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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婚后的头几个月,仿佛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吴鹏体贴入微,每天下班都会带我喜欢的小点心;周末我们会陪母亲吃饭散步;他甚至还报名参加了烹饪班,说想学会做我爱吃的菜。
      每次看到他和母亲有说有笑,我都会暗自庆幸——或许命运终于开始眷顾我了。
      然而,平静的海面下往往暗流涌动。
      第一次察觉到异样是在婚后第四个月。那天公司聚餐,我手机没电了,没能及时告诉吴鹏会晚归。当我晚上十点多到家时,发现他坐在黑暗中,没有开灯。
      “怎么这么晚?”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解释道:“公司聚餐,手机没电了。对不起,应该借同事手机给你打个电话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站起来抱住我:“我好担心你,浅浅。以后不要这样了,好吗?”
      他的拥抱很用力,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但我只当他太在乎我,心里甚至有一丝甜蜜。
      第二次是一个周末,我和大学社团的一位男同学在街上偶遇,站着聊了几句。没想到吴鹏正好路过看到。回家后,他阴沉着脸问我那个人是谁。
      “就是大学同学,好久没见了,随便聊了几句。”我解释道。
      “聊什么需要笑那么开心?”他的声音开始提高。
      我愣住了:“就是普通聊天啊……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他突然猛地一拍桌子,“我亲眼看到的!你对他笑得那么灿烂!”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吴鹏发脾气,吓得不知所措。我们大吵一架,最后他以摔门而出告终。
      一小时后,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束花和一盒我最爱吃的巧克力。
      “对不起,浅浅。”他眼睛红肿,声音哽咽,“我只是太爱你了,怕失去你。你不知道我前女友就是出轨离开我的,我有阴影……”
      他掀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一道伤疤:“那次我痛苦到伤害自己……我不想再经历那种失去了。”
      我的心一下子软了,原来他有过这样的创伤……
      后来,这样的戏码开始频繁上演——无端的猜忌、暴怒,然后是痛哭流涕的道歉和自残式的保证。
      每次他伤害自己,我都会感到深深的愧疚,仿佛是我的错导致他这样。我开始小心翼翼地避免一切可能引起他误会的行为:不再参加同事聚会,删除了所有男性朋友的联系方式,下班直接回家……
      母亲察觉到了我的变化。“浅浅,你最近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也不好。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我强颜欢笑:“没事妈,就是最近项目忙。”
      我不敢告诉她真相。我害怕承认自己的选择可能是错的,害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更害怕她为我担心。
      真正的地狱是从那个周六开始的。
      吴鹏喝酒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喝酒。他之前说过因为健身教练的工作需要,很少饮酒。
      那天他一进门我就闻到了浓烈的酒气。他脸色阴沉,把外套狠狠摔在沙发上。
      “今天去哪了?”他粗声粗气地问。
      “去我妈那儿了,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小声回答,心里开始不安。
      “待了一整天?我怎么听楼下老王说看到你和一个小白脸在咖啡店有说有笑?”
      我愣住了:“什么小白脸?我一整天都在妈那里,帮她打扫卫生……你可以打电话问妈!”
      “打电话?”他冷笑一声,“你们母女俩早就串通好了吧!”
      这话刺痛了我:“吴鹏!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怎么说?”他突然暴起,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我戴绿帽子还不能说了?”
      疼痛和恐惧让我尖叫起来:“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我的反抗似乎更加激怒了他。他猛地把我甩到沙发上,身体压上来,眼睛血红:
      “我告诉你陈浅浅,你是我老婆,这辈子都别想逃!要是让我知道你真的背叛我,我弄死你!”
      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疯狂和暴力。那种眼神,像我童年记忆中父亲的眼神……
      “救命!”我绝望地呼喊。
      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疼。我被打懵了,耳朵嗡嗡作响,几乎听不见声音。
      “喊啊!再喊啊!”他掐住我的脖子,力度不至于窒息,但足够恐怖,“看看谁来救你!”
      就在我几乎要窒息的时候,他突然松开了手,看着我的脸,似乎被自己做的事吓到了。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然后做出了令我毛骨悚然的举动——他冲进厨房,拿出一把剪刀,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手掌扎去!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滴落在浅色的地板上,触目惊心。
      “浅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跪在地上,举着流血的手,痛哭流涕,“我只是太爱你了……我不能失去你……原谅我,好吗?”
      我呆坐在沙发上,脸上火辣辣地疼,脖子上还有他掐过的触感,眼前是他血流不止的手……
      那晚,他包扎好伤口后,像个孩子一样靠在我怀里入睡。我一夜无眠,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眼泪无声地滑落。
      第二天,他醒来后似乎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手上的包扎,还问我怎么弄伤的。我看着他无辜的表情,脊背发凉。
      这样的事情后来一再发生。每次施暴后,他都会伤害自己,然后痛哭流涕地道歉,甚至下跪求饶。有时他会昏睡过去,醒来后似乎真的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我试过提出离婚,他立刻变得极度危险,拿着刀威胁要和我同归于尽。我偷偷咨询过律师,对方说这种情况下协议离婚几乎不可能,诉讼离婚也需要时间收集证据,而在此期间,我的人身安全难以保障。
      更可怕的是,他开始跟踪我。如果我下班晚归十分钟,他就会连续打几十个电话;我和女同事吃饭,他会突然出现在餐厅“偶遇”;甚至我去看母亲,他也会找各种借口突然出现。
      母亲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一天她拉住我,撩起我的袖子,看到了手臂上的淤青。
      “浅浅,告诉妈,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在发抖,眼里已经有了泪光。
      我再也无法隐瞒,扑进她怀里痛哭失声。
      母亲听完后,脸色苍白但异常冷静:“离婚,必须离婚。搬来妈这里住。”
      然而,就在我们开始悄悄准备离婚材料时,吴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变得更加警惕和控制,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检查我的手机和包。
      最终提离婚的那天,我特意选在了白天,约在咖啡馆,并有朋友在不远处等着。出乎意料的是,吴鹏异常平静地听完了我的话。
      “所以你要离开我?”他轻声问,眼神空洞。
      “对不起,吴鹏。这样对我们都好。”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我毛骨悚然:“好吧,我同意。但今天能最后陪我吃顿饭吗?好聚好散。”
      我犹豫了,但他的眼神看起来那么真诚而悲伤……
      那顿饭是我一生中最漫长的煎熬。他不停地回忆我们相识相爱的过程,流泪道歉,说自己会改过自新。我几乎要心软了,但身上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
      饭后,他坚持要送我回家。车开到一半,我突然发现不是回我母亲家的路。
      “我们要去哪儿?”我警觉地问。
      “回家啊。”他笑着说,但眼神开始变得不对劲。
      “我说的是回我妈家!”
      “那也是你家啊。”他的声音冷了下来,“老婆当然应该跟老公回家,不是吗?”
      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我下意识地去开车门,发现已经被锁死了。
      “开门!我要下车!”我尖叫起来。
      他突然猛打方向盘,车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路,急刹车停下。然后他转身扑向我……
      后来的记忆很混乱,只记得挣扎、尖叫、他的拳头和掐在我脖子上的手……再后来是警笛声,有人敲车窗,我被解救出来……
      原来是我朋友见我一直没报平安,感觉不对劲报了警。警察根据手机定位找到了我们。
      在医院验伤和做笔录后,警察告诉我,吴鹏已经被拘留了。一位女警拍拍我的肩膀:“姑娘,放心,这种情况我们可以申请保护令,他暂时不能接近你。”
      暂时……这个词让我不寒而栗。
      离婚过程比想象中顺利。或许是警方介入的缘故,吴鹏最终签了字。拿到离婚证的那天,我和母亲抱头痛哭。不知道是因为悲伤,还是解脱。
      但噩梦并没有结束。
      离婚后,吴鹏开始频繁骚扰我。深夜打电话、喝醉了来砸门、在公司楼下蹲守……我不得不换了工作和电话号码,和母亲再次搬家。
      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持续了半年多。直到有一天,骚扰突然停止了。
      几周后,我从一个共同熟人那里听说,吴鹏再婚了。对方是一个比他小十岁的姑娘,认识不到一个月就闪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并没有感到欣慰,反而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担心。但我无能为力——即使我去警告她,她大概率也不会相信一个“前妻”的话。
      一年后的一个早晨,我正在做早餐,母亲突然叫我:“浅浅,快来看新闻!”
      本地晨间新闻正在报道一条案件:一名男子酒后与妻子发生争执,持械殴打妻子致其重伤身亡。嫌疑人吴某已被警方控制……
      屏幕上闪过吴鹏的照片,虽然打了马赛克,但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手中的锅铲“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我浑身冰冷,动弹不得。
      母亲关掉电视,紧紧抱住我:“过去了,浅浅,都过去了……”
      后来我们得知,吴鹏被判了无期徒刑。之后,我又从他的一个朋友那里得知,那个雨夜的“英雄救美”,不过是他追求我的精心设计。
      那些小混混都是他雇来的,因为他喜欢上了我,又想让我心甘情愿爱上他,所以才导演了这样一出戏。
      多么讽刺,我一生渴望逃离暴力,却差点重蹈母亲的覆辙。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我又变成了六岁的小女孩,扎着红色的蝴蝶结,站在大院中央唱歌。母亲坐在小板凳上,微笑着看我。
      醒来时,枕巾已被泪水浸湿。母亲轻轻推开房门:“做噩梦了?”
      我摇摇头,扑进她怀里。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妈,我没事了。”我说,声音比想象中要坚定,“真的没事了。”
      母亲抚摸着我的头发,就像小时候那样。这一次,我没有假装坚强,没有隐藏伤痛。我只是依偎在世界上唯一永远不会伤害我的人怀里,让泪水肆意流淌。
      窗外的梧桐树叶在风中轻轻摇曳,夏天又要来了。我知道,伤痕会慢慢愈合,而我和母亲的生活,终于可以真正重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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