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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似是故人来(一) ...
“程将军!”
伏案写军报的人头也不抬:“进!”
几封信放到几案上,来人倒是没走的意思。
“你可以走了。”程敛之挥挥手,进来只有他一人顶在宁边,军务繁重,口气十分不耐。
“哟,不错,你这程将军当得比你小叔有范儿。”来人踢踢程敛之,语气调侃。
“俊卿表哥!”程敛之晒得黝黑的脸上惊喜非常。
贺镜东点点头,屈指敲敲信封:“阿南给你生了个大胖闺女,七斤,比人小子还重。”
程敛之高兴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忙不迭地拆信,口里不住问:“阿南没吃苦吧?恢复得怎么样?孩子的名字起了么?哎呀,让娘和阿南他们商量罢。”
程敛之忙着看信,没有看到贺镜东脸上的黯然。
程敛之看罢信又傻笑了好久才省起给贺镜东倒水:“茶叶都用完了,哥你就将就将就吧。”
贺镜东捧着粗陶碗,碗里的水有明显的泥腥气。程敛之黝黑的脸上一双乌亮的眼睛笑笑地看着他,贺镜东仰脖将水一饮而尽,拿袖子擦擦嘴。
“啧,忒腥。”
程敛之止了笑,凝注表情:“刚来的时候没雨,普通兵士连这泥水也喝不上。”
贺镜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
程敛之忙扯嘴一笑,拍拍贺镜东的肩:“财神爷千里迢迢来宁边,给咱们带什么好东西了?”
贺镜东得意地一扬眉:“还不是咱们帝卿,一开口就是六千石粮米,几十车棉纱药品,还点名要我亲自运送。啧,整三艘楼船,从平州运到武淩。又从武淩倒腾到这边。”
程敛之笑:“上面有人,就是好办事儿。”明显的调侃语气,表兄弟二人相视大笑。
“帝卿有身倒还清减不少。”提到哥哥,贺镜东的表情多少有些涩然怜惜。“楼船在皇都码头刚一腾空,就直接开到东海郡了。”
程敛之的眼神有些严肃,贺镜东摆手一笑:“放心,帝卿什么都没说,都是我自己猜的。”
程敛之叹口气,斟酌着开口:“那位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出海,但这边都瞒着。只说人着了风寒,有奏报都由李大伴递进中帐。”
“是啊,其实不必的。自古御驾亲征,坐在中帐里意思一下就成了,哪还真的上阵杀敌。”贺镜东语气幽幽。
“走的时候,李大伴想让今上留个凭证。今上没留、、、”
贺镜东有些激动:“怎么这样?!说句大不敬的,东宫到时候嗣位登基是不需凭证,可帝卿怎么办?他该如何自处!”
“连李大伴都斗胆这样问了今上,可今上还是摇头。他只说了一句‘不用留,没有什么万一,朕答应过他平安回去’。”程敛之声音很轻,可再次回忆,还是会为那种只有多年夫妻才有的信任情深而感动。
贺镜东沉默良久,最后紧紧程敛之的肩膀:“你也是啊,要平安回去。有妻有子的人了,凡事要谨慎稳重。东西送到了,今晚我就回去。依娜和孩子们都在府里,我要赶回去过中秋呢。”
“平州那边?”
“有管事的;府里、宫里我都尽量照应,等你们回去了我再走。”
“哥!”程敛之眼眶一热,紧紧抱住贺镜东。
“啧,力气大得、、、”
“殿下,批好的奏折要送去南书房么?”小石头见萧从瑜合上最后一本奏折,轻声问道。
“不急~”几分心思莫名,萧从瑜又从那堆奏折中抽•出一本,打开。“这是谁的字?倒和云坡的有几分相似。”萧从瑜自言自语,指尖顺着笔锋缓缓滑动。
见小石头伸着脖子看的精怪模样,萧从瑜哼笑:“脖子伸得跟鹅似的,呆!”小石头抓头笑,萧从瑜觉得有趣。有些不舍地合上奏折,朝小石头伸手:“帝卿在午憩,一会儿送去南书房罢。走,扶本宫去御苑走走。”
萧从瑜扶着腰,被小石头搀着离开书桌。最上面的一本奏折被风吹开,扉页上赫然写着“礼部郎中刘清源”。
虽然已近中秋,但天气还是十分炎热。长乐因为贪凉吃多了绿豆沙,午睡方醒便闹起肚子。贺镜西担心长乐,急忙让人把卓逸然找来,去南书房处理政务也只能往后推了。
长乐拉过几回,又服下卓逸然开的药,用了些粥水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贺镜西拿着棉巾给儿子擦汗,哪还有点小朝上从容大气、说一不二的监国风度。“这孩子从小肠胃就弱,偏还不晓得忌口。以前有他姐姐管着,还好些。现在没人管了,你看他闹得。”
这些年来的风雨相伴,早让贺镜西和卓逸然之间的相处如朋友一般无拘无束。听到贺镜西的埋怨,卓逸然只是一笑:“小孩子家的,还指望他自己自觉?”
贺镜西转念也想也是,看着睡得小嘴微张的长乐心中又爱又气。
“殿下,不好啦!东宫出疹子了!”小石头是萧从瑜的贴身内侍,银盏不好拦,竟然人慌里慌张地跑进来。
拍了拍瘪了嘴的长乐,贺镜西蹙眉:“出去说。”
贺镜西一行人赶到斯咏殿,见到寝殿到处染着熏笼消毒。
萧从瑜穿着宽松的亵衣躺在床上,露在外面的脸和脖子上都是麻疹一样的红疹子。
“帝卿?”萧从瑜似是想到什么,大喊道:“出去!扶帝卿出去!别把病气过给帝卿了!”萧从瑜拉紧衣领,使劲往床里躲。
贺镜西心里一热:“没事,子诺,我不怕。出来,让卓医正给你看看。”
“微臣冒犯,望殿下赎罪。”卓逸然带上手套,上床把萧从瑜往外抱。
查过舌苔、脉搏,又得知萧从瑜小时候发过麻疹,卓逸然初步断定应该是过敏,不会传染。贺镜西松了口气,萧从瑜脸色一好,急问:“对孩子没影响罢?”
卓逸然斟酌道:“暂时不好说,微臣给殿下开些去湿解热的温和药材,这几日先吃着罢。”
萧从瑜却摇头:“我不吃药!”
贺镜西皱眉:“子诺!”
萧从瑜只是摸着肚子摇头:“不用,挺挺就过去了。”
卓逸然放下正开药的笔:“殿下放心,这些药都于胎儿无碍的。”小石头也急得直搓手:“殿下,您现在可不能马虎,一定要吃药。”
“等等!这位公公的手是怎么回事?”医者细心,卓逸然一下子发现事情不对。
明灯下,小石头伸出双手。上面的红疹子跟萧从瑜身上的一模一样,再查看斯咏殿其他的宫女内侍,却没发现异常。
一个宫殿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有走得最近的主仆俩除了问题?
贺镜西沉声问:“小石头,今儿你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事没有?”
“没啊!奴才跟每天一样,把奏折从南书房拿回宫给殿下批阅,再把批好的奏折拿回南书房。”小石头是萧从瑜的贴身内侍,只有他有资格接触到萧从瑜的公务。
“没别的了?”
“真没!本来午茶时殿下要奴才陪着去御苑走走,没曾想出门时慈寿宫的嬷嬷来了,让奴才去拿小世子的五彩帽。奴才只得扶殿下回房歇下。待事情办完,奴才回宫把奏折送去南书房,回来便见殿下发了红疹,全身痒痛。”小石头拿满是红疹的手擦擦鼻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电光火石的一瞬,贺镜西心中雪亮:“奏折,对,奏折!逸然,随本殿速去南书房!”
“结果如何?”贺镜西拧眉问。
“是‘酴醾’,北疆的一种牧草。但经提炼之后的药材却有毒素,接触人体后,轻者会导致患者皮肤奇痒难忍,重者会使皮肤溃烂化脓。”卓逸然从一堆试验器材中抬起头,神情严肃。
贺镜西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捅了一刀,痛得浑身发冷。一大颗眼泪落到米黄的纸面上,将“刘”字晕开。
“宣刘清源进宫。”贺镜西转开视线,不再看那本奏折。
“殿下,属下办事不利,请殿下责罚。”通天卫副指挥使张明抱拳半跪。
“清源呢?清儿怎么了?!”贺镜西扶着桌案站起,语气里的惶恐回荡在大殿里。
“属下,属下赶去刘氏旧馆时,刘郎中已不知去向,属下只在室内找到这封信。”说着张明膝行上前,呈上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署名,张明想也不敢擅自打开。贺镜西撕开封泥,抽•出一张雪白的信纸。
“前尘已忘,珍重勿念。”
短短八字在泪眼中模糊难辨,贺镜西将信纸死死按在胸前,似乎想以此来平息内心的撕裂。
“殿下!”张明虎目圆睁,看着一股血流从贺镜西的脚下蔓延开来。
结尾在即(好吧适当夸张是允许滴),可不可以大胆求留言鲜花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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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似是故人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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