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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震惊众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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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玄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如同冰水浇熄了庭院中刚刚燃起的真相之火,只余下袅袅青烟般的震惊与死寂。
侍卫们垂首噤声,大气不敢出。
何老苍头一家与别院仆役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骇得魂不附体,远远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萧景珩——或者说,萧景珩——依旧靠在枫树下,低垂着头,黑发掩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那紧握剑柄、指节泛白的手,和微微起伏却异常僵硬的肩背,泄露着他内心翻天覆地的震荡。
萧景玄那句“随孤回京”,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套上了他的脖颈,让他感到窒息。
回京?那个他毫无记忆、只存在于传说和血腥过往阴影中的地方?以何种身份?一个流落民间、满手血腥的“皇子”?
他猛地抬头,看向萧景玄,那双酷似的凤眸中,不再是杀手的冰冷,而是充满了抗拒、茫然,以及一丝被命运强行拖拽的愤怒。
“我……”他声音沙哑,带着挣扎。
“此事已定,容不得你异议。”萧景玄打断他,语气恢复了属于储君的冷硬与决断。
他不再看萧景珩那充满抗拒的眼神,转而面向陆昭华,目光复杂难辨,“太子妃。”
陆昭华微微福身:“臣妾在。”
“今日之事,关系国本,牵扯甚大。在父皇未有明断之前,此间一切,包括他的身份,”萧景玄目光扫过萧景珩,“皆需严守秘密。
你,以及你这别院上下,需谨言慎行,若有半分泄露,孤唯你是问。”
这是警告,也是命令。
“臣妾明白。”陆昭华垂眸应道,神色平静。
她早已料到如此。
皇室秘辛,尤其是涉及皇子流落这等丑闻,在未尘埃落定前,必须严密控制。
萧景玄不再多言,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包含了太多未尽的探究与疑虑,随即转身,对侍卫首领吩咐:“准备一下,即刻返京。给他……”他顿了顿,似乎难以定义萧景珩的身份,“给他准备一辆马车,安排可靠之人看守。”
“是!”
命令下达,原本宁静的别院瞬间忙碌起来,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深海。
侍卫们行动迅捷而沉默,准备车马,清点人员。
萧景珩被两名气息沉稳的东宫侍卫“请”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
他并未反抗,只是在上车前,回头望了一眼站在院中的陆昭华。
那一眼,极其复杂,有被揭穿身份的怨怼,有对未知前途的茫然,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于这短暂宁静之所和眼前女子的……微弱依赖。
陆昭华迎着他的目光,微微颔首,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说:路已指明,如何走,在你。
车帘落下,隔绝了内外。
萧景玄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这掩映在如火枫林中的别院,以及那个站在院中、素衣沉静的女子。
她像一枚投入他既定命运轨迹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已远超他的掌控。
他猛地一甩马鞭,沉声道:“走!”
马蹄声再次响起,踏碎了山间的宁静,带着一个足以震动朝野的秘密,以及两个心思各异的“兄弟”,疾驰向那座权力中心的皇城。
……
京城,东宫。
萧景玄的回返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但他带回一个容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少年,并将其秘密安置在东宫偏殿的消息,却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瞬间在东宫核心圈层以及密切关注东宫动向的某些人那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皇后谢氏第一时间得到了心腹嬷嬷的密报,惊得手中的茶盏都险些掉落。
“什么?与太子容貌相似的少年?!”谢氏凤眸圆睁,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景玄他……他从何处带回来的?查清楚身份了吗?”
“回娘娘,殿下口风极紧,只说是故人之子,暂居东宫。但老奴打听到,殿下是从……枫山别院将人带回来的。”嬷嬷压低声音,意有所指。
“枫山别院?陆昭华那里?!”谢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陆昭华!又是她!她不是去养病了吗?怎么会牵扯出一个与太子如此相像的少年?!这到底是巧合,还是……陆家有什么图谋?一个与太子容貌相似的少年,若被有心人利用……
各种可怕的念头在谢氏脑中闪过,让她坐立难安。
“去!立刻传太子过来见本宫!”
与此同时,其他几位成年皇子的府邸,以及某些消息灵通的朝臣家中,也或多或少收到了风声。
虽不知具体细节,但“太子带回一酷似己身的少年”这一消息本身,就足够引人遐想,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紧了东宫。
东宫偏殿内,气氛凝滞。
萧景珩被安置在此,门外有精锐侍卫把守,殿内亦有内侍“伺候”,实为监视。
他身上的杀手服饰已被换下,穿上了寻常的锦袍,却依旧掩不住那股与宫廷格格不入的冷硬与疏离。
他坐在窗边,望着窗外完全不同于枫山景致的、规整而压抑的宫廷建筑,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阴郁。
萧景玄并未立刻来见他,而是先去见了皇帝。
御书房内,香炉袅袅。
皇帝萧景琰听完萧景玄谨慎而简略的禀报(隐去了陆昭华主动查证等细节,只说是机缘巧合发现,因其容貌酷似及身上胎记等特征,怀疑其与早夭的九弟有关),沉默了许久。
他年近五旬,面容与萧景玄有几分相似,却更显威严深沉,久居帝位养成的气度不怒自威。
“景珩……”皇帝缓缓吐出这个几乎已被遗忘的名字,目光幽深,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襁褓中脆弱的小生命,“你确定?腰后腾云胎记,左耳朱砂痣,都与玉牒所载无误?”
“儿臣已初步查验,确实吻合。且其容貌,与父皇及儿臣……极为相似。”萧景玄垂首道。
皇帝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发出沉闷的声响。
震惊过后,是更深沉的思量。
一个“早夭”的皇子突然出现,这背后意味着什么?是当年那场“意外”另有隐情?还是有人故意在十几年后,抛出这颗棋子,意图搅动朝局?陆家……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此事,还有谁知晓?”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除了儿臣、太子妃及其几个心腹仆役,便是儿臣身边几个绝对可靠的侍卫。儿臣已严令封口。”
“做得对。”皇帝颔首,眼中精光一闪,“在查清真相之前,不宜声张。你先将他安置好,朕会派可靠的老嬷嬷和太医前去,再行仔细查验。若……若他真是景珩,”皇帝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当年之事,必须彻查!”
“儿臣明白。”
当夜,两名在宫中伺候多年的老嬷嬷和一位心腹太医,秘密来到了东宫偏殿。
面对这阵仗,萧景珩始终沉默,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她们查验身体特征,核对细节。
整个过程,他紧抿着唇,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仿佛灵魂已抽离了这具被迫接受审视的躯壳。
查验的结果,毫无悬念。
当那份详细记录着胎记形状、位置、大小,以及耳后朱砂痣等特征的密报呈递到皇帝案头时,纵使心中已有准备,萧景琰握着纸张的手,依旧微微颤抖了一下。
是他。
真的是他那个本该早已埋入皇陵的第九子,萧景珩。
他还活着。
这个消息,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引爆了一颗□□,虽未掀起惊涛骇浪,但那剧烈的震荡,已足以让深水下的所有生物感到不安。
皇后在得到皇帝隐晦的确认后,惊愕之余,心中更是警铃大作。
一个流落民间多年的皇子回归,对现有的权力格局,尤其是对太子的地位,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她立刻召来了自己的兄长、也是朝中重臣的谢国公,秘密商议。
其他几位皇子,如三皇子萧景宏、五皇子萧景宣,虽未得到明确消息,但东宫异常的戒备和父皇突然加派去东宫的人手,都让他们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各自暗中加快了打探的步伐。
朝堂之上,暗流骤然变得汹涌起来。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萧景珩,被软禁在东宫偏殿,对外界的一切暗涌浑然不知,或者说,漠不关心。
他像一头被困在华丽牢笼中的野兽,沉默地舔舐着被迫揭开身份带来的创伤,以及对于未知命运的抗拒。
只有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他会望向枫山的方向,脑海中闪过那个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又亲手将他推入这命运漩涡的、沉静女子的面容。
陆昭华……
她到底,是救赎,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