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冠》暮雪狼归

51、潜光之轨

　　夜已经沉下去。
　　忱戈藏入暗巷后，那些闪着红光的追踪点逐渐熄灭，像是某个遥远的系统暂时失去兴趣。
　　街面恢复安静，只剩下几盏路灯亮着。
　　他靠在冰冷的墙面旁，一手按住肩口被削出的浅伤，呼吸缓，却没有任何狼狈。
　　只是眼底的光……太暗。
　　短促的震动响了一下。
　　他低头，看见楚穆寒发来的消息只写了四个字：
　　“到家说一声。”
　　忱戈指尖停了几秒，最终还是敲了回去。
　　——【嗯。】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却也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他收起信息，抬头看向夜色深处。
　　那条红波段……今晚不会再追来了。
　　至少暂时不会。
　　这一段，就先在这里结束。
　　因为他知道：
　　他必须撑到潇忱羽的考核结束。
　　等那之后——
　　某些“过去的东西”就再也藏不住了。
　　风吹过，带走他压在心底的那点颤意。
　　忱戈转身离开巷子，脚步轻、背影孤，却稳得像一个走在刀刃上的人。
　　——线索暂时沉入夜里。
　　清晨的光落在校园。
　　潇忱羽被窗外的铃声吵醒，揉着头发坐起：
　　“……最后一天了？”
　　他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
　　是最终考核。
　　教官昨天刚说过：
　　通过这场，就算正式毕业，档案会被送往三大部门进行分配。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腕环，上面还显示着昨晚那一段东区异常波动的记录。
　　楚穆寒一大早就被中央那边叫过去处理后续调查，兄弟们也各自忙着准备今天的实操模拟。
　　宿舍比平常更空、更寂静。
　　潇忱羽深吸了口气。
　　把腕环关掉，起身穿上训练服。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林堪隅正在背书一样背着流程，一见他就抬头：
　　“羽儿！今天可不能掉链子！校内第一，你是指望我们拉分的吗？”
　　傅华川把能量棒塞进他手里：“吃，别晕在考核室里。”
　　林邵之揉了揉他的头：“紧张？你脸都僵了。”
　　潇忱羽：“我没——”
　　身体却诚实地僵着。
　　因为……他知道今天考核的评审团里，会出现一个人。
　　楚穆寒临走时只说了一句：
　　“我争取不让他来，但可能控制不了。”
　　那个人——
　　是中央管理局的高审官。
　　，而他出现，会意味着：
　　昨晚那件事……中央已经闻到了味道。
　　潇忱羽抓紧能量棒，深呼吸，把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压下去。
　　今天最重要的，是考核。
　　其他的，先往后放。
　　兄弟们陪他一起走向大型训练场时，
　　校园广播响起，带着难得正式的语气：
　　“所有考生请注意，最终实战考核将在十五分钟后开始。请各位考生前往主场馆准备区候考。”
　　风吹过树影。
　　潇忱羽抬头，看向广阔的训练场穹顶。
　　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
　　这一场会决定他、楚穆寒、忱戈以及未来所有走向的节点。
　　也许从今天开始，
　　他们的人生要被拉进更深的一层。
　　但现在——
　　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那一关。
　　他迈步走向训练场，背影被晨光拉长。
　　最终考核，即将开始。
　　训练主场馆的光墙逐层亮起。
　　几十名即将毕业的考生聚集在笔试层的独立区间，每人前面是一块透明光屏，悬浮在半空，等待身份验证。
　　潇忱羽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心跳有一点快。
　　他身侧的林堪隅小声嘀咕：“考核光屏怎么这么冷清感……以前没这么吓人啊。”
　　傅华川舔了舔干嘴唇：“你以为是普通校测？这是毕业审查诶。听说真正的审官今天也来了。”
　　林邵之看了潇忱羽一眼：“你别紧张，你心算比我们三个都快。”
　　潇忱羽：“我不紧张。”
　　但他的肩微微绷着，藏都藏不住。
　　就在这时，三道脚步声在高处平台回响。
　　所有人下意识抬头。
　　三位主审官进入场馆中央的平台。
　　其中最高的那一位穿着深色正装，肩徽是银色的“双线序号”——属于中央管理局高审岗。
　　潇忱羽看见那个人的瞬间，心像被轻敲了一下。
　　楚穆寒昨晚说他“可能会来”，没想到真的来了。
　　那人站定，不发声，只扫了一圈，视线锋利得像扫描仪。
　　光是站着就让整个笔试区安静到极点。
　　潇忱羽直觉那道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秒。
　　不像怀疑，更像是“确认当事人确实在场”。
　　笔试光屏忽然亮了。
　　系统音响起：
　　“最终笔试考核开始——共三部分。时间：90分钟。”
　　题目如雨点般刷新。
　　第一部分：异常波段识别。
　　潇忱羽盯着第一题，心一紧。
　　——是昨晚那一类波段的“模拟题”。
　　不是同款，但格式、跳码、振幅类型都极度相似。
　　他微怔一秒，随即迅速冷静，开始写。
　　指尖在光屏上飞快画出识别图。他的风格一向干脆，不拖泥带水。
　　第二题、第三题……题量密、难度高，但他速度明显比周围的人快。
　　林堪隅在旁边望一眼差点吓掉笔：“他写得跟打印一样快！”
　　傅华川：“我这边才第一题，他已经第四题了……我受打击了。”
　　林邵之：“正常，他就是纯脑子快。”
　　潇忱羽自己也没意识到，他写得越快，肩越放松。
　　等做完最后一题，他呼一口气。
　　光屏在他提交的瞬间给出了即时评分：
　　【A- — 优秀】
　　他盯着那个“A-”，愣了一下。
　　不是满分，但高到足以让前排的审官注意。
　　果然，那名中央高审官再次抬头看他。
　　不是质疑，也不是怀疑。
　　而是……某种“确认潜力”的冷静观察。
　　潇忱羽下意识坐直。
　　笔试结束提示响起。
　　所有光屏暗下。
　　紧接着——
　　训练场馆的第二层打开，巨大的移动金属门缓缓升起，露出实训区的巨大模拟舱。
　　教官的声音在全场响起，铿锵、沉稳：
　　“准备进入最终实训考核——
　　目标：异常入侵模拟。
　　要求：在限定时间内，找到入侵源头，并提交定位坐标。”
　　林堪隅低声：“这不是普通模拟了吧……这题，像是在考我们能不能‘追’。”
　　傅华川：“最近不是刚发生过一次东区的异常吗……不会是因为那个——”
　　林邵之按住他：“别乱猜。”
　　潇忱羽没说话，他已经被带到第一批的模拟仓面前。
　　舱门打开，冷白光从内部洒出来。
　　像一个巨大的、等待猎物的白色空间。
　　系统说明音在耳边响起：
　　“本次模拟为无固定脚本。请考生根据自身判断搜索波段源点。”
　　潇忱羽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去。
　　舱门落下的瞬间，光影一变——眼前化成一个复杂的半废弃厂区，结构类似东侧储能区，但更加迷宫化。
　　空气中，有极轻的红色波纹闪过。
　　潇忱羽瞳孔一缩：
　　——怎么这么像昨晚的？
　　不是复制，但模式过于相近。
　　耳麦传来系统提示：
　　“计时开始。”
　　他立即启动腕环的侦测功能。
　　屏幕出现一个微弱、极难捕捉的跳频。
　　潇忱羽的脚步轻，却迅速。他绕过一片崩坏的能管，跳过掉落的金属梁，指尖不断调整扫描角度。
　　越往前，跳频越明显。
　　但——
　　有一段波纹突然“断掉”。
　　潇忱羽皱眉：“屏蔽？”
　　这不是普通考核难度。
　　他试着反向推算波段路径，把之前捕捉到的每一次轻微震幅拼成一条线。
　　直觉告诉他：源头不在正前方，而在左侧被掩盖的区段。
　　他转身冲向左区。
　　楼层构架之间有断掉的高架管线，他踩上去，身体轻而稳地滑过狭窄金属面，一点点逼近左区深处。
　　那一瞬——
　　藏在深处的“模拟源点”像是被他逼急了，波段突然失控般往外炸开。
　　短促、尖锐、红色。
　　潇忱羽的眼神在那道红色跳出的瞬间震了一下。
　　那色调……
　　太像那天晚上忱戈脸上反射出来的光了。
　　他下意识加快步伐。
　　在最后十秒内，他跳下金属平台，冲到空旷区域中央，抬手标记源点：
　　“坐标锁定：B3-47。”
　　系统音立刻响起：
　　【定位成功——成绩：A】
　　他愣了一下。
　　然后，呼吸终于松开。
　　模拟空间的光线逐渐变淡，场景崩解，回到白色舱室。
　　舱门缓缓升起。
　　外面很静。
　　潇忱羽一走出去，就看到高审官站在不远处。
　　对方眼神平稳，没有表情，却带一种明显“已经记录下你”的冷意。
　　那种目光……让人发凉。
　　潇忱羽不知该说什么，只微微颔首，算是礼貌。
　　高审官却在他走过时轻轻开口：
　　“你对‘异常波段’的判断能力……不错。”
　　潇忱羽脚步一顿。
　　心跳一下乱了。
　　那人没有停留太久，只转身离开，背脊冷直。
　　潇忱羽站在原地，手心有点湿。
　　他知道——
　　这一场考核，不只是学校的考核……
　　考核结束后的几天，校园的日常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
　　走廊里依旧回荡着同学们的脚步声和谈笑声，实训场的灯光依旧明亮，但潇忱羽的心却无法真正平静。他在笔试和实训中都名列前茅，成绩单早就发到手中，但那份被注视、被评判的感觉，仍像暗流潜伏在心底。
　　每一次回想高审官的目光，他都觉得像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他向更远的方向——一个不属于学校的小世界，那个只有真正的特级执行官才能进入的世界。
　　夜幕降临，他独自走在训练场的边缘，脚步轻轻敲击湿润的地面，风吹动他衣角，带来一丝凉意。
　　夜色沉静，偶尔远处实验楼的灯光透过玻璃折射出微光。
　　潇忱羽的脑海里不断闪现着实训的画面——红光跳频、模拟源点、被逼出的敏锐判断力，还有那瞬间让他心头微微颤抖的红色波段。
　　他抬起手，仿佛可以抓住那条波段在空中微微闪烁的轨迹，可它又瞬间消散。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学校的考核，这是一个信号，一扇门的前兆。
　　那扇门背后，或许是更复杂、更危险的异常事件，甚至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曾经在夜里独自演练，每一次感应、每一次追踪、每一次心跳，都在为未来铺路。
　　回到宿舍，他打开个人终端，屏幕上的申请页面静静闪烁。
　　中央管理局——那个名字曾经像遥不可及的星辰，现在却触手可及。潇忱羽凝视着屏幕上的文字，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呼吸微微加快。
　　申请加入中央管理局，异常波段研究部门，特级执行官候选——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他按下发送键，指尖触到冰冷的屏幕边缘，心跳瞬间失控。
　　那一刻，他的思绪像被红波段牵引，仿佛看见远方的某个熟悉的影子在黑暗中闪现。
　　手指划过键盘，屏幕闪烁出确认提示：申请已受理，待初步资格审查。
　　潇忱羽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任思绪慢慢扩散。他想起了夜色下的桥，想起了忱戈轻轻低声说过的过去，想起了那条红色波段的跳频轨迹。
　　那些波段不只是信息，它们像是一种隐秘的暗示，像是某种计划的开端，正在无声地铺展，而他，正一步步走向其中。
　　夜风从窗外吹进，带来凉意，也带来远方城市夜灯的微光。他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像在给自己心底的节奏找出口。
　　他想起每一次夜间独自操练，想起每一次心跳与光波同步的瞬间——那是一种警觉，也是一种期待。
　　他已经感受到，未来的每一次决策、每一次行动，都可能与那条红波段息息相关。
　　几天后，系统再次提示：初步资格审查通过。
　　潇忱羽看着屏幕，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但笑容中并无放松。
　　相反，他的眼神更加坚定。
　　加入中央管理局，不只是身份的转变，更意味着更多责任、更复杂的暗流、以及与红波段背后未知力量的更深连接。
　　夜深了，他再次回到训练场，独自演练感知波段的方法。
　　每一次操练，他都仔细回忆红光的频率、跳码的规律，以及自己在实训中对异常波段的判断。
　　风吹过，他的衣角和头发轻轻摆动，眼神却如同锁定目标般冷静而专注。
　　红波段似乎在远方闪烁，像回应他的每一次呼吸，又像在暗示他，某个计划已经悄然启动。
　　潇忱羽轻声自语：“是时候了。”
　　远在另一处监控室，苏澈玹的目光锁定在屏幕上，红光在她的眼中闪烁。那条波段，熟悉而危险，她低声呢喃：“不错……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夜色沉沉，风声、微光、红波段的闪烁，仿佛在提醒他：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而未来，将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与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