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假亦真时

1、萍水相逢

　　晚会后台化妆间，演员在化妆镜中穿梭着都忙着化妆，换衣。
　　蒋珑在角落倚着，看着个个出挑的女孩装扮上，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油彩，换戏服，头发束起来带上头冠。颇有几分安“能辨我是雌雄”的气势。
　　“林姐口红递给我一下。”化妆师扬声喊着，手上的动作是一刻没停。
　　对面的林姐也抽不开身，同时应付三个演员，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
　　蒋珑见状，帮忙把口红递过去，化妆师百忙之中匆匆一瞥道：“谢谢蒋小姐，您还得等一会儿，我这边忙完就到您了”。
　　蒋珑笑了笑，也不着急，她上场前提前两个小时能化上妆就行。
　　为了符合今天国风的主题，甲方特意提供了一件淡紫色的旗袍。
　　化妆间人多，声音十分嘈杂，暖气又的很足混着浓郁脂粉味，让人感觉燥热难耐。
　　时间还早，蒋珑晃着一只手给自己扇风，另一只手拿着稿，去后台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背稿。
　　她考试的时候，也有同学准备的戏曲节目，她虽然是个门外汉，但也能看懂一点。
　　甲方给了稿子，自己顺着念就行。
　　蒋珑在厕所隔间听到洗手台那里有人闲聊：“听说今天的主办方是某高官夫人呢，说是慈善募捐，来了不少人物，还有小明星呢。”
　　明星？她在后台转悠半天，硬是的一个都没看见。
　　倒是碰见了一个气质出挑的中年女人，身边跟了两个工作人员，一左一右态度很是恭敬。
　　女人算不上多雍容华贵，但是看着很儒雅，气质十分出挑。
　　这应该就是她今天的甲方林女士，回到化妆间，除了化妆师，其他人都没在。
　　给她化妆的林姐很是健谈，手上的动作不停，嘴也没闲着：“田小姐您皮肤真好啊！出水芙蓉似的，比不少明星都水灵儿。”
　　“今天做个盘发的造型，旗袍衬美人多好。”
　　蒋珑坐着听化妆师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内容就是一些八卦。
　　无非就是上次化妆的某个模特，现在这姑娘找了一个40多岁的煤老板，带球上位，现在当阔太太去了。
　　娱乐圈某对炒cp的大热明星，男的私下早有女友，上一次还来剧组探过班。
　　装扮好，等她换上高跟鞋，镜子里的女人梳着中式盘发，衬的人温婉大方，淡紫色的旗袍将身材包裹的玲珑有致，显出女人的曲线。无袖的旗袍显得人手臂，更加修长纤细。小姑娘眉目清秀，出水芙蓉，也莫过于此。
　　林姐站在旁边看着，热情的拍手叫好，开口一听就是本地人：“多妙的人啊！真不错，太美了。”
　　候场时，蒋珑为了让自己冷静一下，给自己灌了半瓶冰水，一股凉意顺着胃泛上来，才让她感觉大脑清明了不少。
　　晚会开始，蒋珑第一个上去作为主持人开场。
　　舞台的灯光聚焦到她身上，台下坐的观众能坐在这的哪个不是久经社会，出类拔萃，往那一坐便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她有种淡淡的压迫感。
　　蒋珑虽然表面看着风轻云淡，但是初出茅庐的大学生碰到这种场面，哪能不紧张，手里紧紧攥着的的稿纸一角，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场下的目光跟随着一句女声，来到了观众席：“现在，有请林女士上台致辞。”
　　致辞内容没什么新奇，无非是文化学者的成功论，结尾时来两句彰显善心的宣言，听着空洞又无趣。
　　蒋珑听着，暗感觉得这位林女士和她们学院领导，一定很有共同话题。
　　接下来的主持环节，她发挥的出乎意料的好，台风老练沉稳，奏感把握得非常精准，整个人从容优雅。
　　开场完毕。
　　演员轮番上场演出，蒋珑在舞台侧后的角落位置，正好能观察观众席的动静。
　　内场的光线不算明亮，应该是特意设计过，为了映衬今天节目的氛围。
　　林女士坐在观众席第二排中间，看的十分入神。到节目高潮环节，蒋珑甚至看见林女士还悄悄摸了把眼泪。
　　演出结束，观众逐渐离场，蒋珑回去拿自己的包时，林姐还在收拾东西，她点点头和她告别：“走了，林姐。”
　　走出剧场，天上飘着小雪，京城的冬天寒风瑟瑟，呼啸的打在身上，吹的人骨头缝疼。
　　蒋珑裹紧大衣，站在剧场外等车。演出的剧场藏在郊区的一栋私人别墅内，离市区有点距离 。
　　蒋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十点二十三了。她默不作声的看着从她面前呼啸而过的豪车，手指在打车软件的页面，猛戳了两次加价。
　　实在是这个位置太偏僻，等了半个小时，依旧没人接单。
　　看着天上的雪花，越飘越大，地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蒋珑叹了口气，干脆把打车软件的价格调到最高，打算回去等。
　　身后一辆黑色奥迪稳稳的停在剧院门口“滴！滴！”两声鸣笛划破雪夜的寂静。
　　她回身，见一个穿着黑衣黑裤的男人坐在驾驶位上，打开车窗道：“蒋小姐，我送你一程。”
　　雪越下越大，看着车里的男人，蒋珑被风吹的上下牙齿打颤，也顾不上多想，二话没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蒋珑对这个男人有印象，刚刚坐在林女士旁边的人就是他。
　　林女士侧头低声和他搭话，男人没回答只是侧头听着，偶尔会微微点头回应 ，眼神没在舞台上聚焦，他没刻意坐得显眼，靠在椅子上，右手搭在左手的手腕上，指腹无声的敲着表盘。
　　车里的暖气开的很足，让蒋珑冻的有些僵硬的关节得到了舒缓。山路陡峭，此刻还下着雪，车子开的很缓很稳。
　　蒋珑暗自在心里琢磨着，这个男人雪夜顺路送女人回家 ，目的莫过于两点：要么搭讪，要么关于今天工作的问题，显然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车里很安静，没放音乐，耳旁是呼啸的风声，鼻腔充斥着淡淡的香水味，初闻有些苦涩，后调又有些清甜。
　　暖香环绕，蒋珑渐渐放松，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等她醒过时，车子已经停在了她学校门口 ，从晚会演出的地方到学校车程要一个多小时 。
　　此刻已经一点多，那男人还和她看见他第一眼时一样坐着，只不过是闭着眼睛。
　　蒋珑睡醒，轻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先生，醒醒”。
　　她打量着男人的脸，可能是做梦了，眉头轻轻皱着，眼睛狭长，双眼皮，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眉骨立体，鼻梁上有颗棕色的痣。
　　睡着时，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中控台上有一张名片，蒋珑拿起来翻过来凑到眼前，黑色的硬卡纸上面写着一个名字 ：冯边
　　下方是一串号码
　　蒋珑的把名片揣进口袋，指尖触碰到口袋里面的布料时，心里默默念了一声：冯边。
　　蒋珑看他没有要醒的意思，她伸出手，在对方肩膀上轻拍了两下。
　　冯边是真的熬不住了，一天一夜没睡，又开了几个小时车。此刻，勉强睁眼撇见旁边的小姑娘：“醒了？”
　　“醒了。”：她应道。
　　“你饿不饿？我请你吃宵夜”：蒋珑说着，拿上自己的东西就去开车门
　　“下车，就在学校门口”：蒋珑话音刚落人已经下去了。
　　冯边探头从后座上拿了一件外套，快步跟上她。两人来到了一家小店门口，门头上红底白字写着“小挑馄饨”四个字
　　这店一看就有些年头，小店的桌子上都被磨包浆了。
　　冯边对吃的东西很是挑剔，但还是快蒋珑一步掀开门联，帮她撑着。
　　蒋珑拢着身上的大衣，从包里拿出湿巾，帮冯边擦了擦板凳和桌子。
　　擦完才扭头，笑着招呼冯边坐下：“老板，要两碗馄饨，两屉小笼包子。”
　　“你有忌口吗？冯总。”：蒋珑坐下搓了搓手。
　　他摇摇头拉开板凳坐下。
　　小店虽然开着暖气，但是空调有些年头了，吹出来的风勉强是算温的，室内的温度不比室外高多少。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蒋珑看着冯边西装革履模样，倒是和这间小店也不违和。
　　小店的是个夫妻档，大姐小心地把热腾腾的小笼包和馄饨端上桌，手快速地闪回去，指腹在耳垂上搓了搓：“小心烫，慢慢吃啊，桌子上有醋和辣椒。”大姐语气热情亲切。
　　蒋珑吃了口热腾腾的馄饨，感觉身上的寒意瞬间被驱散了大半。
　　冯边帮她拆了一双一次性筷子，递了过去。蒋珑接过，夹起一个小笼包咬了一口：“冯总送我顺路吗？”
　　“不顺路，蒋小姐要付我车费吗”冯边笑着用勺子舀起一勺馄饨，慢条斯理的吹着，语气轻快带着挑逗。
　　蒋珑怒嗔，瞪了他一眼道：“冯总可真会开玩笑，我可付不起你的天价车费，不如……这顿宵夜就抵了车费？”
　　她吃完坐在对面看着冯边的吃相真是斯文，没吃两口就放下了勺子，自己饿了一天已经全然顾不上吃相了。
　　冯边低笑出声，勺子碰到碗边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走吧，我送你。”
　　蒋珑：“恩。”了一声，没多说。
　　宿舍早就关门了。她翻着手机，打算在附近找个酒店，凑合一晚。打算明天睡醒以后再回去上课。两人回到车上冯边带着她，把车停在她学校附近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
　　蒋珑下车握着门把手的车一滞，带着些许笑意看着他：“冯总？你这意图……是不是太明显了？”
　　冯边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张房卡，递给她“顶楼102，刷卡直接进去就行。”
　　看着蒋珑警惕，又带着些许质问的眼神，冯边从兜里摸出烟盒，点了支烟嗤笑两声：“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蒋小姐，我今天可没这个意思。”这句话带着些深意，她过了一遍耳朵，也没仔细去想男人话中的潜台词。
　　酒店工作人员撑伞，小跑过来，从冯边这里把她引走。
　　他看着蒋珑被风吹起的旗袍裙边，伸手弹了弹身上飘落的雪花，在楼下看着楼上的房间亮灯，才上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