻找针线筐里面的东西,实际上手心里早已将要找的帕子握住。
察觉顾平一直看着自己,赵玄真心里有些憋气,她找东西的动作一顿,恶声恶气道:“转过去!”
顾平抿唇,依言慢悠悠地转过去。
赵玄真悄然抬眸瞧他。
顾平体型高大,这样竖在床前几乎把烛火光遮了个遍,更显得他宽肩窄腰。
赵玄真脸上表情莫测,她仗着顾平看不见,抬手比划了一下他的腰围,而后凑过去随手把手上的帕子挂到他的腰带上。
后腰上传来异样的触感,顾平一僵,继而耳边听见锦被掀动的声响。
“我可以转身吗?”
语言上很懂礼貌,但目光却非常不自觉地偷看。
顾平瞧着床上的小鼓包,心里只觉得好笑,这一害羞就不见人的毛病到底是什么时候有的?
鼓包缓慢的蠕动了两下,传来两字:“随便。”
顾平转身,同时抬手把腰间的帕子扯了下来。
他接着烛火光一看,上面绣着一只黑色的苹果。
顾平用力的眨眨眼,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赵玄真从被团中露出一双眼睛看他,小声道:“就是黑色的苹果。”
见顾平任有些疑惑,赵玄真又解释道:“因为是颗坏苹果。”
这不就是当着自己的面直接骂自己“坏”吗?顾平握着手帕轻轻一笑。
“为什么?”顾平问道。
赵玄真默默地往被子里缩,回答说:“没有为什么。”
“男人都很坏,但你是其中最坏的一个。”
“所以要……羞辱你。”
顾平失笑,他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上的手帕,下意识将它移道鼻尖轻轻闻了一下。
清淡的香味传来,余光瞥见赵玄真嗖的一下缩回被筒中。
顾平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他的耳尖有些发烫。
他转身,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道:“公主若是无事,臣便,便先走了。”
“公主好好休息。”
说完这话,他急匆匆地踏步往外走,却被赵玄真一声叫住:
“顾平,你等下。”
顾平尚未转身便又听身后赵玄真道:“我还有事要请你帮忙。”
窗外适时地吹了一阵风,风声中室内的烛火轻轻一颤。
顾平看向窗户,他拿过一旁衣架上的厚重斗篷,将斗篷披在赵玄真的身上。
领口的绒毛柔柔地簇拥着她的小脸,赵玄真拉了拉斗篷,正要回答“好了,走吧,”却在此时又想起了什么。
她站在原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将琉璃台上的一个金虎塑像抓进了手心。
做完这一切,赵玄真看向顾平,道:“走吧。”
顾平背着她翻出了芳华殿。
不过几日的功夫,夜间的风已不在寒凉,反而带着一股暖意。
赵玄真趴在顾平的后背上,只觉得顾平实在没必要给自己加这件斗篷,热得她现在浑身冒汗。
顾平面色有些不好,脸边线条透着一股不情愿的僵硬。
赵玄真知道他在别扭什么,无怪乎是觉得自己刚醒不宜劳累也不宜吹风,从而不想带自己出来。
但她真的一刻也等不了了。
她从清醒过来后,就一直在心里琢磨这件事。
“顾平,”赵玄真环着顾平脖颈地手垂下去扯了扯他的衣领,道:“别担心,我好好穿着斗篷的。”
顾平没看那只作乱的手,他脚下不停,口中道:“把手收回去,别着凉。”
赵玄真讪讪的“哦”了一声,默默地把手缩回了斗篷中,心里觉得顾平跟知书这两人有时候越来越像了,简直就是自己身边的两个老妈子。
就在赵玄真腹诽之时,顾老妈子又道:“帽子带好,风大别抬头。”
赵玄真:“……”
她听话地带着斗篷上的帽子趴下去,一时间觉得顾平这样像只背着壳的大乌龟,而自己就是乌龟壳。
视线被帽子遮挡,赵玄真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处在皇宫的那个方位。
她的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沉重,索性趴在顾平背上不做声了。
顾平虽在赶路,但心里一直留意着她的动静,见赵玄真不吱声,他便再次加速,原本一炷香的路程,他半炷香就赶到了。
走到佛堂偏殿,因这巫医的嘱托,顾平还专门叮嘱赵玄真不要抬头,不要看那些佛像。
他抽出一只手按下架子上的凹槽,带着赵玄真走进小院。
在进门前,顾平将赵玄真放下,他在自己身上点了几下,封住自己的穴位,而后又抬手去点赵玄真的穴位。
就在此时,他发觉赵玄真似乎与自己不同。
闻着空中那股甜味,赵玄真却依然眉目清明,神志清晰,似乎半点没有受影响。
“你……”顾平皱眉,疑惑问道:“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吗?”
赵玄真一愣,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摇摇头道:“就觉得很香,有点压抑,没什么别的感觉啊。”
见顾平的反应,赵玄真反问:“怎么了?”
“没什么。”顾平摇摇头,到底没告诉她自己的猜测——这空气中弥漫的香味大概率是某种改良后的催/情/药。
那怕赵玄真似乎不受香气的影响,为了以防万一,顾平却还是封住了她的穴位。
推开门,顾平点开了火折子,橘红色的光线瞬间照亮了屋内蒙尘的珠宝。
二人看都没看这些珠宝,径直朝着内殿走去。
撩开价值千金的幔帐,赵玄真这才注意到金笼子上有一扇仅可通一人的小门,门上挂着一把花纹繁琐的金锁。
赵玄真扯了一下那锁,锁口处却直接开了。
她愣了两秒,飞快地反应过来,一把把锁扔到一旁,打开门走了进去。
她一步步地来到白玉像前,抬头与神像低垂着的眉眼对视,而后她屈膝跪下,郑重却缓慢地朝着她磕了三个响头。
顾平拿着火折子在一旁看着,等赵玄真磕完头,他扶着赵玄真起身,将手中的火折子递给他,自己跪了下去。
他对着神像轻声说了句什么,而后也像赵玄真那样磕了三个响头。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因为这里太静了,赵玄真依然很清楚地听见了。
顾平说的是——“谢谢你把她生下来。”
直到手中的火折子被顾平接走,赵玄真这才回神,她最后仰头看了神像一眼,抬手摸了一下神像的指尖。
下一秒,她的眼神倏地变得坚决,她拿出怀中的金虎雕像重重地砸在白玉像的身上。
空气中传来细微地喀嚓声。
紧接着白玉像上出现数道细缝,细缝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白玉像的体内四处蔓延。
赵玄真一下又一下地砸着神像,每一下都用了十足的力气,空气中的喀嚓声不绝于耳,神像上的细缝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最终神像忽然间发出一声巨大的喀嚓声,顾平眼疾手快一把将赵玄真拉了过去,他按着赵玄真搂着她的后背把她按在自己的怀里。
赵玄真悄悄踮脚抬头,从顾平的肩膀处露出一双眼睛。
她看见白玉像裂成无数个碎片,她以轰然倒塌为代价挣脱了捆缚在身上的锁链。
白色的烟尘布满整个室内,烟尘中似乎有个白色的影子在缓缓上升。
似是注意到赵玄真的视线,烟尘上升的动作一顿,她冲着赵玄真做了个鬼脸。
“好了,”赵玄真拍拍顾平的后背,道:“她走了。”
这个“她”不知指的是烟尘还是白玉神像。
顾平缓慢地松开她,转头去看地上的神像。
“给我,”赵玄真拿过他手中的火折子,她最后看了眼这个“金屋”,而后奋力一抛。
火折子落进千工拔步床中,火苗舔舐到干燥的木材瞬间变得兴奋起来,火焰陡然间升起。
“快走,”顾平拉着赵玄真往外走,临走前他脚步一顿,将一条桃红色的发带轻轻地放在了神像的碎片上。
通过窗子,能看见屋内的火焰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的声响形成一首独到的奏鸣曲,顾平藏匿身形,叫醒守夜的宫人。
夜晚瞬间变得喧嚣,四面八成不断传来“走水了!走水了!!”的呼喊。
在嘈杂人声中,顾平端起赵玄真躲着人流回到了芳华殿。
赵玄真将金虎雕像放回琉璃台上,她静静地站在烛火光下,略微偏头问道:“顾平,你方才为何要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