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物回响》惑得

3、第三次循环

　　一次，负面情绪的叠加效果更为明显。白琛珉感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拉扯感，喉咙的紧缩感也越发清晰，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类似被车压到骨头的“咯咯”声。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依旧冷静。

　　纪澈临则不时地揉着胸口和后背：“妈的，感觉像是被车撞过一样……小白，你还顶得住吗？”

　　“没事。”白琛珉的声音有些沙哑，“必须在这次循环结束前，解决执念。”

　　他们决定兵分两路。纪澈临去盯死那个年轻工人，防止他转移赃物或者对张强不利。而白琛珉，则要去找张强，摊牌，引导他发现真相。

　　当张强再次被主管训斥，垂头丧气地走出来时，白琛珉直接迎了上去，将他在主管办公室看到的货单细节和那个蓝色印记描述了出来。

　　“……那个印记，很像维修班使用的特种润滑油的痕迹。而那个经常独处的李小明（他们之前打听到的名字），就在维修班干活。”白琛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张师傅，你仔细想想，上次出车回来，是不是他负责对你车辆进行的例行检查？”

　　张强的脸上的表情扭曲，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愤怒和一丝……恐惧？

　　“是……是他！妈的！是这小子陷害我！”张强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我就知道！他之前就找我借过钱，我没借，他就怀恨在心！这个白眼狼！”

　　他的情绪变得极其不稳定，身体周围开始弥漫出肉眼可见的黑色怨气，那是执念即将爆发的征兆。

　　“去找他当面对质。”白琛珉冷静地引导，“拿回，证明你的清白。”

　　“对！对！证明我的清白！”张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转身就朝着货物堆放区，李小明通常活动的位置冲去。

　　白琛珉立刻跟上，同时用眼神示意隐藏在暗处的纪澈临。

　　货物堆放区堆满了巨大的集装箱和木箱，形成一片钢铁丛林，光线更加昏暗。张强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冲到一个正在假装整理工具的年轻工人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李小明！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偷了东西陷害老子！”张强怒吼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

　　李小明，那个眼神阴郁的年轻工人，先是一惊，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丝慌乱，但很快被冷静取代。他用力挣脱张强，反手从背后摸出了一把沉重的扳手。

　　“老东西！你他妈血口喷人！”李小明眼神凶狠，压低声音，“是你自己没管好货！关我屁事！”

　　“我看见了”纪澈临从另一个集装箱后转了出来，懒洋洋地倚靠着箱体，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小石子，一抛一接，“你往张师傅车底下塞东西了。怎么，要我现在爬进去拿出来当证据吗？”

　　李小明脸色瞬间变得很白。

　　张强见状，更加确信，怒火彻底吞噬了理智：“王八蛋！我打死你！”他扑了上去，与李小明扭打在一起。

　　“糟了！”白琛珉心道不好。张强的执念如果只是证明清白，那现在真相大白，场景应该开始瓦解。但场景非但没有稳定，反而扭曲得更厉害了。灯光疯狂闪烁，周围集装箱的金属表面开始渗出暗红色的、血液般的液体，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到令人作呕。

　　他的肺部传来剧烈的疼痛，仿佛真的被水淹没，窒息感排山倒海般涌来。纪澈临也闷哼一声，扶住了旁边的箱子，额角渗出冷汗，他的后背和四肢关节处传来清晰的剧痛。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被冤枉。

　　张强的执念，是他死亡的真相。这场扭打，很可能就是导致他死亡的关键。

　　白琛珉强忍着窒息感，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扭打的两人。张强毕竟年纪大了，逐渐落了下风，被李小明用扳手死死抵住喉咙，按在了一个半开的集装箱门上。张强的脸因为缺氧变成了青紫色，双脚乱蹬，双手徒劳地抓挠着李小明的胳膊。

　　而那个集装箱门，因为撞击，正在缓缓滑动……

　　白琛珉明白了。

　　“不是扳手！”他哑嗓子地喊道，声音在扭曲的噪音中几乎听不见，“是门！集装箱门！”

　　纪澈临瞬间领会。张强不是被李小明直接用扳手打死的，而是在扭打过程中，被意外关进了这个集装箱，窒息而死！或者，更可能的是，李小明是故意将他推入集装箱，□□的假象！

　　“阻止那扇门！”纪澈临强忍着骨头碎裂般的剧痛，猛地冲了过去。

　　但已经晚了。

　　在李小明疯狂的用力下，张强被彻底推进了集装箱内部，沉重的金属门“哐当”一声巨响，猛地合拢。门在惯性作用下，“咔哒”一声落锁。

　　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

　　只剩下张强在密闭集装箱里绝望、微弱的拍打声和嘶吼声，以及李小明仓皇逃离的脚步声。

　　然后，拍打声和嘶吼声越来越弱，最终彻底消失。

　　场景的扭曲达到了顶点。整个物流园开始崩塌，灯光熄灭，货物腐化，那些工人们的残影发出无声的尖叫，化作黑烟消散。

　　白琛珉感到喉咙上的勒紧感骤然消失，肺部的灼痛和窒息感也如潮水般退去，但那种濒死的体验却清晰地烙印在记忆里。纪澈临也长舒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四肢，关节的剧痛消失了，但肌肉的酸痛感还在。

　　黑暗吞噬了一切。

　　几秒钟后，光线重新亮起。

　　他们依旧站在那家24小时便利店里，惨白的灯光，稀少的顾客，窗外是连绵的雨。仿佛刚才那一个多小时在物流园里的生死挣扎，只是一场逼真的噩梦。

　　白琛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张染血的名片再次出现，但上面的血迹正在快速褪去，最终变成了一张普通、略显陈旧的名片。同时，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强行涌入脑海——

　　黑暗的空间里，空气越来越稀薄，肺部火辣辣地疼，绝望地用手抓挠着冰冷的金属内壁，指甲裂开，鲜血淋漓……最后，是无边的黑暗和死寂。

　　白琛珉闭了闭眼，将这段令人不适的记忆压了下去。

　　纪澈临的情况也差不多，他揉了揉太阳穴：“死得真憋屈。”

　　那张名片，现在成了一件普通的旧物。白琛珉随手将它放回了那个失物招领的塑料筐。

　　通关成功。
　　代价是，永久保留了一段张强临终前痛苦窒息的记忆碎片。

　　纪澈临凑了过来，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但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或许是经历生死共患难后的认同，或许是……别的。

　　“小白，合作愉快啊。”他伸出手，这次，笑容里少了几分轻浮，多了几分认真，“看来我们挺有默契。怎么样，考虑组个固定队？”

　　白琛珉看着他的手，又看了看他那双明亮得过分，此刻却带着真诚（或许还有一丝对他刚才明显不适状态的细微关切）的眼睛。

　　这一次，白琛珉没有立刻拒绝。

　　窗外的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
　　在这个由无数“旧物回响”构成的世界里，孤独前行或许是常态，但一个强大且……不算太讨厌的队友，或许并非坏事。

　　他抬起眼，迎上纪澈临的目光，声音依旧冷淡，但似乎少了最初的那层坚冰。

　　“再看吧。”

　　他的手，轻轻碰了一下纪澈临的指尖，一触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