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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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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风裹着寒气钻进教室窗缝,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牌只剩“2”,红色数字在冷光里透着紧迫感。
时鹿把下巴抵在语文复习册上,指尖在草稿纸反复写着古诗文易错字,鼻尖冻得微微发红。
身旁的林深见单手撑着下巴转着钢笔,目光扫过摊开的数学卷子,眉头微蹙却转瞬舒展——压轴题的思路已然清晰。
前桌递来物理题请教,他笔尖在公式旁一点,语气带着桀骜的随意:“受力分析漏了摩擦力,重画。”
晚自习快结束时,老师抱着一摞准考证走进来,按座位依次分发。时鹿接过属于自己的卡片,指尖轻轻展开,上面清晰印着“考场:A16”。
她刚把准考证小心夹进笔袋,身旁的林深见就晃了晃手里的卡片,挑眉道:“我在B17,咱俩不在一块儿。”
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句:“明天早十分钟在校门口集合,考场离得不算近,别找错地方耽误时间。”
时鹿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转回头时,耳尖悄悄泛了点红。
林深见默默把搭在臂弯的校服外套往她那边挪了挪,装作不经意地说:“考场暖气不一定足,明天多穿件毛衣。”
下晚自习后,校园的灯光一盏盏熄灭,时鹿背着书包走在空旷的走廊里。
她想起林深见那句“多穿件毛衣”,心里像被轻轻挠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暖。
她知道林深见总是这样,用最不在意的语气,说出最贴心的话。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毛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嘴角悄悄扬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她想,或许,这个桀骜的学霸,也不是那么难接近。
冬日的晨光刚漫过教学楼顶,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寒意。时鹿站在校门口那棵落尽了叶子的香樟树下,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灰蒙蒙的天,几片残留的枯黄叶子打着旋儿落下,恰好粘在她的肩头。
她拢了拢围巾,指尖攥着准考证,目光牢牢锁在男生宿舍的方向——昨晚晚自习分开时,林深见说今早怕她走丢,约好在这里碰头一起进考场。
等了约莫十分钟,一道挺拔的身影从路口快步走来。林深见把校服外套拉链拉到下巴,额前碎发被风扫得贴在额角,桀骜的眉眼在晨光里格外清晰。他走到时鹿面前,扫了眼她肩头的叶子,伸手轻轻弹掉,开口道:“来了?冻着没?”
时鹿脸颊微热,下意识摇摇头,轻声应:“没有,刚等一会儿。”
“准考证拿好,别丢了。”林深见目光扫过她攥着准考证的手,又补了句,“你A16在三楼,我B17在一楼,等下进楼我先送你到楼梯口。”
时鹿抬头,撞进他带着认真的眼底,风里的寒意好像一下子被驱散了。她点点头,看着林深见率先往教学楼走,自己紧随其后,心里悄悄泛起暖意:他看着桀骜,却总把约定和叮嘱记在心上。
林深见率先迈开脚步往教学楼走,时鹿连忙跟上,两人的脚步声在清晨空旷的校园里格外清晰。
“吃东西了吗?”林深见侧头问,语气依旧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桀骜。
时鹿点点头,声音轻柔:“嗯,食堂买了包子和热粥。”
“那还好,别空腹考试。”林深见收回目光,又道,“昨晚讲的那道物理大题,受力分析别漏了摩擦力,你上次就错在这。”
时鹿放慢脚步记着,轻声应:“我记下来了,在笔袋里贴了小纸条。”
林深见挑眉,难得勾了下嘴角:“倒还挺机灵。对了,语文默写那几句易错的,再在心里过一遍,别写错别字。”
走到宿舍楼与教学楼之间的拐角,风突然大了些,卷着寒意往时鹿脸上扑。她下意识眯起眼,缩了缩脖子。林深见瞥见,脚步顿住,不动声色地往她身侧挪了挪,微微侧身挡在她前面。他身形挺拔,恰好替她隔开了大半冷风。
“风大,跟着我走。”他语气没什么起伏,依旧是那副桀骜模样,却脚步放缓,配合着她的速度。
时鹿跟在他身侧,风果然小了很多。她看着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心里泛起细碎的暖意,小声应:“好。”
两人继续往前走,林深见又补了句:“等下进考场先检查答题卡填涂信息,别慌,有不会的先跳过去,回头再补。”
时鹿乖乖点头,没再多说,心里却把他的每一句叮嘱都记牢了。
很快到了A16考场门口,里面已有同学陆续入座。林深见停住脚,看着时鹿,语气简洁却认真:“好好考。”
时鹿抬头望着他,轻轻点点头。等林深见转身往一楼B17考场走去,那挺拔又带着桀骜气的背影渐渐走远时,她望着那个方向,心里悄悄笃定:我肯定会的。
试卷刚发下来时,指尖还有点发紧,心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
可瞥见第一道解析几何,昨晚林深见敲着草稿纸说“先找圆心到直线距离”的声音忽然冒出来,心莫名就稳了。
遇到默写题,他提醒的“‘赢得’的‘赢’别少写一横”在脑海里闪过,笔尖毫不犹豫落下。
偶尔卡壳时,只要想起他那句“别慌,先跳过去”,就深吸一口气换题,思路反倒很快通了。
全程心里都揣着点笃定,不是盲目自信,是知道他叮嘱的都记牢了,也不想让他的提醒白费。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骤然响起,时鹿停下笔,轻轻舒了口气。
三天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缓,她看着卷面上工整的字迹,心里泛起淡淡的踏实。那些林深见反复叮嘱的易错点、解题技巧,此刻都清晰地落在纸上,没有一处遗漏。
她收拾好笔袋起身,刚走出A16考场的门,就撞见了倚在走廊栏杆上的林深见。他穿着校服,双手插在口袋里,侧脸在冬日的微光里透着桀骜,显然已经等了一会儿。
“考完了?”林深见直起身,几步走到她面前,目光扫过她手里的笔袋,“没忘东西吧?”
时鹿摇摇头,指尖因微冷的空气泛着浅白,却轻声应:“都带齐了。”
风从走廊窗户钻进来,卷着点寒意。林深见下意识往她身边挪了挪,像之前那样挡住风:“三天考下来累不累?食堂应该还有热汤,去看看?”
时鹿抬头看他,心里那股踏实感又涌了上来,轻轻点头:“好。”
两人并肩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冬日的风带着微冷的气息掠过身侧。
“吃完饭就去收拾东西吧,考试结束了,高二上学期也结束了。”林深见开口道。
时鹿的眼睛颤了颤,轻声说:“感觉还挺快的,这个学期都没怎么感受过。”
林深见看着她:“感受什么?”
时鹿摇摇头:“不知道,虽然……”她顿了顿,没说下去,只继续道,“但是感觉和我没转学来的时候一样,我都还不知道青春是什么呢。”
林深见笑着说:“青春哪用特意找定义?就是考前一起划重点,考完能这样并肩走,还有这些没说出口的细碎念头,都是啊。”
两人都笑了,虽说冬天的天气冷,但此时心里却格外温暖。
时鹿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你的演讲稿弄好了嘛?弄的是什么主题啊?”
林深见比了个嘘的手势,眼底带着笑意:“秘密,等一下收拾完东西集合,散学典礼你就知道了。”
两人默契地笑了一下。
时鹿开口:“行啊。”
回到宿舍,时鹿打开书桌,将课本、笔记本一一整理好,叠得整整齐齐放进书包。她又翻出笔袋和零碎文具,慢慢归置妥当,等着集合的通知。
时鹿正低头整理着书本,手里的笔记本刚放进第一个行李箱,目光扫到墙角立着的另外两个空箱子,忽然犯了难。
来学校时图方便,一下子带了三个,这会儿装东西倒省心,可一想到要自己把三个箱子都拉到校门口,她便扶额苦笑。
她抬眼看向宿舍其他床位,早已空荡荡的,室友们都提前离开了。视线落在江姜那个特殊的床位上,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冰凉的床板,心里泛起一阵空落。
片刻后,她摇摇头,收起那点失落,弯腰继续把文具、衣物一一塞进箱子里。
时鹿不知收拾了多久,终于将所有东西都归置进三个行李箱。
她试着一手拉一个箱子,另一只脚轻轻踢着第三个,费了些劲才勉强把它们都拖到校门口,找了处避风的地方放好。
没等多久,散学典礼的集合铃声就清脆地响了起来。
散学典礼的铃声落下后,校长走上台,语气简洁地总结了这一学期的教学成果,叮嘱大家假期注意安全,便结束了讲话。
随后,主持人宣布由高二学生代表林深见发言。林深见挺拔地走上台,拿起话筒,桀骜的眉眼多了几分认真:“各位老师、学长学姐、学弟学妹们,大家好。今天我想和大家聊聊‘青春’。”
“对学长学姐而言,青春是冲刺的号角,愿你们以志为帆,向光而行,在逐梦路上步履不停,不负韶华;对同级的我们来说,青春是踏实的脚印,下个学期,让我们继续沉下心来积累,把每一道题、每一页书都变成底气;对学弟学妹们,青春是崭新的起点,愿你们少年自有凌云志,前路漫漫亦灿灿,大胆去闯,认真去学。”
“青春从不是孤军奋战,是彼此的鼓励与陪伴。最后,祝愿所有人都能在青春里不留遗憾,全力以赴!”
话音落下,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时鹿站在人群里,望着台上的他,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时鹿望着台上侃侃而谈的林深见,目光一瞬未移,心里悄悄思忖着:青春到底是什么呢?以前总觉得模糊,可此刻看着他,忽然就有了答案——大概就是他这样吧。
虽说转学到这里的日子,大多是埋在书本里刷题、背书,看似和从前没什么不同,能感受到的也只有日复一日的学习节奏。
可只有自己清楚,生活早就不是原来的模样了。从清晨校门口的等待,到考前的知识点叮嘱,再到此刻他站在台上发光的样子,这些细碎的瞬间,都让原本平淡的日子有了不一样的色彩,不知不觉间,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青春是林深见。”
演讲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时鹿在校门口的行李箱旁等着,远远就看见林深见走了过来。
没等她开口,林深见已经弯腰拎起了两个行李箱的拉杆:“我帮你。”
时鹿看着他的动作,轻声问:“接下来的寒假,想去干什么?”
林深见拉着箱子往前走,想了想说:“不太清楚,大概会在家看看书,补补薄弱的知识点。”
时鹿垂了垂眼,闭眼缓了缓,再睁开时语气轻淡:“我可能要去美国。”
林深见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意外与不舍,却还是温声开口:“嗯,这对你很好,能见识更不一样的世界,也能学到更多东西。”
时鹿的眼神暗了暗,没再多说,只轻轻应了一声:“嗯。”
林深见没察觉她情绪里的低落,又拉起箱子,和她并肩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两人并肩往前走,脚步放得极慢。
回到家,母亲廖涟影立刻迎了上来:“宝贝啊,终于结束了,咱们明天就送你回去,激不激动?”
时鹿眼神淡漠:“嗯。”
沉默片刻,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我还有机会回来吗?”
廖涟影愣了愣,随即答道:“当然不了,你要去接受更好的教育。”
时鹿垂眸,没再说话,转身走进房间,轻轻带上了门,将窗外的寒风与母亲的身影一同隔在了外面。
没想到青春竟过得这样快。还记得第一次见林深见,是在清薄林,他无意间误入镜头,自那以后,这所实验学校的日子才渐渐有了光。
直到此刻,时鹿才真正懂了青春,也有了清晰的梦想。若是以后再不能见面,那便去走他走过的路。就算没法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没法一起去南方看海,那些没能同行的时光,她也会替两人,一一走过。
这场盛大的暗恋,终究要伴着离开落幕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林深见他,是不是也喜欢过我?那些清晨的等待、考前的叮嘱、并肩的脚步,到底是少年间的善意,还是藏着和我一样的心事?
答案或许永远不会揭晓了。带着这份没说出口的疑问,我就要远走,只留这段心事,埋在这所学校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