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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来心跳也可以震耳欲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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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礼礼堂外枫树影斜,阳光像给红毯铺上一层碎金。
新生列队踏进来,鞋底踩在大理石地面发出轻快的"哒哒"回响,空气里混着礼堂旧木与空调冷气的味道,也不算很难闻。
穹顶高八米,彩绘玻璃投下的光斑落在舞台正中央,像给领奖台加了一圈天然聚光灯。
两侧看台呈阶梯状,铜质管灯一排排亮着,灯罩里偶尔飘进细微尘埃,被照得闪闪浮动。
新生找到自己的位置后坐下,有些和相识的朋友坐在一起窃窃私语,有些拿着本小说在那里偷偷跺脚,有些直接偷偷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阮舒禹靠在椅背上,微微垂眸,微微泛粉的指尖系着校服的两颗扣子,把领子翻下。然后低垂着眼看着手中的知识点,丝毫没有理会有些吵闹的礼堂。
知识点投下一篇阴影,阮舒禹微微偏头一看,就看见有一张脸怼在自己旁边。
阮舒禹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依旧冷冷淡淡:“程慕行你想吓死谁?”
程慕行挑了挑眉,故作无辜:“我想看你看什么东西那么全神贯注,结果一看是知识点,你少学一会怎么样啊?”
阮舒禹顿了一秒,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丝嘲讽:“会死,然后让你成绩再跟我接近那么一两分。”
“阮舒禹你说这个就没意思了,”程慕行有些无语,“就是跟你成绩靠近一两分有啥用?我跟你差了多少分自己心里没点数?”
阮舒禹点了点头:“确实,确实没有用。但是你高考考试的时候那就是一分拉一千人了,你这样导致我落后那么多,你是不是要给我精神损失费?”
程慕行一脸心痛:“不是阮舒禹,你是个疯子吗?你脑子里光装着学习了是吗?”
阮舒禹沉思了一会,没有拿知识点的手在搓着指尖,然后确信点了点头:“目前是这样的,因为我现在又不谈恋爱,脑子里不装学习装游戏吗?”
程慕行疑似破防:“我真的很讨厌你这种天赋型选手诶,打游戏上手比我还快。”
阮舒禹摊了摊手:“这东西不是有手就行吗?”
程慕行伸手捂住了阮舒禹的嘴:“你够了,不要再说了。我有个朋友破防了。”
阮舒禹轻轻拍开程慕行的手:“自己破防就直说,我都懂。”然后给程慕行递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程慕行:……
“你抿嘴是不是可以毒死自己啊?”
“?”阮舒禹一脸疑惑,然后反应过来,“不至于,因为我根本就不毒舌,你没有见过更毒舌的。”
程慕行拽着阮舒禹的衣领晃他,表情欲哭无泪:“我怎么摊上你这个朋友啊……”
阮舒禹被晃得有点头晕,声音染上些许怒意:“给我分手,别逼我大庭广众之下扇你。”
程慕行老老实实松开了手。
阮舒禹有手再一次把衣领放下来,轻声叹气,继续看着知识点。
程慕行:这个人疑似只在乎学习。
音响在穹顶下回荡,校歌钢琴伴奏声一停,回声还能绕梁三秒。
声音突然一停,阮舒禹微抬眼,看着走向颁奖台上的校长。
追光“啪”地从舞台中央移向侧幕,银白色灯柱像一条被拉直的绸带,先落在暗红色金丝绒帷幕上,再往下收拢——一双黑色皮鞋踏出来,鞋跟磕在台阶边缘,发出清脆“嗒”。
身着黑色西装校长袍从暗处滑进亮区,衣摆随步伐荡开,金线绣的校徽在灯下闪出细碎星点。他肩背挺得笔直,却故意放慢半步,让衣褶的摆动自带鼓点节奏,像给接下来的掌声打拍子。
灯光照在校长身上,投下的光在校长的衣领上形成一点点光斑,校徽边上的金线发出灿烂的金光。
走到舞台前,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双手虚按空气——掌心向下,指节微弓,动作轻却带风,全场嘈杂被这个“按下”的动作瞬间静音,只剩穹顶回音轻轻绕梁。
他环视了礼堂内的所有人,朝着学生和家长鞠了一躬,手举起话筒,声音不高,却带着老雪松般的低频共振,像给整个礼堂加了一道隐形横梁。:
“各位老师,各位新生,亲爱的家长,大家早上好。我是枫城一中的校长张华章,很高兴能在这个秋高气爽的日子与大家相见,在礼堂中,与一千二百七十八张崭新的面孔,一起按下新学年的‘启动键’,谢谢大家!。”
礼堂里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久久不能平息。
待掌声逐渐平静下来,麦克风轻微啸叫后,主持人清亮的女声扩散:"请特等奖学金获得者——墨淮初同学上台。"
阮舒禹难得抬头,低声默念:“墨淮初…”
少年从右侧台阶走出,追光一路贴着他移动——黑发被照出冷蓝色轮廓,耳廓边缘仿佛被光线镀上一层透明薄片,左耳的耳坠在光下闪闪发光。
少年校服下穿着一件白衬衫和一条黑色阔腿裤,干净而又清冷,指腹捏着领奖稿,或许是有点用力,指腹微微发白。
少年一出场教堂里响出一些零零碎碎的声音,基本上都是女生在惊叹少年的长相和身上的气质。
他站定在麦克风前,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为他渡上了一层光边,向礼堂里的人深深鞠了一躬,直起身后,用手调低支架,他的动作很轻,金属"咔哒"声被扩音器放大,像冰面裂开第一道缝,抬眼,藏起眼眸中的淡漠,声音清冷却又带着温柔,手轻轻扶着支架,另一只手攥着稿子,带着些许笑意,好似山间潺潺流过的小溪: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啊。我是高一三班的墨淮初。
“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因为分数,而是因为光——
那束从彩绘玻璃落下来的光,现在正照在你们的袖口;
三分钟后,它会移到你的睫毛;再过一个课间,它会躺在操场草坪上,等你们去踩碎。到了傍晚,它可能会消失,但取而代之的是皎洁的月光,它会照在我们深夜下晚修回宿舍的路上,成为指引的方向。
“所以,请允许我不谈‘如何成为第一名’,只谈‘如何成为第一束光’。我不在意你们会说我什么,我只想给你们一个我的亲身经历。
第一束光,叫‘提问’
第二束光,叫‘犯错’
第三束光,叫‘同行’。
……
“所以——请把今天写进未来的回忆录,而不是遗憾录。谢谢大家。”
少年声音不高,却带着低频共振,尾音收得极快,像刀刃掠过水面,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白痕。说完他微微颔首,发丝随动作晃了一下,冷光在发梢一闪,随即熄灭。
少年再一次鞠躬,光影投落在少年洁白的脖颈和校服上,将话筒放回支架上,在掌声中下了台。
少年路过阮舒禹座位上,两个人恰好对视上。即使只有不过几秒钟。
在阮舒禹看来,掌声像被按了静音键,胸腔里只剩自己的心跳,砰——砰——砰,心跳声太大,他怀疑旁边同学会听见,于是把掌心悄悄按在左胸——想压住那只不肯安分的鸟…他应该庆幸,现在掌声盖过了自己心跳声,面色依旧没有改变。
原来心跳也可以震耳欲聋。
其实在墨淮初下场后,仍有一束聚光灯打在他身上,追光打在墨淮初身上时,阮舒禹的瞳孔下意识收缩,睫毛抬高1毫米——所有周围自动虚焦,只剩那一点冷白色的轮廓光。
阮舒禹淡淡收回眼,低下头看见了从墨清淮口袋掉落的演讲稿,指尖夹起刚要递给墨清淮,墨清淮已经坐到他后面的空位上了。
“同学,你的颁奖稿…”
“没事,扔了吧。”
阮舒禹也没有为难他,帮忙扔个垃圾而已,垂眸看着墨淮初的字迹,少年写着一手标准的行楷,笔锋瘦长,却藏着力道,像被冷雪压弯的竹枝,一松手就会“啪”地弹回天空。阮舒禹指腹顺着那道撇捺滑过去,隐约摸到纸面细小的凹痕——是钢笔尖留下的“沟”,也是少年不动声色的倔。
稿子的内容刚刚都讲了,就懒得再看一遍。
只是聚焦于稿右下角写着的四个字。
“墨落成雨”
好像…在写诗?但是又不像。
阮舒禹也懒得细想,把纸揉成团攥在手里,等着结束后扔去垃圾桶。
阮舒禹也没有听下去的心思了,脑子里回想着墨淮初在舞台上的样子,唇角微微勾起,就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了。
程慕行拍了拍阮舒禹的肩膀:“想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阮舒禹有点诧异:“我在笑吗?”
程慕行鄙夷地看着阮舒禹:“你学习学傻了?自己笑着都发现不了。”
阮舒禹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蝴蝶手链,微微愣神一会,默默取下来放进口袋里。
墨清淮在后面看着两个人的举动,什么都没有说,只觉得无聊,后靠在椅背上,手轻轻拨弄着耳坠。
声音很低:“无聊…什么时候搞完啊…”
…
在阮舒禹和墨清淮后面没多远的空调故障还没有修,信息素过滤系统短暂失灵,阮舒禹的嗅觉敏锐捕捉到了一死冷苦橙香。
因为位置靠近大门,阮舒禹回头望了望,低声呢喃:“银杏发涩了吗?味道不至于飘那么远吧…”
抬头,发现墨清淮在看着自己。
两个人又一次对视。
阮舒禹仔细看墨清淮才发现,他有一颗很小很小的泪痣在左眼下眼睑。
墨清淮的视线落在了阮舒禹的脖颈上,微微眯起眼睛,肩膀还是腺体附近不远处那里好像有个…纹身?
还是阮舒禹先打破两个人之间的沉默。
“认识一下?”
“墨淮初。”
“阮舒禹。”
……
典礼结束后,新生们陆陆续续散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墨清淮已经走出了礼堂。
阮舒禹单手插兜走了出去,程慕行揽着阮舒禹的脖子。
垃圾桶就在走廊尽头。
他抬手一抛,纸团划出干净利落的弧线,“咚”一声落进桶底,回声短促。
程慕行听到声音偏头看了垃圾桶:“你扔什么了?”
阮舒禹翻了个白眼:“不扔垃圾扔什么?扔你吗?”
程慕行撇了撇嘴:“行了行了,走吧,回教室。”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