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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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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闹闹哄哄地走了,寻星屿手掌随意搭在沈时淮胳膊上。
指尖蹭过对方校服上磨白的边角:“只剩我俩了,走,陪我出去逛逛?”
以前碰一下都要被对方嫌“手欠”,这会儿倒只听见沈时淮低低应了声“嗯”。
出了校门的步行街不长,课余时间紧,两人没绕远。巷口奶茶店飘着甜香。
寻星屿趴在柜台上纠结,指尖无意识抠着玻璃边,念着“三分糖杨枝甘露会不会太淡”,等他抬头,店员已经在装杯了。
沈时淮把奶茶往寻星屿那边推,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语气中还带着些惊讶:
“你怎么知道我喝这个?”寻星屿接过杯子,吸得太急,芒果粒沾在嘴角。
沈时淮没答,只从校服口袋里摸出包纸巾,指尖捏着一张递过来。
寻星屿胡乱擦了嘴,纸巾揉成一团攥在手里,眼角余光瞥见沈时淮还盯着自己嘴角,莫名有点不自在:
“你递纸巾不能说一声?吓我一跳。”
沈时淮没接话,只是转身往奶茶店外走。
两人拐进隔壁文具店,货架上的漫画杂志露着半截封面,寻星屿脚步顿了顿,指尖在裤缝里蜷了蜷——
上周他就跟林野提过想看这本,没成想会在这里撞见。
他没多看,刚要转身,却听见沈时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要看就拿。”
寻星屿回头,嘴硬道:“谁要看这个?小孩子才看漫画。”
话没说完,目光却忍不住往杂志封面上瞟。沈时淮没拆穿他,只是伸手从货架上抽了本,随手翻了两页。
他指尖停在寻星屿刚才盯着的那一页,语气没什么波澜:“听说这个作者新更了番外。”
寻星屿喉结动了动,刚想再说点什么,突然有只手拍在沈时淮肩膀上,力道带着熟稔的随意。
寻星屿跟着回头,看见一个穿着藏青色校服的男生。再一细看,好像…是刘砚?
他笑起来眼角上挑:“沈时淮?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最近怎么没找我?上了高中就把我忘了?”
寻星屿下意识问:“你们认识?”
沈时淮转头看他,眉梢没什么起伏:“你俩也认识?”
“嗯,”寻星屿点头,“他妈妈跟我妈是大学同学,之前见过一次面。”
刘砚这才注意到寻星屿,往他这边凑了凑:“诶,你也在?上次给你的微信怎么没加?我还以为你瞧不上我。”
寻星屿有点尴尬,当时实在没想着加,这会儿被问得有点无措。
正要找个借口,沈时淮却先开了口,语气听着没什么波澜:“加微信?你加他干什么?”
刘砚被问得愣了下,随即笑起来,伸手拍了拍沈时淮的胳膊:“瞧你这样,我就是想多认识个朋友。”
说着又转向寻星屿,“怎么,不乐意加我啊?”
“没有,”寻星屿赶紧摆手,“就是回去之后忘了,后来找纸条没找着。”这话半真半假,却也算是圆了过去。
刘砚也没深究,又跟沈时淮聊起初中的事。
寻星屿在旁边听着,偶尔插句话问“你那时候也这么不爱说话吗”。
沈时淮没答,刘砚倒先抢着说“他那时候比现在还闷,也就跟我能多说两句”。
聊了没十分钟,刘砚看了眼手机:“得走了,晚了要被班主任抓。”
临走前拍了拍沈时淮的肩:“周末打球叫你,别又跟以前似的装没看见。”又对寻星屿说:“记得加微信!”
寻星屿含糊应了声,看着刘砚走远。
沈时淮手上还拿着那本漫画,递给寻星屿,语气没什么波澜:“刚你一直盯着它,别看了,我帮你买。”
寻星屿把漫画往沈时淮手里塞,语气有些僵硬:“谁要你给我买这个?我自己不会买?
沈时淮没接,声音跟平时一样淡:“就当上次你帮我的回报。”
“行了行了,你买。”
最后,还是沈时淮买下了。
晚修前的教室还浸在夕阳的余温里,后排男生打闹的声音撞在墙壁上,又弹回来混着课代表收作业的吆喝。
寻星屿刚把书包甩在桌角,校服外套的拉链还没拉好,江弈就撞开后门冲了进来——
校服袖子蹭着走廊的墙,沾了道灰印,他攥着寻星屿的手腕就往外拽,声音有些发颤:“许宁找你,在办公室,说…特别急。”
寻星屿的笔尖“嗒”地掉在练习册上,墨点晕开一小片。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以为是前天忘交数学卷子的事被发现了,又或者是上周值日时打翻了粉笔盒没收拾。
他跟着江弈往办公室走的路上,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道歉的措辞,直到看见许宁坐在办公桌后,才发现事情比他想的重得多。
办公室的日光灯太亮,把许宁眼下的青影照得格外清晰。
她平时总爱把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今天却有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手指捏着办公桌的边缘。
寻星屿刚喊了声“许老师”,她就抬了抬头,避开他的眼神,声音压得很低:
“别在这待着了,赶快回家。你爸妈……应该在等你。”
“我是不是闯什么祸了?”
许宁摇了摇头,伸手把他往门口推了推:“不是你的事,回家就知道了。路上慢点。”
公交车窗外的灯影一格格晃在脸上,寻星屿没心思看。
他掏出手机给爸爸发消息,“爸,许老师让我回家,怎么了?”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直到家门口的楼道灯亮起,他才发现玄关的灯没开,只有客厅漏出一点暖黄的光,像蒙了层薄纱。
苏玉宁坐在沙发上,背对着门口,肩膀垂着,一只手扶在额头上,另一只手攥着披肩的角,指缝里露出的布料已经被眼泪浸得发皱。
听到脚步声,她慢慢转过来,眼睛肿得通红,声音碎在空气里:“小屿,我没有妈妈了……”
寻星屿的书包从肩上滑下来,砸在地板上没发出一点声音。他站在原地,心猛地停了半拍。
外婆两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烫得他不敢说出口。
直到苏玉宁伸手拉他,他才踉跄着走过去,蹲在沙发边,看着妈妈的眼泪滴在披肩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阳台上传来打火机的声音,寻承荣站在那里,指尖夹着烟,烟蒂已经扔了一地。
他平时很少抽烟,今天却连烟灰掉在裤子上都没察觉。
听到客厅的动静,他转过身,眼睛红得厉害,却没掉泪。
只是走过来摸了摸寻星屿的头,声音哑得厉害:“收拾点东西,咱们回乡下。”
车开在高速上时,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
仪表盘的光映着寻承荣的侧脸,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却偶尔会偏头看一眼窗外,像是在找什么。
车里没开空调,风从车窗缝钻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寻星屿靠在车窗上,脑子里全是外婆的样子——
夏天的时候,外婆会把西瓜放在井里冰,等他放学回来,就抱着西瓜坐在槐树下,用勺子挖最甜的瓤给他吃。
他发烧的那一夜,外婆抱着他坐了一夜,手心的温度贴在他的额头上,暖得很。
他第一次学骑车摔了跤,哭着跑回家,外婆没骂他,只是用嘴吹着他的膝盖,说“小屿最勇敢了,不哭”
…………
六个小时后,车停在老家的村口。老槐树下挂着两串白花,风一吹,花瓣落在车顶上,轻得像叹息。
村口站着几个亲戚,看到车来,原本低低的说话声立刻停了,有人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迎上来帮着拿东西。
堂屋里的灯亮着,门口摆着外婆的遗像,相框上盖着块黑布,香烛的味道混着纸钱的灰,飘在空气里,呛得人鼻子发酸。
寻星屿走到遗像前,才发现照片是去年拍的。
外婆坐在槐树下,手里拿着块糖糕,是他爱吃的豆沙馅,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盛开的花。
他想起小时候,外婆总把他放在膝上,用方言唱童谣。
他听不懂词,却会跟着晃腿,外婆就笑着拍他的背,说“小屿是外婆的乖宝贝”。
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晕开一小片水痕。寻星屿赶紧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指腹蹭到眼眶,火辣辣的。
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哭,尤其是在爸妈都那么难过的情况下。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是妈妈递过来一块叠好的手帕,天蓝色的,上面绣着个小小的猫咪——
那是外婆去年给他绣的,说擦眼泪不疼。
他抬头看向遗像里的外婆,心里默念:外婆,我回来了。
可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会抱着他,说“小屿回来了,饿不饿,外婆给你做糖糕”了。
办完葬礼后,在老家回来的路上,寻星屿一直盯着车窗。高速路两侧的白杨树往后退,像被风吹散的剪影。
寻承荣把车停在小区楼下时,苏玉宁还在后排昏睡着。
眼角的泪痕没干,寻星屿轻手轻脚地帮她盖好外套,转身拎着行李上楼。
回学校那天,天阴得厉害,的铃声响,寻星屿才走进教室。江弈凑过来想问问情况,他只是摇了摇头,把书包塞进桌肚。
掏出课本翻开,目光却落在书页上的墨点,想起小时候外婆教他写名字,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写“寻星屿”,说“小屿的名字,要像星星一样亮”。
整整一天,他没怎么说话,午休时躲在走廊尽头的楼梯间,摸出手机翻相册,最新的一张还是去年春节拍的,外婆拉着自己,笑得眼睛眯成了缝。
晚修刚上到一半,寻星屿就借口去厕所,溜到了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