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于冬日》行雨纸书

2、下

　　⑦
　　高三是个重要的阶段，作为高三生，余棉提前开学回了学校。
　　不过放学后江薇依然在门口等着。
　　一直到高二也开学，江薇会到余棉班上等她，或者有时会余棉更快也会到高二楼来等江薇。
　　虽然没说，却成了两人间的心照不宣。

　　学习压力不仅给了高三，高二也不能松懈。
　　窗外的树从白衣素裹到青葱绿叶，附中高三生迎来了高考。
　　高考的前一天，江薇递给余棉一个小盒子。
　　盒子是黑色的，镶着金边，不是很大。
　　“这是什么?”余棉左右摆弄着盒子，着实有些好奇。
　　“你考完之后再看，好吗?”说着江薇又递给余棉一个袋子，“这些的话也是之后再看，都是给你的。如果…你不喜欢就丢了吧，随你处置。”
　　余棉接过，奇怪道:“你送的我为什么不喜欢?丢掉干嘛？”
　　江薇没有回答，只是预祝余棉高考顺利。
　　余棉笑笑，她根本不是学习这块的料，高考考不好就干脆不读了，改去写小说。
　　她喜欢写小说，完结一本反响还不错，但学习紧迫就先放一边了。
　　小说里的故事总是很吸引她。
　　主角们的青春或惊艳，或幸福，或遗憾，亦或是细水长流，他们的人生不论美好，都给了余棉平淡日子数不尽陪
　　伴，带给她喜怒哀乐。

　　虽然还是有所期待，毕竟为此努力着，但余棉最终还是考砸了。
　　外婆虽然希望余棉能上个好大学,，读了书找个好工作，但对于现实也剩无奈。她安慰余棉没事。
　　“外婆支持你选的每一条路。”

　　晚上躺在床上，忽然想到江薇给自己的盒子，余棉翻身起来，拉开抽屉，拿出盒子。
　　心里忽然突突了一下，余棉缓缓的打开盖子，里面躺着一张信封。
　　信封是粉色的，想到之前江薇说的话，脑海里涌起一个猜测。
　　拆开信封，余棉一行一行的看过去，一直看到最后：
　　“袋子里是我准备了很久给你的礼物。如果让你反感，我不会来打扰你。
　　愿你事事顺心，往后幸福。
　　——江薇”
　　长久的静默，余棉握着信的手紧了紧，她忽然站起身走向书桌上的袋子。
　　拆开袋子，里面是一束包起来的手工纯白玫瑰，一边躺着两个毛线小木偶。
　　人偶牵着手，一个披着长头发，一个扎着高马尾。
　　注意到人偶中间的卡纸，余棉拿起来翻过面。上面写着两行字:
　　亲手做的。
　　江薇和余棉。
　　⑧
　　大门四周挤满了人，江薇心里有些忑忐的握着书包肩带，她不知道余棉看没看她的信，看完之后又是什么反应。
　　大门周围没看到人，江薇走到寒假等人时常站的数下，她看着渐渐疏散的人群，心里不禁失落起来。
　　“喂，兔崽子，又是你!”
　　一个糙汉粗着声音喊了声，江薇转头，发现是之前追她的小混混之一。
　　脑子似乎糊了一瞬，江薇冷冷的看着糙汉，估计现在还有些人他不敢真的动手。
　　她眼神沉下去，脚步缓缓往后退，拉开跟男人的距离。准备转身跑进人群，被男人发现拽住手腕。
　　江薇一只手快速伸进外套口袋，正要回头，忽然看见一只手伸过来，男人被踹到重要部位,“嗷”的一声往后退去。
　　身体被拉入一个怀抱，后脑勺被压住，靠到那人的肩上。
　　这一动作引起周围的关注，男人见不妙只能灰溜溜的跑走。
　　“人走了，没事吧?”余棉侧头，手下轻了力道。
　　心脏还在快速的跳动，发出“砰砰砰”的声响，清晰地震在耳边。反应了一会儿，松开口袋里的刀，江薇轻轻吸了口气，退开身。
　　“谢谢。”
　　余棉挑眉，心里泛起一丝柔软，她叹了口气:“不是说了吗?不用为这种事和我说谢谢。”
　　江薇怔了一瞬看向余棉，难道余棉没看信?
　　看出江薇眼里的怔愣与困惑，余棉心里好笑:“信我看了，字很漂亮。礼物我也收了，我很喜欢。至于你说的什么不打扰我了，嗯——你不要我了吗?”
　　余棉说完看向没反应过来完全呆住的江薇。
　　江薇心里很乱，余棉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敲在她心口一样，过了两秒，理解其中的意思，这些话又像密糖一样裹住心脏，巨大的喜悦冲向大脑。
　　她语无论次的解释，“没，我没有不要你，我不是…我”
　　“女朋友，别慌，稳住。”
　　“……”江薇脑子轰的一声又炸了。
　　⑨
　　高考完后，余棉过上了白天找灵感码字，下午放学接女朋友的悠哉生活。
　　她偶尔出去散散步，看到好东西会想到带给江薇。
　　暑假的时候，曾经写的那本完结文出版实体书了，第一桶金入手，余棉分了些出来带着江薇和外婆出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她们困在这方小城，还没有机会走出去看一看，手机里惊叹的地方还是亲眼见到才感觉到真实。
　　高三，江薇参加了许多竞赛拿了奖，被宁大保送。余棉也出版了第二本实体书，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可人生就是多变的。
　　外婆早年做劳工落下了病根，现在年龄大了，雨天，一夜之间大小病都冒了出来。
　　小城的医疗设备自是比不上大城市，治疗效果微乎其微。余棉决定带人去宁城，接爱更好的治疗。
　　出发前一天，余棉把代表自己的毛线人偶给了江薇。
　　“你可要保管好我。”
　　江薇郑重的抱紧怀里的人偶，点了点头。
　　“我在宁城等你。”

　　阳光高照，学校门前的银杏树零零散散的飘下落叶。江蔽下意识的抬眼望去。
　　那里没有等自己的人在。
　　江薇深吸了口气，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情绪。
　　等她的人不在这，在宁城。
　　独自一人回到家，江薇打开亮眼的白灯，屋里空无一人。
　　以往放学，有时是去余棉家，有些时候余棉会来自己这待段时间再走。
　　鞋柜里还有余棉的拖鞋，茶几上放着同款的茶杯。
　　江薇换上鞋，放下书包，她仰起头呼了口气。整个人扑向沙发。伸手摸了摸，抱起一个鲨鱼抱枕，把头埋进抱枕里蹭了蹭，江薇深深吸了口气。
　　上面还有余棉的味道。
　　“叮——”一声信息提示音突兀的响起。
　　江薇微微抬头，露出一双眼睛，她顺过手机，看到是余棉发来的信息。
　　余:我到了，你放学没?
　　江薇翻过身躺在沙发里，肚子上放着鲨鱼抱枕，她敲字回复。
　　江:已经在家了。
　　对面很快回复:外婆的病情这边说可以治，三个疗程就能出院。
　　江:希望外婆早点好起来。
　　余：你也照顾好自己。
　　下一秒切进一个视频电话，江薇差点手抖被亲爱的手机砸到，来个亲密接触。
　　两人打视频聊了几句，余棉那边办手续有些忙，好多事情要做。没多久就挂了。
　　江薇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起身去房间拣衣服洗澡。
　　窗户外吹进来几缕风，江薇下意识看去，手下拣衣服的动作忽然顿住。
　　书桌上放着一束手工红蔷薇。
　　祝事事如愿，岁岁安康。
　　——余棉

　　你赠我白玫瑰，我予你红蔷薇
　　⑩
　　“宁城已到站，请乘客门收拾好东西，准备下车。”
　　门应声缓缓打开。
　　江薇拉着行李箱挤在人群中，随着人流出门。
　　耳机里传来轻轻的呼吸声，忽远忽近，江薇抬手揉了揉耳朵，视线在四周找来接她的余棉。
　　“这。”
　　和耳机里的声音重合，江薇愣了两秒转身看去。
　　余棉单手插在外套里，另一只手举着手机轻轻挥了挥，她歪着头，高马尾在身后晃了晃，脸上带着笑。
　　“走吧，带你去看看住处。”余棉顺过江薇手中的行李箱，”过几天外婆出院，正好接来一起。
　　余棉租的房子二室一厅带独立卫浴和厨房，靠近宁大离医院也近。

　　关上门，余棉拉着行李箱进了卧室，江薇跟着进去。
　　衣柜里摆了一半余棉的衣服，江薇视线扫了一圈。
　　床上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沿墙有条长的办公桌，够俩个人用，上面是书柜墙，东西都放了一半。
　　江薇笑了笑，心情很好的走向小阳台。
　　阳台上摆了两三个小植株，一个可以容纳两人的吊椅。
　　余棉打开江薇的行李箱，一眼就看到了被细心包起来的手功红蔷薇，她顿了顿，拿着蔷薇走向床头。
　　床头有支同样手工的白玫瑰，插在长筒里。
　　蔷薇放进去，一红一白挨在一起。

　　待整理好东西，两人去了医院看外婆。
　　外婆坐在床上，戴着老花镜看着一本书。
　　窗户通着风，温暖的光照在老人的脸上，柔和了眼角的皱纹。她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见到人进来，她赶忙把手里的书藏进被子底下。
　　“外婆。”江薇笑着打了声招呼，视线扫到书本一角，“您在看什么呢?”
　　外婆咳了声，答非所问:“小薇来了?坐了几个小时地铁累了吧?”
　　江薇挥挥手:：不累外婆，就坐了会儿的事。”
　　外婆笑道：“恭喜高考顺利。”她拍了拍床边，“来，坐这。”
　　江薇听话的坐下，拿起苹果开始细细的削，时不时和外婆聊两句，一旁的余棉听着医生的嘱咐。
　　“老人留院再观察两天，没有异常的话就可以出院了。”医生拿着笔和板子严肃道。
　　“嗯。”余棉认真听着医嘱时不时点点头。
　　待医生走后，余棉接了一杯温水递给外婆。
　　外婆伸手去接，被子掀开一些，露出被藏的书的封面。
　　江薇和余棉身子同时僵住。
　　那是一本有关同性婚姻的书。
　　外婆反应过来，“淡定”的接过水，小小的抿了口，“那个，你们的事我早知道了，我…不阻拦你们。”
　　“您…什么时候发现的?”余棉站在床边，有些不自然。
　　外婆看了眼她，“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谈过轰轰烈烈的恋爱，遇见过你的外公，老话说的好，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阿婆的眼睛还是很灵的。”
　　余棉每次和江薇视频时，目光总是温和带着笑意，嘴角时不时扬起，整个人就像浸在如沐的风中，好似骄阳下洋溢着春光的少女。
　　余棉笑了笑，也不再扭捏，反而坦荡的望向外婆。
　　她扬起笑容，真挚的一字一句道:“谢谢奶奶。”
　　亲人的祝福好过所有鲜花和掌声。

　　被世俗所不容的喜欢，在越来越多接连不断的抗拒与阻拦，谩骂、责备、哭诉和不理理解都成为压倒他们或者她们的巨石。
　　不得所爱，不能去爱，才是常态。
　　但总有于石缝中求生的野草，张扬肆意的生长。
　　就像一束花，有人让它枯萎，也总有人能让它盛开。

　　愿与所爱长长久久，相伴岁岁年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