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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同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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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隆——
呼——隆——
……
虽然已至日上三竿,可某间房内却依旧呼噜声震天响,吓得竖起一屋子猫毛。
“喵呜~”黑猫赶紧蹭上刚踏进屋的脚,努力从熟悉的气息里寻找安全感。
被蹭那人走近噪音发源地,想坐上床却找不到空位,只得站着同纵横整张床的雷鼓说道:“该起床了。”
雷鼓纹丝不动,铿锵有力地继续敲打,鼓声响彻云霄。
站着的人和猫均无法将忍受进行下去,由人甘当出头鸟,狠狠拍了雷鼓一道。长萦“啪”地落在鼓面,鼓声到此为止,被巨吼代替。
“靠!谁打我?!”沈时渊弹坐起身,整张脸悠然不再,只剩下愤怒。
“起床吃饭。”罪魁祸首毫不掩饰地挽着凶器,神色平淡,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今日的午膳有道十全大补汤,由江韫柔亲自下厨完成,说是为了给好不容易找回魂的沈时渊补补身体。
看着大砂锅里黑绿一团的东西,沈时渊冷汗淋漓。
“这是什么啊?”他小心翼翼地指着十全大补汤。
江氏兄妹齐齐望去,一人满脸云淡风轻,一人瞬间兴高采烈:“是我做的十全大补汤!”江韫柔激动地盛了一碗放到沈时渊面前,一声接一声重复着“尝尝”。
这一碗黑中带绿、绿中带翔,放进茅厕未必有人会发现异常,只等沈时渊无奈来尝。
他在四只更绿的眼睛注视下,视死如归往嘴里塞进一勺,差点飞升到南天门……
这道汤不难吃,只是太有层次感。
前调如张嘴畅游深海——吃盐巴;中调如生闷柠檬——酸又涩;后调如被泼硫酸——烧得慌!
沈时渊瞬间变成一只哈巴狗,嘴里灌进无数杯茶水都没能收回一条长舌头。
“猴纳猴纳!”他口齿不清地发出抗议。
“猴?什么猴?”江韫柔刚塞满一嘴饭菜,疑惑地嘟囔道。
沈时渊:“……”你这个用厨艺杀人于无形的峨眉山猕猴。。
看着沈时渊嫌弃自己的眼神,江韫柔佯装无事地转移话题:“小渊子,幸亏你魂回来了,不然哥哥魂就得跟着丢了。你是不知道,你昏迷的那些日子,他……”
“咳咳。”江晔清立刻拉住这张脱缰野马般的嘴。
这下,其余两人均心中了然,只是这了然的方向截然不同。野马嘴主人知晓实情,憋着一脸看好戏的笑;不知情者却以为,这人背着自己干了绝对算不上好的事。
江晔清这时并未抬头,全程对着空茶盏含情脉脉,却在开口瞬间抬起一双严肃的眼,他道:“韫柔,几日后我和时渊便要进宫了,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沈时渊:???
进宫?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我要和你一起进宫???
他极其想开口质问江晔清,却没好意思插入兄妹二人临近暂别引出的深情对话。
午膳结束后,江晔清以置办入宫用物为由,要求沈时渊和他同行游市。
刚踏出门槛,沈时渊便按耐不住了:“你说得进宫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也要去?”
江晔清专注着用引魂萦两端将二人手腕缠绕在一起,分出一张嘴回道:“还记得梁钊吗?”
“跟他有关系?”沈时渊疑惑地挑了下眉。
“嗯。”江晔清颔首。
“可跟我没关系,我不去。”沈时渊边说边扒拉着引魂萦,却被越绕越紧,干脆甩手放弃,顺便气鼓鼓地嘟囔起嘴,“你就那么担心我逃跑?快勒死我了!”
江晔清满意地欣赏着两只手上的白萦:“事情棘手,我需要你,你不可不去。”
他其实想说必须去,因为此行归期难料,若是不带上人,他绝对不能安心待在宫里。等他回来,估计人早就真逃跑了,他怎么能不担心呢?自然要紧紧把人勒在身边。
他施法将白萦隐身,接着补充一句:“走吧。”
街上熙熙攘攘,沈时渊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几乎是每个摊铺都要凑下热闹。后面被拽着走的人暗自肯定,幸好提前做了准备,否则定会跟丢了前边那只淘气猫。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鲜出炉的山海兜!新鲜海味作馅,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吆喝声响亮贯耳,携千里飘香缠住沈时渊的脚步。
“去那边看看!”他把手上的一袋包子堆到江晔清身上,让已经抱着大大小小袋子盒子的人,此时又多了个包子顶。
“你慢点!”江晔清被扯着手腕前进,艰难地从怀中小山堆探出去一个脑袋,脚底生起不太和缓的风。
左挤右挤,沈时渊终于来到“山海兜”摊前,摊老板在看到他那刻,又惊又喜地道:“嘿!是你啊!!”
沈时渊也是同样的反应:“薛留柳?!这么巧?!”
两人正要继续叙旧时,江晔清的声音悠悠到来:“步子放慢些,你这样容易摔着。”他跟在后面好不容易才挤进来,气喘吁吁地提醒道。
薛留柳喜出望外的表情瞬间收住,他拧紧眉头瞪向后来的人,舌头顶着腮,略带轻蔑和挑衅地问:“你们认识?!!”
问完将两人来回扫了一眼。
“怎么又是你?”江晔清语气很不客气,表情更不客气。
沈时渊心中一阵问号:???
“你们认识?!”这回轮到他发出这句疑问。
薛留柳眯着眼说:“他欺负过我弟弟!”
“我说过,我当时什么也没做。”江晔清也眯起眼,仿佛是想在这上面也争个高下。
“我也说过,再让我见到你,你就完、蛋、了!”
这两人斗着眼,四只眸子皆成了条缝,火光从缝隙里滋滋溢出。
沈时渊是挺想看这个热闹,也想知道这二位究竟有何渊源,却不料被自己肚子出卖。
咕噜咕噜——
四条缝横到纤细的腰肢上,火光熄灭。
“嘿嘿嘿……”沈时渊尴尬地笑了笑。
“这么快又饿了?想吃点什么?”江晔清瞬间恢复成一张柔和的脸。
沈时渊依旧维持着刚才的笑容,指向面前锅里状似馄饨又似饺子的山海兜:“就这个吧,闻起来好香,看起来也挺好吃的。”
“不行!”薛留柳立即喝止。
沈时渊奇了,怎么有生意还不做、有钱还不赚,这算什么理??
“为什么?”他满脸不解。
薛留柳凑到他耳边:“不新鲜,吃了容易闹肚子……”
沈时渊尽力把音量放低到同样大小:“你刚刚不是还在吆喝‘新鲜出炉的山海兜!新鲜海味作馅!’,为什么现在又说不新鲜了?”
薛留柳立刻将嘴巴凑得离耳朵更近,声音因为心虚愈发低了:“云都在中原腹地,哪里吃得到新鲜的海味?我不这么吆喝怎么唬得住人?!”
“哦——”沈时渊恍然大悟地歪嘴一笑,话中有话,“想不到你还挺聪明~”
只听懂表层含义的傻孩子憨笑一声:“嘿嘿,不敢当不敢当。”
江晔清看着俩人有说有笑,全然当自己为空气,干脆把满手的东西放上摊子台面。
重物掷地,砰然一响。
“干什么啊你?!吓我一跳!”沈时渊对巨响和制造巨响的人发出不满。
“真是的!你这个人一看就戾气深重,还狡辩说没欺负我弟弟,简直不可信!”薛留柳附和。
江晔清懒得理会赖上自己的小屁孩,蹙眉抿嘴看着沈时渊:“东西太重了,重得我手疼,那里也疼……”
这招真是百试不厌,对心软的人最好使。
果不其然,沈时渊想到昨晚的事就心生愧疚,他忙道:“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我差点都忘了你还受着伤……留柳,今后有机会咱们再聚,我们有些急事得先告辞了。”
回府的路上,江晔清全程神色痛苦,却依旧抢着抱沈时渊买的一大堆战利品,脸色越来越惨白,叫沈时渊看得心里阵阵难受。
沈时渊松开支撑着躯体的手,严肃地抱起胸。失去支撑力的江晔清跟着停住脚步,艰难地扭回半边头:“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要。”说着立马作势要席地而坐。
闻此言见此状,江晔清应了声“好”便扭过头,直挺挺站在原地不再动弹。
沈时渊趁其不备,迅速上前搬走山堆,还在任劳任怨的载物牛表情变得讶异的瞬间,挑眉递去一个笑容:“该轮到我了吧?你都搬了一路了,手还受不受得了?那里还想不想要?”
不知道是因为语气间的调戏,还是因为对方灿烂漂亮的笑容,江晔清瞬间浑身酥麻,电流刺激到头顶,他在脑海里“嗡”地一声响中晕倒了。
“你说你这孩子!这么冲动做什么?要是给人脑袋打坏了该怎么办?!”
“我不是看他欺负你嘛!那么高那么壮一个大男人,把所有东西都丢给你拿,像什么样子?!我看不惯他这样,更看不惯他这人,当然要收拾收拾!”
“收拾谁?!收拾谁?!真是冲动!你未知全貌怎么能……”
“你们……嘶……”江晔清在争吵中迷迷糊糊掀开眼皮,想看清床榻边的人,却在支起脑袋的瞬间感受到后脑勺传来的剧痛。
沈时渊听到声响立刻停止口舌之争,一个箭步跃到床边坐下:“醒了啊,你脑袋感觉怎么样?”
“疼……”江晔清难受得睁不开眼,呲牙咧嘴地应了句。
看着躺在床上脸色白成墙皮的人,苏咏冰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顿时慌神,眼神无助地朝沈时渊递嘴形:怎么办?!帮帮我!!求求你!!!
沈时渊察觉到目光,送回一记眼刀,瞪完那边愁看这边,他面色凝重地对江晔清道:“你先躺着歇息,我再去拿点冰来给你敷。”
苏咏冰目送沈时渊离开房间后,满身凄凉地转回身,却看到江晔清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正在挑眉看着自己,面色红润、容光焕发,浑身的病气和虚弱此时已不见踪迹。
“你!你是装的?!”他气得举起一只手指人,恼怒和惊诧登时灌满脑腔。
江晔清放下半边眉毛,换另一边挑起,始终沉默,未置可否,只是嘴角一直噙着似有似无的笑。
这副表情叫苏咏冰看得恼火,刚要发作,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立刻冲上去告状:“哥哥!他一点事也没有!他是装的!!”
捧着一盆冰块的沈时渊抬眸看向床榻,却只见一副气若游丝的躯体安然躺着,依旧是他离开时的姿势与模样,令人只看一眼便会心生怜惜。
沈时渊神情严肃:“你再胡说?!伤了人不好好反省,还冤枉受害者。咏冰,你这样不太好。”
一口盖得住他整个人的黑锅压顶,叫苏咏冰瞬间喘不过气来,他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委屈得半天吱不出一声,倒是真真应了那四个字——
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