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于冬日》行雨纸书

1、上

　　①
　　逼仄的小巷里，余棉拽着江薇狂奔，跑出巷口。
　　外面是热闹的街道，四周人来人往，两人隐入人群，消失在视野里。
　　“特么的人呢?”
　　三四个小混混看着人山人海，只觉得煮熟的鸭子飞了。
　　本来见只有一个女孩子劫点钱还可以摸几把，现在人影都没了，几人只能离开。

　　余棉带着人进了花店，躲在花架后面。
　　透过花架的空隙，玻璃门斜对面的小混混在原地停留了会，看样子骂得很脏，转身离开。
　　余棉松了口气，她转头看向被自己挡在身后的人。
　　江薇背着书包，一只手握着肩带，没什么情绪的看向小混混离开的方向。
　　余棉松开手，见人没反应以为被吓到了，她安抚了一句:“别怕，他们已经走了，下次还是别走小路，不安全。”
　　江薇没说自己是被突然拽进去的，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余棉没太在意，随意地摆了摆手，推开门出了花店。
　　看着扎着高马尾的背影，顿了顿，江薇抬步跟了上去。

　　走出没多远，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余棉没忍住回过头:“你还有事吗?
　　江薇看了眼余棉和自己一样的校服，今天附中放寒假，高三生放假比较晚，还得补课。
　　因为放学后还去做了一个小时的兼职，江薇正好赶上高三放学。
　　江薇:“谢谢学姐。”
　　余棉双手插在衣兜里，看着对面清秀冷淡的漂亮学妹，多上了一个小时课的郁闷一扫而空。
　　“嗯”
　　②
　　本以为这件事告一段落不会有后续，没想到第二天补完课，余棉摸出手机正回信息，猝不及防的听见一道耳熟的声音。
　　她抬头顺着声音望去，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江薇依然背着书包，她站在一颗树下，路过的人频频回过头看她。
　　她手里提着一个包装。
　　余棉确定是在叫自己，收了手机走过去。
　　“怎么是你?有事吗?”
　　“嗯。”江薇点点头，语气没什么起伏，她提起手里的包装递给余棉。
　　“给我的?”
　　“嗯，一块小蛋糕，不贵，还是谢谢你昨天帮忙。”
　　余棉摆摆手，将蛋糕轻轻推回去，“不用，顺手的事，下次要自己注意安全。”
　　“你拿着吧，一点心意。”江薇拉过余棉的手把带子挂上，不给人反应拒绝，她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开。
　　余棉站在原地，挑眉歪了歪头。

　　自那之后，几乎每天放学余棉都能看到门口等着自己的江薇。
　　一开始她还有点不习惯，让人别等自己，后来听人解释住得近，余棉也就习惯了。
　　就当顺路，多个跟班。
　　③
　　细碎的雨水打在窗户上，趴在桌上的人手指动了动。
　　余棉抬起头，外面是阴沉沉的天空，几个行人打着伞走过。
　　怎么就下雨了?没带伞怎么搞。
　　余棉啧了声，挨着自习下课铃响出了教室，脚步有些急促。
　　最后一天课，比往常多加了十五分钟，之后算是正式放假了。
　　对于附中高三生来说，延迟寒假的最后一天多一段时间已经成了贯例。
　　真是一点时间都不多留。
　　但余棉来不及想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他顺着扶手，连着台阶跨过去，来到一楼走廊下。
　　左右看了看，没见到人。
　　这雨下得突然，才过了几分钟雨势就渐渐大起来。
　　要是按照往常时间在这等，估计没等到人，等了几分钟还下雨。
　　余棉松了口气:应该没来或者已经走了。
　　把外套的帽子戴上，书包抱在怀里，余棉避开水坑跑向大门。
　　雨水滴到头发上，打湿了刘海，遮住了眼睛。
　　不知道是因为这雨声和汽车鸣响混杂着令人心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心里没来由的感到烦燥。
　　忽然，模糊的视线里闯入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们奔向对方，那个身影由远及近，渐渐的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幸好赶上了，”江薇打着伞把余棉包入其中，“抱歉，来晚了。”
　　知道附中的案例，兼职完后本来攒了些钱想去之前躲小混混的那个花店买束花，刚出门就下起了雨。
　　店里只剩下自己一个守着关门，急匆匆跑回家，简单换了身上衣就拿着伞赶过来了，幸好雨没下大，衣服没湿得太彻底。
　　就是没买到花，有点可惜，明天该关门了。
　　当时躲在花架后面江薇就注意到了，它在余棉的旁边，很配她。
　　④
　　余棉任江薇提过自己怀里有些湿了的书包，她眼睫上还在滴水，整个人看着像只落汤鸡。
　　随意抹了把脸，接过江薇递来的纸巾擦干额头和脖子。
　　余棉把纸随手丢进垃圾桶，身边不时经过几个路人，汽车鸣笛的声音好像渐渐远去，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

　　到了平时分开的地方，江薇撑着伞跟着余棉一起转身走向另一条路。
　　路不远，可能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走的比时慢，到家得也比较晚。家门半开着，余棉看见蹲坐在小竹凳上剥豆子的外婆。
　　“小棉，今天怎么回来晚了，哎呦衣服都湿了，没带伞吗?”外婆慌忙甩了甩手上前接过江薇手里的湿书包。
　　“快进来，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余棉顿了顿，她转头看向举伞站着的江薇，“你…要不进来坐坐？”
　　江薇怔了两秒，嗯了声收起伞跟着余棉进了门。
　　这个年纪的老人家大都爱问一些问题，余棉的外婆也不例外。
　　知道了江薇是个孤儿，自己照顾自己，心里疼惜的不行。热情的叫人留下来吃饭，在这洗个澡过夜，和余棉也有个伴。
　　架不住这热情，江薇见余棉默认了就点头应下，“谢谢婆婆。”
　　房子常年只有婆孙两个人住，没有多余的空卧室，余棉和江薇两个小女生住一间。
　　余棉的房间放满了东西。
　　书柜摆着满满的小说，书桌上也整齐的摆列着各种书籍，几张草稿纸随意的夹在书本内页或者被压着。
　　床头柜上有盏小灯，余棉靠在床头抱着手机打游戏，等江薇洗完澡进来。
　　床不算很大，但睡两个女生还是悼悼有余的。

　　余棉翻了个身，和江薇面对面:“你要听歌吗?”
　　江薇点了点头。
　　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换了首平缓的歌，余棉把耳机的另一头递给江薇。
　　闭上眼睛，两人听着耳机里不知名的歌，相对无言。
　　⑤
　　“江薇，记得关门，先走了啊。”店长拎起包，打声招呼推门离去。
　　天色暗的早，黄昏已经染了半边天。
　　打扫好卫生，带上门锁好，江薇转头脚步一顿，对上余棉的视线。
　　余棉穿着大衣，脖子上围着红色的围巾。她站在路灯下，仰了仰下巴，“结束了?”
　　反应过来，江薇收起钥匙，走向余棉，“嗯，怎么了?”
　　“外婆让我叫上你一块去吃饭。”
　　“……”放在口袋里的手握了握又松开，“好，谢谢。”
　　余棉看了眼江薇，她披了件黑袄，拉链拉到下巴，脖子空空的。
　　这人好像……老说谢谢。

　　屋子里很暖和，三人围着一个不大也不小的桌子吃饭。
　　外婆时不时给余棉和江薇夹菜，“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有营养的，长个儿。”
　　“谢谢婆婆。”
　　一块排骨被放进碗中，江薇握筷子的动作顿住，她转头看向余棉。
　　“多点长肉。”
　　“…谢谢。”
　　余棉不自觉皱了皱眉。
　　江薇疑惑的歪了点脑袋:?
　　余棉没说什么，转过头开始扒饭。

　　路边的灯陆续照亮了整条街，余棉送江薇走到分叉口。
　　两人并肩走着，快到叉口时，身边的人忽然停下脚步，江薇转头看去。
　　余棉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她站在一边就那么直直的盯着江薇，抿了抿唇，她说:“你不需要老说谢谢，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什么，起码对我不用。你…”顿了顿，“你是我的朋友，对你好不是出于可怜也不是客气，你可以理所应当的接受我对你的好。”
　　江薇怔了两秒，“我…”
　　余棉侧过头，“之后也来我家吃吧。外婆她挺喜欢你的，一个人总会感觉冷清。
　　她转回头看着江薇:“我们等你…明天见。”

　　微风吹得人很冷，望着余棉离开的方向，江薇站在夜里很久。
　　她忽然低头笑了笑，轻声道：明天见。”
　　⑥
　　假期的最后几天迎来了新年。
　　街道变得很是热闹，大家张灯结彩，挂对联放鞭炮。
　　江薇帮着余棉一起挂横幅，之后帮外婆端碗筷和饭菜。屋里亮着暖灯，三个人忙碌着，倒是比往常热闹。
　　最后一道菜上桌，洗好手终于歇下来。
　　吃得八九分饱时，外婆拿出两个红包，一个给余棉另一个递给了江薇。
　　江薇刚要拒绝，红包被余棉拿过塞进了手里，“拿着。”
　　在余棉的注视下，江薇垂下眼败下阵来。

　　“在这呢。”余棉推开阳台的门，江薇站在扶手边，抬眼望着整个城市。
　　“做什么？”余棉问。
　　“我在看。”江薇回过头笑着看向余棉。
　　余棉走到她旁边，也抬眼看去。
　　眼前是万家灯火，寒冷的冬日里从不缺少温暖。以前好像没怎么仔细看过，只是饭后便待在房里，直到零点时和大家一起跨年，期待新一年的美好。
　　“江薇，你的新年礼物。”余棉手里拿着一个盆子，她递给江薇，“打开看看。”
　　江薇接过，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奶白色的围巾。
　　“天气冷，要好好保暖，我帮你戴上。”
　　毛绒绒的围巾罩住脖子，没过一会儿就暖起来。
　　“喜欢吗?”余棉问，脸上带了点笑意。

　　零点整，天空绽放出无数绚丽的烟花，光亮照着余棉的脸，柔和了她的笑容。
　　江薇看着她，嘴角也扬了起来。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