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迹》胡诹

4、雪夜与朗日

　　夜更深了。
　　山上的风声似乎停了一点，只余炉火噼啪，像心跳在极静处敲打着。

　　裴淞窝在桌前，裹着自己厚重的风衣，睡不着。
　　系统在他脑子里冷不丁来一句【环境温度稳定，生命体征正常】
　　“废话。”他在心里骂着系统，“老子是冻不着了，就是要被这两个人的低气压憋死了。”

　　对面桌前，白青莲闭目入定，安坐如山。尹藏坐在炉旁，姿势笔直，像雕出来的影子。
　　火光映照在他的睫毛上，描上一圈金色的光芒。
　　“呜呜呜一个两个睫毛都那么长，都是建模脸。”身体不冷了，裴淞也有心情打趣这两人了。

　　裴淞换了个姿势，眼睛正好面向尹藏。
　　那人还在帮炉子添柴。
　　火舌卷起，他的手被照的微红。

　　“尹兄，你不睡啊？”裴淞压低声音，悄悄问着尹藏。
　　心里想的却是：这火反正有那白青莲的灵气维持着，护不护也没啥，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原著白青莲这冰山那么偏爱尹藏这徒弟了，有眼力见会办事，要是我醒了看见有人守我一晚我也会被他毅力折服的。裴淞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尹藏回头，目光带着一点笑意，温和得如化冰的春水：“师兄睡吧，我守夜。”
　　“咱宗门规定有这么严啊。”
　　“不是规矩，”他顿了顿，“只是习惯。”

　　裴淞支起脑袋：“你以前也这样？”
　　“嗯，小时候你怕黑，夜行都是我帮你点灯。”

　　那句话像雪落进心口。
　　裴淞一怔，忽然又说不出话。
　　自己不是那个陪尹藏从小到大的裴青淞，但是尹藏的话语又让裴淞想起现实世界自己的发小。思乡之情更切。

　　【停停停，别思乡了，你积分够了我就送你复活大礼包】系统为了让裴淞更有动力捣乱，不得已祭出了自己的隐藏奖励。
　　“系统你之前的错我一笔勾销，我以后一定加倍努力捣乱。”裴淞刚才还悲伤的脸上又露出喜滋滋的表情。

　　尹藏看着裴淞变脸似的变换，嘴角又难掩笑意。
　　裴淞或许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收拾收拾表情，努力回想尹藏和裴青淞的过去——他们确实是从小一块长大，虽为敌对世家，但是自己却和敌人家的孩子玩的不错，自己小时闯祸，还都是尹藏帮他收拾残局。而自从两人拜入同门，关系又渐行疏远。

　　“你还记着那些事啊……”
　　尹藏笑了笑，没答。炉火在他嘴角留下一层淡金的光。

　　屋里忽然又静。
　　白青莲似乎在睡梦中微微动了动，月光撒下，本就俊美的容貌更添几分楚楚动人之气。纯白的发丝在暗处冷的耀眼。

　　裴淞咽了口唾沫。
　　【检测宿主心率加快】
　　“去去去，我只是被烤太热。”裴淞心虚地小声说。

　　尹藏轻声笑了一下，抬手把一块柴丢进火里。
　　火舌再次跳跃，照进他眼底那点隐秘的亮色。
　　“师兄，你还是一样。”
　　“嗯？我哪样？”
　　“怕冷，又不肯离火太近。”

　　裴淞愣了几秒，没再回答他。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尹藏，闭上眼，装睡。

　　夜色一点点深下去，风又起。尹藏的影子在炉边静静伏着，像在守夜，也像在守着什么旧梦。

　　【任务进度：尹藏情感变量+9%】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中响起。裴淞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梦见镜中自己，
　　正缓缓抬眼，看向那两团重叠的火光。

　　第二天，天光微亮，雪还没化干净。
　　早起的白青莲披着外袍立在门口，神色一如既往冷淡。

　　“尹藏，裴青淞，你二人随我至半山，再往后自行回宗。”

　　“师尊，您不一同回去？”尹藏问。

　　白青莲背对着他们，语气淡淡：“我身有要事，昨日已被耽搁一夜，我需先行一步。”
　　话音落下，他衣袂一振，整个人已融入风雪之中，身影在山雾里化作一道白线。

　　风过后，天地间又只剩两人。

　　裴淞拢着斗篷，呼出一口白气。
　　“他倒是走得干脆，留我们俩扫尾。”
　　尹藏轻声笑了笑：“师尊信得过我们。”

　　他替裴青淞拉紧披风，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日常。
　　“路滑，别乱走。”

　　那一瞬裴淞没有说话。
　　他低头，看着尹藏手指微凉的触感在自己领口停留片刻，然后迅速收回。
　　“……谢谢。”
　　风雪里两人并肩而行。
　　天光从云层里漏下来，照得白茫茫一片。脚下的雪被踩得吱呀作响，路不算远，却走得极慢。

　　裴淞是耐不住寂静的主，这次他主动把系统叫出来搭话。
　　“哎系统，你在吗？”
　　【Online。】
　　“还整上洋文。诶算了，我问你个问题，”他瞥了尹藏一眼，小声询问道，“原著剧情不是白青莲爱尹藏，尹藏讨厌我，我当炮灰那一挂吗？现在咋尹藏看着对我挺心怀不轨的。”

　　【检测到宿主困惑，正在调取原剧本剧情数据】
　　“快快快我要省流版。”
　　【在原著中，白青莲对裴青淞的‘情感起点’是建立在一次暴力事件上。】
　　“啥啊？”
　　【霸王硬上弓。】
　　“你能不能别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讲这么这种事。”
　　【他没上成。】
　　“那也好恶心啊！”
　　【随后白青莲爱上尹藏，是因为尹藏替白青莲挡了一剑，然后两个人就发展出了超越师傅和徒弟之间的关系。】
　　“那我是不是挨那一剑就能搅乱他俩后续相爱的剧情。”
　　【差不多】

　　裴淞心里暗暗咒骂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非要自己挨上那么一剑才消停，“这个作者的写作能力也真是有待考究……自己这个在原著中‘挨千刀的’这下真要挨上几刀了。”想到此裴淞心底泛上一层淡淡的忧伤。
　　【放心，我会使用一点小能力让您感觉不到疼痛的，但是该流的血还是会照样流】
　　“说你通人性你让我挨刀，说你冷冰冰你还知道帮我止疼。”

　　【总之，您现在已经让尹藏对您有所改观，他不需要被他的师尊拯救，他开始向您看了】
　　系统的声音平静而机械。可每个字都像暖阳照射进裴淞内心。

　　裴青淞没再说话。
　　他看着尹藏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受不了，这任务做着做着感觉还要把自己搭进去呢。”

　　【任务进度更新：主线偏移度+22%】

　　“系统，你说我这算不算是在棒打鸳鸯。”
　　【本系统不提供道德评估】
　　裴淞笑了一下，声音淡淡：“得咧，您也别评估了。”
　　他低声嘀咕：“我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前方的尹藏听着后边的裴淞窸窸窣窣的声音，忍不住回头。
　　“师兄？你在说什么？”
　　“没——没事！”裴淞立马摆摆手，露出的双齿比雪还洁白。
　　“我在想晚饭吃什么啊。”

　　尹藏盯了他一眼，轻声笑道：“裴兄果然没变。”
　　“什么没变？”
　　“总是在冷天说一些不着调的话。”

　　风又起，卷起的雪在他们之间打着旋。
　　裴淞轻咳了两声，心跳莫名有些混乱。

　　他背后的系统传出一声提示——
　　【检测到宿主心率异常，是否需要心理安抚功能】
　　“你可滚的远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