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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碎魂（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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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
清脆的、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响在耳畔，黑暗的视野里，偶尔闪过一些杂乱的光影。
是了，他正在一场生死对决的战场上。只不过，他并非持剑的那个人，而是剑本身……
持剑人，凭借家族势力强行与他签订契约，而此刻正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将全身灵力不顾后果地灌入濒临崩溃的剑身。力量在暴涨，剑光璀璨夺目，几乎要撕裂苍穹。
“咔嚓——”
又一声清晰的脆响。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某一部分，随着剑刃的崩裂，彻底化为了粉末。
灵魂被寸寸碾碎的剧痛，淹没了洛时安所有的感知。
他连惨叫都发不出。
冷。
刺骨的冷。
仅存的意识也开始消散。
灵魂被寸寸碾碎的剧痛，淹没了洛时安所有的感知。
视线开始模糊，耳边是契约主人气急败坏的怒吼和对手得意的狂笑，这些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琉璃，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他好像……要死了。
他这一生，似乎总是在挣扎。族人四散逃亡、沦为他人觊觎的“优质器灵”材料。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可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被发现的命运，被强迫签下灵契，成为了这柄剑的附庸。
我真的……只是想活着……
直到此刻，魂飞魄散之际，洛时安才恍然。
穷尽一生，他想要的，不过是个“活”字。
堂堂正正地，作为一个“人”，而不是“器物”，活下去。
可惜，做不到了。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他仿佛看到一道撕裂天地的霜白剑光，轰然降临……
是错觉吧。
可是，好像那个人
……
……
“呃！”
静室内，清云尽猛地睁开双眼，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胸腔中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和剧痛攥紧了他的神魂。
梦。
不，不是梦。是烙印在灵魂深处，无法磨灭的前世记忆。
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眼睛里好像总是充满光，喋喋不休说着“教我学剑……”的少年。那个在他一次次冷漠拒绝后，依旧会锲而不舍地出现的少年。那个最后……在他的感知中，灵器崩碎、魂飞魄散，连一丝痕迹都未能留下的少年。
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只是，那少年死后，他不明白那股席卷一切的痛楚和空茫是什么，只是固执地、疯魔般地想要拼凑回那消散的灵魂。
他踏遍九幽，寻遍秘法，耗尽了心血，却终究……徒劳无功。
再一睁眼，他竟回到了百年之前。
一切尚未发生之时。
他依旧是那个出身玄冰世家、天赋绝伦、年纪轻轻便已名动修仙界的清云尽。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内里某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那份因前世执念而生的，深埋于冰川之下的焦灼与寻觅，从未停止。
他必须找到他。
在他再次沦为剑灵之前，护住他。
可是，三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第四年……
青云宗，论剑峰。
万丈霞光铺满天际，将汉白玉砌成的演武台染上一层瑰丽的金红。
台下人声鼎沸，各派弟子翘首以盼。今日是仙门大比的焦点之战，然而，当那一袭白衣，周身萦绕着若有似无寒气的青年掠上演武台时，所有的喧嚣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玄冰世家少主，清虚宗百年不遇的奇才，剑仙——清云尽。
他甚至未佩剑，只静静而立，便自成一方冰雪世界。
他的对手，是金麟宗以刚猛著称的大师兄，本命灵剑“灼日”出鞘，赤红剑芒撕裂空气，带着焚尽八荒的气势，咆哮而至！
清云尽眼眸未抬，并指为剑，
“嗡——！”
一道凝练到极致、冰蓝剔透的剑气凭空出现，并非浩大声势，却带着能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精准地点在“灼日”最炽盛的剑尖上。
时间仿佛凝固。
赤红剑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冰蓝覆盖，寸寸冻结！那柄嚣张的灵剑发出一声哀鸣，光华尽失，倒飞而回，“锵”地插在主人脚边，剑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寒霜，不住颤抖。
而那道冰蓝剑气，在击溃对手后，悄然消散于无形，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时间，
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喝彩与议论。
而在人群外围，穿着深蓝色长袍的俊美少年，正用双手扒着前面人的肩膀，努力看清场内的情形。
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眉眼精致，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点雪白的牙齿。
“真挺厉害的。”洛时安忍不住低声惊叹一句。
这就是玄冰世家的传人，剑道天才清云尽吗？
确实挺强的啊……
演武结束，人群开始涌动。清云尽并未停留，身形一晃，已如一片轻羽般落向演武场外，准备离去。
洛时安奋力挤出人群，几个箭步冲上前，张开双臂，拦在了那袭即将远去的白衣之前。
“请……请留步！”
清云尽脚步一顿，清冷的目光落了下来。
这次，洛时安看清了这位剑道天才。身姿挺拔，眉眼清冽，自带疏离感。墨发随意披散在月白长袍上，衣摆处绣着极淡的雪花暗纹，行走时似有寒雾相随。腰间银丝绦束着，坠一枚温润玄玉。整个人如披霜戴雪，清冷得不染尘埃。
“白仙君！”他声音清亮，带着特有的干净质感，“我叫洛时安，你刚才那一剑太厉害了！想不想再有一个同样厉害的弟子？”
清云尽垂眸看着他。
少年很漂亮，眼尾微扬，黑发用蓝色发带高高扎起，随风轻晃。眉眼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他记忆中那张逐渐模糊的脸，有七八分相似。
是错觉吗？还是……他寻了三年，遍寻不到的魂魄碎片，冥冥中指引他来到了这个少年身上？
心口那沉寂了多年的刺痛，又隐隐泛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