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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秋日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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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中学的秋日音乐节,风里裹着浓得化不开的桂花香。
临时搭起的舞台铺着深蓝色幕布,后台堆着半人高的乐器箱,许棠抱着那把磨得发亮的木吉他,指尖反复摩挲熟悉的和弦,手心沁出薄汗。
赫望信刚调完电吉他,黑色琴身泛着冷冽的光。他扯了扯校服领口,走到许棠身边,用琴颈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紧张了?”
许棠抬头,撞进他惯有的散漫笑意里,却瞥见他耳尖泛着淡淡的红——
显然,他也没表面那般淡定。“才没有,”她小声反驳,指尖却不慎拨响一根弦,清亮的音色在后台漾开。
赫望信低笑出声,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橘子糖,剥去糖纸递到她嘴边:“含着,甜的,上台就不慌了。”
许棠愣了愣,张嘴咬住糖,橘子的甜意瞬间在舌尖炸开,连乱跳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轮到他们上场时,台下的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许棠跟着赫望信走上台,阳光恰好穿过云层,落在她的吉他上,镀了一层暖金。
赫望信先站定,指尖在电吉他弦上一扫,前奏的旋律像流水般漫开,比平时练习时多了几分张扬。
许棠深吸一口气,跟着拨响木吉他,清亮音色与电吉他的低沉交织,瞬间压住了台下的嘈杂。
她开口唱《活着》,粤语发音比以往更稳,尾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唱到“不卑不亢不慌不忙”时,赫望信突然侧身,电吉他的音色骤然变柔,像在轻轻托着她的声音。
许棠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眼里映着舞台的光,带着点桀骜的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把吉他,和风中飘来的桂花香。
谢幕时,许棠弯腰鞠躬,不小心踩到过长的校服裙摆,身体猛地往前倾。
赫望信眼疾手快,扔下电吉他就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传过来,烫得她耳尖发红。
“小心点,”他声音里带着点后怕的哑,扶稳她才捡起吉他,对着台下笑:“我搭档有点紧张,大家见谅。”
台下立刻响起善意的哄笑与掌声,许棠躲在他身后,偷偷掐了一下他的胳膊,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轻轻晃了晃。
下台后,两人躲在后台的梧桐树后,许棠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赫望信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油纸被热气浸得发软,还带着淡淡的焦香。“刚在门口买的糖糕,”他掀开油纸,里面躺着两个金黄的糖糕,外皮炸得酥脆,边缘沾着细碎的糖霜,“我妈说,吃甜的能压惊。”
许棠拿起一个咬下去,外皮“咔嚓”一声裂开,滚烫的糖汁涌了出来。
她慌忙想舔,却被赫望信伸手擦掉嘴角的糖渍。
“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他的指尖带着点凉意,擦过嘴角时,许棠忽然觉得连糖汁都没那么烫了,反而烫到了心里。
她把糖糕举到赫望信嘴边:“你也吃。”赫望信低头咬了一口,糖汁沾在他下唇,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许棠看着,突然想起台上他的目光,心跳又快了起来,赶紧转身看向远处的舞台,却听见赫望信在身后笑:“许棠,你耳朵又红了。”
风卷着桂花瓣落在油纸包上,两个糖糕冒着热气,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缠在一起,像此刻悄悄漫开的甜意,裹住了整个秋天的阳光。
周一清晨的课间,窗外飘着零星的梧桐叶,许棠盯着卷子上的几何题,眉头皱得能夹起笔。
草稿纸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辅助线,铅笔芯都磨钝了,那道上周数学小测的压轴题,依旧像座小山挡在眼前——
老师说周末可自行钻研,可她翻了半本教辅,还是没摸到门道。
突然,后颈传来轻轻一弹,许棠回头,看见赫望信站在过道里,手里转着个空笔帽,校服外套搭在胳膊上,嘴角挂着笑。
“学霸也有搞不定的题?”
他不等许棠反驳,就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抽走她手里的草稿纸,扫了一眼题目。
阳光从窗户漏进来,落在赫望信的发顶,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你从哪里进来的?被老师发现怎么办?”许棠的声音带着点慌张。
赫望信笑了笑,指尖敲了敲卷子:“担心我啊?那你周末去图书馆吗?我帮你查资料,比你自己瞎琢磨强。”
“去……”许棠嘟囔着,耳尖悄悄发烫。赫望信挑眉,指尖点在卷子上:“先透个思路,把这个钝角三角形补成平行四边形,再连一条对角线。”
他拿起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清晰的图,线条干净利落,“剩下的周末图书馆细说,顺便让你请我喝橘子汽水。”
许棠盯着那个平行四边形,突然眼睛一亮,刚才卡住的地方像被拨开迷雾,她吐了吐舌头,赶紧把思路记在草稿纸上,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混着窗外的风声,格外好听。
周末的图书馆里,阳光透过落地窗,在木质桌子上洒下斑驳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旧书气息。
许棠一进门就看见赫望信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面前摊着数学习题集和一本厚厚的英语词典,他眉头皱得紧紧的,手指在词典上逐字摸索,连她走到身边都没发现。
“在看什么呀?”许棠轻轻拍了下桌子,赫望信抬头,眼里还带着点茫然,看见是她,立刻笑开。
“在查竞赛题的题干,好多单词不认识,翻了半天没理清题意。”他把书推过来,指着一道几何概率题,“你帮我看看,我怀疑理解错条件了。”
许棠坐下凑近,题目里满是专业术语。她指着题干,逐词翻译,声音轻轻的,像落在纸上的阳光:“这里说在边长为1的正方形内,随机取一点,求该点到正方形中心的距离小于0.5的概率。”
赫望信点点头,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正方形,又画了个内切圆,突然拍了下脑袋:“哦!是用圆的面积除以正方形面积!我刚才把‘中心’译成‘顶点’了,难怪算不对。”
许棠看着他恍然大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现在该兑现承诺啦,教我那道几何题。”
赫望信立刻坐直身子,像个小老师似的清了清嗓子:“行,但你得先教我读十个相关英语单词,下次竞赛题可不能再卡壳了。”
于是,图书馆的桌子上,一会儿传来许棠温柔的发音。
“probability,概率;geometry,几何;parallelogram,平行四边形……”
赫望信跟着逐字重复,偶尔发音跑偏,就被她笑着纠正,指尖轻轻点在单词上:“重音在第二个音节,再读一遍。”
他乖乖照做,目光却忍不住落在她认真的侧脸,阳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细碎的绒毛在光晕里清晰可见。
一会儿又传来赫望信耐心的讲解:“补完平行四边形后,这里要用到勾股定理,先算出斜边长度,再根据全等三角形的性质,就能求出你要的边长了。”
他握着铅笔在草稿纸上一步步推演,线条干净利落,偶尔停顿抬头看许棠的反应,“这里懂了吗?要不要再画一遍辅助线?”
许棠点头,笔尖跟着他的思路写写画画,偶尔两人的指尖不经意碰到,就像触电似的赶紧缩回,然后偷偷看对方一眼,又低下头,嘴角都忍不住往上翘。
赫望信讲题时格外专注,平时的散漫劲儿收敛了不少,遇到她难懂的步骤,就换几种方法讲解,直到她眼睛亮起来才往下推进。
许棠也耐心教他记单词,把复杂术语拆成词根帮他联想记忆。
阳光慢慢在桌面上移动,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落在摊开的书本和草稿纸上,连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墨香与橘子汽水的甜味,安静又温柔。
等两道题都弄明白时,窗外的阳光已经斜斜照进大半间屋子。
赫望信合上习题集,伸了个懒腰:“总算搞懂了,下次竞赛说不定能拿分。”
许棠收拾着卷子,笑着说:“那我也得谢谢你,不然我那道题还得卡到下周。”
赫望信看着她,突然说:“以后周末都来图书馆吧,你教我英语,我教你数学,双强。”
许棠抬头,正好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目光,阳光在他眼里闪着亮,像盛着初秋的星光。
她轻轻“嗯”了一声,耳尖又开始发烫,低头收拾东西时,没看见赫望信嘴角那抹藏不住的笑意,和窗外慢慢落下的梧桐叶一样,温柔又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