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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月光 ...

  •   八月底,钟奕拖着行李箱赶在高一开学的前两天才从流滨市返回。
      “姑,你放心吧,我到家啦。”她用脸抵着肩膀处的手机,对电话另一头的钟锦信誓旦旦:“我发誓,你买的特产绝对毫发无损。”

      火伞高张,每个人都像在驼着太阳行军。

      行李轮摩擦出的声音比蝉鸣还要让人感到焦灼,她手心湿滑,行李箱似乎比她还要“近乡情更却”些,距离家越近方向就越不受控。

      走到家大门口,钟奕挎着大兜小兜的特产艰难地把箱子拽了回来。

      叮铃咣啷地转身关门,透过门缝微光,她顿了顿身形,有点纳闷儿。
      是不是被热眼花了?
      怎么感觉对面的门怎么突然这么新了?墙也好像更新了?

      “许仙!许仙!”进门第一眼没有看见狗,钟奕撇了眼院子里空荡荡的狗窝,心里有些不平衡。

      她像个打猎回来的野人在太阳底下暴晒。

      狗儿子怎么敢不来接驾!

      “唰”,她艰难腾出胳膊肘,压下门把手,门外蒸腾地热气和室内地冷气顷刻交锋,钟奕仍然试图唤醒一条装死的狗:“许仙!”

      门被突兀打开,室内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钟奕在玄关定住,碍于视角,只看到了一双陌生清亮的眼睛。
      原因无他,海拔最高。

      面前的少年身量颀长,肩背舒展着,直而不僵。板正的白色短袖利落的套在他劲瘦的上半身,找不出一丝褶皱,正肩圆领的设计挺阔合身,很少有人把白T穿得这么干脆利落。
      他站在茶几旁,手里松松地拖着盘果切,停下了动作,朝她望了过来。

      钟奕被这个挺拔的身影吓了一跳。
      接着,一种熟悉的感觉在她脑海中油然而生,如同像素画,只有个大概轮廓,具体细节怎么也说不出。

      或许是那句吼声威慑力太强,又或许是气氛实在诡异。

      对方率先打开了沉默。

      “喊,我吗?”他侧过头,眼神错愕。
      “不是,喊狗。”钟奕老实接话,绝无挑衅之意。

      又是几秒沉默。
      名为“许仙”的豆豆眉小狗这才摇着尾巴嘴脸极尽谄媚地窜了出来,在她脚边又蹦又跳。

      爷爷洗了西瓜刀,也从厨房出来了。
      钟实年轻时也是180的大高个,都说人老了会缩水,本来他还不信,此刻他不得从少年的一侧探头才能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女,才不得不承认岁月确实无情。

      钟实的眼角炸开了花,脸扭向另一边吆喝道:“老婆子,小奕回来咯!”。

      奶奶闻声喜不自胜,向东侧沙发上的女人点头示意,而后殷殷起身向玄关小跑过去,她接过钟奕手上的大包小包,扶着自家孙女的胳膊,埋怨中带着宠溺:“哎哟,乖乖,还知道回来啊。”,老人轻拍了下少女单薄的背。

      千斤负担被卸下,重获双臂使用自由权,钟奕终于松了口气。
      大咧咧抡着胳膊,装作听不懂奶奶的埋怨,后发制人:“您可别说了,先关心下您快累死的大孙女吧。”

      钟奕拖沓着脚步,跟着奶奶身后走进客厅,目光又和少年撞了个正着。他坐在沙发上向她礼貌颔首,眼神清亮。

      钟奕:?

      这人谁?他们也不熟啊。

      他跟她点头打招呼干嘛?

      钟奕唇角扯起一个艰难地弧度点头回以微笑。心里的疑惑更甚。

      不过话说回来确实有点帅。

      视线向右滑,钟奕目光颤了颤。
      疑惑随之被更大的惊喜取代。“谢阿姨?”

      谢芸应声,笑起来眉眼弯弯:“小奕。”

      女孩有点懵,不明就里地坐在奶奶旁边,她突然有些羞赧,双手摩挲着膝盖处的牛仔布料。
      有些拘谨地和面前这个女人对视。

      她已经三年没见过谢芸阿姨了。
      岁月好像没有给她带来衰老和疲态,反而愈发恬静优雅。

      要说每个女孩在童年的时候都有一个白月光的女性形象存在,她们或许不想成为她,但必定崇拜她。
      这是最纯粹的喜欢。是对那个永远被柔光笼罩的形象的向往。

      而谢芸,就是钟奕童年时期的白月光。记忆里的谢芸总是抱着花的,微微笑着。
      在很小的时候,每次看到她,钟奕总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收起自己的小任性,在她面前展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甜甜地跟在她身后喊阿姨。

      谢芸是民族舞出身,看似纤弱的身板却极富有力量感,脖子修长且白,深褐色的中长发常常低低的挽着,要么就是高高盘着。钟奕从来没有看见过谢芸散发的样子。

      今天的谢芸头发也是一丝不苟的挽着,一身简单的淡蓝色长裙,利落雅致,和她本人一样。
      淡淡的,柔柔的。

      “小奕长大啦,更漂亮啦。”谢芸侧头注视着钟奕,毫不吝啬夸奖道。
      十五六岁的姑娘,素面朝天,眼睛大而澄亮,彷佛有鱼掠过。

      “阿姨也是,还是那么年轻美丽。”

      这绝不是公式化的客套话。这是她的真心话。

      对上谢芸的眼睛,钟奕不好意思的捋了捋自己在路上折腾成鸡窝一样的头发,她的发黑且密,被她别再耳后两次都不受控制的滑回脸颊。

      “是啊,从你们搬去城东新区那,都已经三年了。”奶奶话茬一旦打开就很难止住,她给钟奕递了块西瓜,由衷附和,“小芸,你真的一点没变。”

      而爷爷钟实尤其关切周医生,“小周怎么样了呀,他也回来陪读吧?”

      周期周医生,出身医学世家。市里鼎鼎有名的胸外科主任医师。
      医术高明,一表人才。

      三年前,市医院新址落在城东新区,老宅在城最西。谢芸的剧院在两者之间,通勤时间都一样。此时周赴小升初,学业上无甚压力,一家三口团聚自然更重要。夫妻二人一拍即合,就搬去了城东金英小区。

      三年过去,城东不断大兴土木,但教育重心迟迟不动,市重点小学中学仍然聚焦在城西。
      彼时重点矛盾由家庭向教育转移,夫妻二人决议又搬了回来。

      谢芸工作不忙,就住在老宅里陪读。周期工作太忙无暇分身,平时就住在金英小区,等周赴高考完,谢芸就再搬回金英小区。

      这是谢芸的官方说法,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老宅距离一中不到两公里,更方便周赴走读得到更好的照顾。

      提到丈夫周期,谢芸也有些苦恼,“他有空才回来,他忙。”

      钟奕咬下一口西瓜,鼓着腮帮子跟着爷爷一起煞有介事地点头。
      西瓜清爽的汁水充盈整个口腔,钟奕若有所思地咽下,迟疑开口:“那,周赴呢?”

      她脑子还是有些宕机。那周赴呢?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呢?

      实在是很久没有念过这个名字,钟奕有点迟疑,彷佛都不能确定这个名字是否正确。

      “周赴他也会长大。”坐在一旁的少年声线清透干净。
      “我就是周赴。”

      “对不起。”钟奕手一松,手里西瓜摔了下去。
      在一片笑声中,她把眼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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