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泠尘1

4、猫

　　陆执拎着两袋沉甸甸的猫粮，又接过还带着余温的蔓越莓面包，指尖蹭到陈砚的手，两人都下意识顿了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陆执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猫粮，包装袋上印着憨态可掬的三花猫图案，跟他的年糕倒有几分像，忍不住笑出声：“你还特意跑一趟，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年糕不挑嘴，家常猫粮就吃。”

　　“我没养过猫，跟店员问了半天，说这款适合流浪猫出身的，肠胃能适应。”陈砚站在旁边，目光不自觉往车间里瞟，想找找年糕的身影，“年糕呢？没看见它。”

　　“在办公室里呢，早上怕它乱跑，被工具绊倒，就把它关在里面了。”陆执拎着猫粮，冲他招了招手，“走，带你去看看。”

　　汽修厂的办公室在车间旁边，是间十平米左右的小屋子，摆着一张旧书桌、一个铁皮柜，还有一张铺着灰色沙发巾的沙发——正是陆执微信头像里三花猫待的地方。推开门，就看见一团蓬松的橘白黑三色毛球正趴在沙发扶手上，听见动静，耳朵先竖了起来，圆溜溜的眼睛看向门口，看见陆执，立刻“喵”了一声，跳下沙发，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围着他的脚踝蹭来蹭去。

　　“这就是年糕。”陆执弯腰，把年糕抱起来，指尖挠了挠它的下巴，年糕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陈砚凑过去看，发现年糕的左耳朵尖缺了一小块，像被什么东西咬过，却一点不影响可爱，反而多了点辨识度。

　　“耳朵尖怎么了？”陈砚伸手，轻轻碰了碰年糕的耳朵，年糕没躲开，反而往他手心里蹭了蹭。

　　“去年冬天捡它的时候，在垃圾桶旁边冻得直抖，耳朵尖被老鼠咬了点，没养好就留了个小缺口。”陆执把年糕放在沙发上，拆开陈砚买的猫零食，倒了一小把在碟子里，年糕立刻凑过去，小口小口吃了起来，尾巴还轻轻晃着，“你看，它跟你还挺亲，平时见了生人，躲都来不及。”

　　陈砚看着年糕吃东西的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可能是闻着猫粮的香味来的，知道我是给它送吃的。”

　　陆执没反驳，拆开蔓越莓面包，咬了一口，面包的麦香混着蔓越莓的酸甜味在嘴里散开，暖乎乎的，比他平时随便啃的馒头舒服多了。“面包挺好吃，谢谢你啊。”他一边吃，一边指了指书桌旁的椅子，“坐会儿吧，我把电动车的胎补完，就来陪你说话。”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陈砚拉过椅子坐下，目光落在书桌上——桌上摆着一本翻旧的汽修手册，旁边还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陆执和一位老人的合照，老人穿着同样的藏青色工装，手里拿着扳手，跟陆执站在汽修厂门口，笑得很慈祥。

　　“那是我爸，这汽修厂是他开的，三年前他走了，我就接过来了。”陆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拿着补胎工具，站在门口，目光落在相框上，语气轻了些，“我爸干了一辈子汽修，以前总跟我说，修东西跟做人一样，得实在，不能糊弄。”

　　陈砚愣了下，没想到陆执还有这么一段过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轻“嗯”了一声：“你爸说得对，你现在也做得很好。”

　　陆执笑了笑，没再提这事，转身去补胎了。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年糕吃东西的“咔嚓”声，还有窗外陆执干活时发出的轻微声响。陈砚没玩手机，就坐在椅子上，看着年糕吃完零食，又跳上沙发，蜷成一团睡觉，偶尔抬头看看门口陆执的身影——他弯腰补胎时，后背的线条很利落，阳光落在他身上，连沾着的细小灰尘都看得清清楚楚，却透着股让人安心的劲儿。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陆执才把电动车的胎补好，擦了擦手走进办公室。年糕被脚步声吵醒，伸了个懒腰，又凑到陆执脚边蹭了蹭。“忙完了？”陈砚站起身，递给他一张干净的纸巾。

　　“嗯，车主等会儿就来取。”陆执接过纸巾擦手，又给年糕添了点陈砚买的猫粮，“对了，你昨天拍的云海，能让我看看吗？我还没见过雾灵山的云海呢。”

　　“当然能。”陈砚掏出相机，翻出昨天拍的照片递给陆执。屏幕里，金色的阳光洒在云海之上，云絮层层叠叠，像柔软的棉絮，远处的山峰露出尖尖的顶，藏在云海之间，格外好看。陆执看得很认真，手指轻轻碰了碰屏幕：“真好看，比电视里演的还美。”

　　“你要是想看，下次我再去拍的时候，喊上你一起。”话一出口，陈砚才觉得有点唐突，赶紧补充了句，“你要是不忙的话。”

　　陆执抬头看他，眼睛亮了亮，像落了星光：“真的吗？那太好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雾灵山呢。”他顿了顿，又有点犹豫，“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忙，要是不忙，我肯定跟你去。”

　　“没事，等你有空了再说。”陈砚笑着说，心里却莫名有点期待——他想象着跟陆执一起站在山顶等日出的模样，应该会很有意思。

　　两人又在办公室里聊了会儿天，陈砚说起他拍过的地方，有海边的落日，有草原的星空，还有雪山的日出；陆执就说起他修过的车，有跑了几十万公里的老货车，有刚买没多久的新车，还有跟陈砚一样的老捷达。虽然两人的生活圈子完全不同，却聊得很投机，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到饭点了，我请你吃饭吧。”陆执看了眼手机，“附近有家小面馆，味道不错，我平时常去。”

　　“不用，昨天你帮了我，应该我请你。”陈砚赶紧说。

　　“昨天是昨天，今天你给年糕送了猫粮，还请我吃了面包，这饭必须我请。”陆执拎起外套，冲他眨了眨眼，“听话，下次你再请回来就行。”

　　陈砚没再跟他争，跟着陆执往外走。年糕看见他们要出门，凑到门口“喵”了一声，像是在送他们。陆执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乖乖在家，我吃完饭就回来。”

　　两人走到面馆，点了两碗牛肉面。面上来的时候，热气腾腾的，牛肉片很厚实，汤里飘着葱花和香菜，香味扑鼻。陆执吃得很快，却不粗鲁，偶尔抬头跟陈砚说两句话，问他平时吃饭是不是也这么对付。

　　“有时候拍外景，就在路边随便吃点，回来再好好补一顿。”陈砚喝了口汤，暖得胃里很舒服，“还是家里做的饭好吃，可惜我不会做饭，只能偶尔煮点面条。”

　　“我会做饭，下次你要是有空，来我这儿吃，我给你露一手。”陆执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做的都是家常菜，你别嫌弃就行。”

　　“不嫌弃，求之不得呢。”陈砚赶紧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暖乎乎的。

　　吃完饭，两人回到汽修厂，刚好遇到来取电动车的车主。车主跟陆执熟络地聊了几句，还夸他补胎仔细，又看了看陈砚，笑着问陆执：“这是你朋友啊？”

　　陆执点点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嗯，陈砚，自由摄影师，拍的照片可好看了。”

　　陈砚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跟车主打了个招呼。等车主走后，陈砚看了眼时间，跟陆执说：“我下午还得去工作室整理照片，就先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点。”陆执送他到门口，又拎了袋刚煮好的茶叶蛋给他，“早上煮的，你拿着路上吃，垫垫肚子。”

　　陈砚接过茶叶蛋，指尖碰到袋子，带着点余温，像陆执的人一样，暖到心里。“那我走了，下次再来看年糕。”

　　“好，随时来。”陆执挥了挥手，看着陈砚开车离开，直到车影消失在路口，才转身回了汽修厂。年糕凑过来，蹭了蹭他的脚踝，陆执弯腰把它抱起来，看着手里的猫粮，又想起陈砚刚才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这个深秋，好像因为陈砚的出现，变得格外暖和。

　　陈砚开车在路上，剥开一个茶叶蛋，蛋黄里渗着茶叶的香味，好吃得很。他咬着茶叶蛋，想起陆执刚才的笑脸，还有他说要请自己吃饭的模样，心里莫名有点甜，忍不住掏出手机，给陆执发了条微信：“茶叶蛋很好吃，谢谢。”

　　没过多久，陆执就回了消息，还是那个软乎乎的猫咪表情包，后面跟了句：“好吃就行，下次再给你煮。”

　　陈砚看着消息，嘴角忍不住上扬，握着方向盘的手都轻了不少。他知道，自己好像对这个汽修厂老板，动了点不一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