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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步步惊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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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绸缎,缓缓裹住金陵城。镇南王府的马车在王府别院门口停下时,谢砚鹤正摩挲着袖口内侧的陨铁纤维 —— 那是段子幽今早特意为他缝上的,指尖能触到纤维下藏着的半块虎符,心里便多了几分踏实。
“记住,王怀安的酒别碰,菜只吃面前那道清蒸鱼。” 段子幽掀开车帘,指尖在他手腕的记忆监测仪上轻轻一点,99.1% 的数字在暮色里泛着冷光,“若我给你使眼色,你就假装腹痛离席。”
谢砚鹤点头,将龙纹玉佩藏进衣襟深处。马车驶进王氏府邸时,他隔着车窗看见庭院里的灯笼连成一片火海,侍卫腰间的弯刀在灯下泛着寒芒 —— 这哪里是赴宴,分明是闯龙潭。
宴会厅内早已坐满了人,王怀安穿着一身紫色蟒袍,坐在主位上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看到两人进来,他立刻起身,笑容里藏着刀:“段小王爷,这位是?”
“家兄的远房表弟,刚从江南来,想在金陵谋份差事。” 段子幽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谢砚鹤挡在身后,“听闻王大人设宴,特来叨扰。”
谢砚鹤垂着眼,装作怯懦的模样,却在抬头的瞬间,与角落里一个身着北境服饰的男子对上了眼。那人袖口绣着一只玄鹰 —— 是宇文泰的人!他心头一紧,指尖悄悄攥紧了袖中的虎符。
酒过三巡,王怀安突然举杯,目光直直射向谢砚鹤:“这位小兄弟看着面生,不如饮了这杯,往后在金陵,王某也好帮你搭个桥。” 酒杯递到面前时,谢砚鹤能闻到酒里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刚要推辞,段子幽突然抬手打翻了酒杯。
“王大人恕罪,家弟自幼畏寒,沾不得烈酒。” 段子幽笑着按住谢砚鹤的肩,指腹在他掌心悄悄划了个 “走” 字,“方才听闻府里的墨宝阁藏着前朝孤本,不知可否借我们一观?”
王怀安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却还是挥了挥手:“既如此,便让下人带你们去。” 转身时,谢砚鹤瞥见那北境男子悄悄跟了上来,心里已算准了 —— 今夜的宴局,不过是王怀安试探虚实的幌子,真正的杀招,藏在墨宝阁的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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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宝阁的灯笼忽明忽暗,下人领着两人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借口有事离开。段子幽立刻反手锁上门,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墨行的地图:“按馆主给的消息,王氏的贪腐账册就藏在墨宝阁的暗格里,与纸墨行的账目是通的。”
谢砚鹤点头,指尖在书架上轻轻敲击 —— 他记得段子幽说过,王氏的暗格多按 “天干地支” 排列。果然,当他按到 “子” 位的书时,书架突然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暗格。
暗格里堆着一摞账本,最上面的一本写着 “纸墨行出入账”。谢砚鹤翻开,里面的数字看得他皱眉:“一斤墨锭报五两银子,一张宣纸记十文钱,这贪得也太明目张胆了。”
“不止这些。” 段子幽递过他带来的双记账本,“你看这页,纸墨行每月向地方府衙送的‘笔墨钱’,其实是王氏贿赂地方官的赃款。我们把这些数字抄下来,再对比国库的账目,就能撕开这条贪腐链。”
两人借着灯笼的光,飞快地在双记账本上记录。谢砚鹤的笔尖划过纸面时,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原史实验室,段子幽也是这样,陪着他熬了无数个夜晚核对数据。那时他们总说,数据不会骗人,如今想来,账册也一样 —— 每一个数字背后,都藏着人心的贪婪与黑暗。
“抄完了。” 谢砚鹤合上账本,刚要将暗格归位,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段子幽立刻吹灭灯笼,拉着他躲到书架后。门被推开的瞬间,他们听见那北境男子的声音:“王大人,宇文将军要的弩箭,纸墨行的人说还没备好。”
“急什么。” 王怀安的声音传来,“等我拿到镇南王府的兵权,别说弩箭,整个金陵都是我们的。” 脚步声渐渐远去后,谢砚鹤才松了口气,转头却撞进段子幽的怀里 —— 黑暗中,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与自己的紧紧贴在一起。
“别怕。” 段子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有我在。” 谢砚鹤点头,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回握 ——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彼此的心跳就是最好的承诺。
天刚蒙蒙亮,谢砚鹤就带着双记账本,悄悄潜入了纸墨行。伙计们还在打盹,他直接走进账房,将账本摔在桌上:“把你们这三年的出入账都拿出来,若敢隐瞒一个字,我现在就报官。”
账房先生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拿出账本。谢砚鹤对照着自己的双记账本,一笔一笔核对,不到一个时辰,就找出了二十多处篡改的痕迹。他将证据整理好,刚要离开,纸墨行的掌柜突然冲了进来,“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大人饶命!这些都是王大人逼我们做的!”
谢砚鹤挑眉,刚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他探头一看,只见十几个地方官簇拥着江宁知府走了进来,个个面带愁容。知府看到他手里的账本,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六殿下,臣等是来求您的。”
谢砚鹤一愣 —— 他还没暴露身份,知府怎么会知道?
“王大人把持朝政,每年都逼着我们交‘笔墨钱’,若不交,就扣我们的俸禄。” 知府从怀中掏出一份奏折,“臣等早就想弹劾他,可苦于没有证据。
如今殿下拿到了账册,不如就请殿下代写一份新规,规范纸墨行的定价,也让我们有个理由拒绝王氏的勒索。”
谢砚鹤看着眼前的官员们,突然明白过来 —— 这些人不是怕他,而是在借他的手,对抗王氏的压迫。他转头看向门口,只见段子幽正站在那里,笑着向他点头。阳光透过门帘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仿佛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光。
“好。” 谢砚鹤接过知府递来的纸笔,笔尖落下时,心中已有了章程,“新规就按这三条来:一、纸墨定价由官府统一核算,不得私自加价;二、地方府衙的笔墨采购,需公开招标;三、凡举报贪腐者,赏银百两。”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写罢,谢砚鹤将新规草案折好,递给段子幽:“还得借镇南王府的密道,把这份草案和账册证据一起送进宫。父皇沉迷修道,但涉及国库亏空,他不会坐视不管。”
接下来的一个月,成了皇城暗流涌动的 “静默期”。
谢砚鹤和段子幽没闲着,他们用未来的 “数据可视化” 思路,将纸墨行的贪腐数据做成简易的 “折线图”—— 在宣纸上用不同颜色的墨线标注出三年来的定价涨幅、贿赂金额、国库流失数,原本晦涩的账册瞬间变得一目了然。进宫的密信送了三封,终于在第三周接到了皇帝的密诏,召谢砚鹤以 “江南学子” 的身份入宫觐见。
觐见那日,谢砚鹤当着皇帝的面,将 “折线图” 铺展开来,指尖点着墨线骤升的节点:“启禀皇上,去年腊月,纸墨定价突然涨了三倍,同期王氏府中多了五十匹西域贡布 —— 这钱,都是从国库和百姓手里贪来的。” 皇帝看着图上触目惊心的曲线,脸色铁青,忠良大臣也纷纷附议,于是当场拍了案:“传朕旨意,准所拟新规,由镇南王府督办,一月后推行!”
与此同时,段子幽则在暗中布局。他用未来的 “供应链管理” 思维,梳理出纸墨行的上下游 —— 从皖南的纸坊、徽州的墨厂,到金陵的分销商,找出了被王氏压榨的 “弱势环节”。他悄悄派人去纸坊、墨厂,教工匠们用 “成本核算表” 记录原材料消耗,避免王氏以 “损耗过大” 为由克扣工钱。等到新规获批的消息传来时,整个纸墨行业的底层工匠,都已成了支持新规的 “隐形力量”。
谢砚鹤抬头时,正好对上段子幽的目光 —— 那目光里藏着骄傲,藏着信任,还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温柔。段子幽走上前,指尖轻轻拂过他眉间的褶皱:“别担心,工匠们都准备好了,新规推行那天,没人会站在王氏那边。”
他突然想起腕环上的记忆残留度,99.1% 的数字还在跳动,可他知道,就算有一天记忆消散,他也不会忘记此刻 —— 与段子幽并肩,用未来的智慧拆解眼前的困局,让冰冷的数据变成刺破黑暗的光。
一个月后,新规推行的告示贴满金陵城大街小巷。百姓们围在告示前,拍手叫好。有老工匠捧着刚买的平价宣纸,抹着眼泪说:“终于不用花冤枉钱了!” 谢砚鹤和段子幽站在街角,看着眼前的景象,相视而笑。
段子幽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枚小小的铜铃,正是铃网雏形上的零件:“给你的。以后要是走散了,摇三下,我就知道是你。”
谢砚鹤接过铜铃,指尖触到铃身温热的触感 —— 那是段子幽这一个月里,每天揣在怀里焐热的。他将铜铃放进衣襟,与龙纹玉佩贴在一起,轻声说:“不会走散的。”
暮色渐浓,两人并肩走在石板路上,影子被灯笼拉得很长。远处传来王氏府邸的喧哗声,想必是新规断了财路,正乱作一团。可谢砚鹤一点也不怕,因为他身边有段子幽,有他们一起用智慧筑起的 “防线”—— 这防线,比陨铁纤维更坚固,比记忆更长久。
谢砚鹤抬头时,正好对上段子幽的目光 —— 那目光里藏着骄傲,藏着信任,还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没想到,我们这一闹,倒成了百姓眼里的救星。” 段子幽笑着说,指尖在谢砚鹤的手腕上轻轻摩挲,“记忆监测仪的数字没变,看来这场仗,我们没白打。”
谢砚鹤点头,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暮色里,远处传来王氏府邸的喧哗声,可他一点也不怕 —— 有段子幽在身边,有百姓的支持,就算前路还有更多的险滩,他也敢闯。
“下一站,该轮到宇文泰的人了。” 谢砚鹤抬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们得尽快找到他们勾结的证据,不能让王氏的阴谋得逞。”
段子幽握紧他的手,指尖传来温暖的力量:“好,我们一起找。不管是北境的势力,还是王氏的老巢,只要我们并肩,就没有破不了的局。”
夜色渐浓,金陵城的灯火次第亮起。两人的身影在灯火中渐行渐远,腕环上的记忆监测仪闪烁着微光,像两颗紧紧相依的星 —— 就算十年的沙漏不停流逝,他们的情谊,也会像这账册里的真相一样,永远清晰,永远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