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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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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归骨之地
巨龟一路疾行,搅起一片黄沙,身体方圆几丈不受黄沙影响,仿佛一道无形透明的墙将黄沙挡住。
此刻,漠中起风了,起初似婴儿委屈啼哭,断断续续,嘤嘤呜呜;接着又似妇人悲鸣,哼着不知调的小曲儿,细小婉长,俄而情到伤心处,垂足顿胸,嚎嚎大哭;慢慢的,男子笑声,妇人叨叙声,小孩嬉闹声交织,仿佛置身于一片繁华、喧嚣、嘈杂的集市,笛声、啸声、琴声、鼓瑟声混杂,钟鼓齐鸣。
突然,天际间猛的发出一声沉闷的长啸,炸出一声惊雷;尘沙中风雷激荡,万马齐喑,百兽出笼,沙尘变成一只几十丈的恶魔,狰狞咆哮,宛若虎啸山林,龙啸九天。
望着眼前沙尘化作的恶魔,男子陷入了沉思之中,脑海中呈现出一幅画面。一黄袍少年立风暴之中,少年身板瘦小,身着宽大的黄袍,双手插在袖中,背上一柄巨镰,寒光闪闪。
黄袍少年身后站立一只几十丈高的沙尘恶魔,恶魔面部狰狞,散发出滔天气息,眼中不带一丝感情,唯独恶魔看到黄袍少年时,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此刻黄袍少年仿佛经历了一番恶战,浑身是血,躯干裂痕不断,随时都要肢解一般,殷殷鲜血从裂口渗出。少年身后无数绝世强者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黄袍少年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生机一点一点的静静流逝。只是少年胸口剧烈跳动,充满裂痕的漆黑石心当中一抹鲜红,正是这抹鲜红支撑着少年。
黄袍少年面前是一名美妇,如一颗巨大的五彩蛤蜊,静卧在流沙之中。蚌壳张开,云雾缭绕,仙气萌动,一颗巨大的五彩珍珠呈现面前。
少年静静的矗立天地,深情地望着美妇,目光之中尽显爱怜,仿佛身旁无物,天地之间只有两人。
美妇身着白纱,斜依在珍珠旁,素衣裹体,秀发散落。此刻美妇已身受重创,奄奄一息。但漫身的伤痕依然掩饰不住美妇的绝世容颜。
美妇人双瞳剪水,秋波盈盈,痴情地望着黄袍少年,任时光在指尖流逝,仿佛眼中只有他的存在。
美妇缓缓拿起玉箫,口中鲜血溢出,一丝仙气游走,玉箫不奏自音,宛若天籁。女子断断续续吟唱道:“风止云遮月,月暝雾隐花,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女子歌声如涓涓细流,沁人心扉,如霭霭春风,一扫凡尘。歌声凄厉,却无怨无悔。沙暴化身的巨人在歌声抚慰下,逐渐安宁祥和,狰狞不再,目露慈祥。
突然,一神秘人凭空出现,似虚空星辰,虚无缥缈,立于虚空之中。神秘人恨恨道:“旱地沙魁,你心意已决?”
原来黄袍男子名沙魁,旱地沙魁突然大笑起来,一口鲜血喷将而出。沙魁缓缓伸出苍白的右手,毅然插入胸口,掏出一颗漆黑的石心。
众人大惊失色,沙魁凝视石心片刻,对美妇凄然一笑道:“我旱土极贫之地出生,本一无所有,孑然一身,幸有你相伴,此生无憾,死不足惜。”
说完,沙魁蜷缩五指,义无反顾,用力将石心捏碎。天地风起,呜咽如泣,随着石心粉碎,旱地沙魁身体剥落,慢慢化为沙砾,消散在风中。
美妇早已泣不成声,却满眼笑意,晶莹的泪珠在风沙之中蒸发,化作一缕缕白气。
旱地沙魁身后沙尘巨人见主人陨落,身形顿涨,狂暴起来,天地为之颤抖......
想念至此,男子回过神来,对几十丈高的沙尘恶魔道:“你痴心一片,苦苦等候主人百年,也不枉到人世当中走一遭。你本无灵智,乃天地间的恶魔,奈何受沙魁影响,悄然种下一颗爱的种子,灵智渐开。念你痴心一片,我将你主人之物还于你,爱的种子已播下,兴许有一天他会在无尽时光长河之中再次涅槃重生。”
说完,男子从怀中掏出一颗石心,凝视片刻,缓缓放入沙尘恶魔掌中。石心只有拇指般大小,当中一抹鲜红,这抹鲜红如水中墨滴一般,渐渐散落在石心裂缝之中。
沙尘恶魔一改常态,暴虐不见,悲痛地望着掌中石心,一滴晶莹眼泪滴落在石心之中。
令人惊奇的是,石心本无动静,在眼泪侵湿下,微微一动,仿佛有了一丝生机。
沙尘恶魔大喜,单膝跪下一拜,小心翼翼捧着石心消失在风尘之中。
女子心柔,见此情此景,忆起了往事,男子身旁女子早已泪流满面,琼首紧紧偎依在男子臂上。
“叮铃、叮铃、叮铃……”,突然,风暴中传出一阵阵清脆的碰击声,似小儿拨弄着风铃,声音不大,但极具穿透力,无视这漫天咆哮的风沙,自成天籁,说不出的悦耳舒服,仿佛母亲在婴儿耳边喃呢,温软的气息挠得耳朵发痒,温柔白皙的手指轻轻划过肌肤,让人心旷神怡,如沐春风。
听到这诡异的声音,男子双目一瞪,侧目一声巨呵:“开!”。男子火红的眸子光芒大盛,似一片密布火焰的汪洋,向风刃一般透过漫天风沙,将面前风沙激荡开来,一分为二,形成一道火焰通道。
百丈开外,一道古树搭成的古门映入眼帘,古树老态龙钟,古朴无华,仿佛一座枯冢,经历无数个春秋,正中门框上镌刻着“归骨之地”几个古字,笔力雄浑,力透山河。
正门两侧卧着两颗巨大的白森森的头骨,空洞的眼眶默然的注视着前方,傲视天地,黑色眼洞中散发出一种莫名的光,目随人移,此刻来人仿佛没有什么秘密,赤裸裸的被这黑色眼洞注视,人世间的一切悲欢离合、爱恨情仇都逃不过它的法眼。
一颗头骨上刻着“死”,一颗刻着“生”,“死”大抵上是对前世的无奈,“生”大抵上是对后世的期望。
一棵参天大树耸入云霄,枝叶漫天散开,树冠顶处佛光笼罩,彩蝶纷飞,一片祥瑞。枝叶上挂着无数个红色小灯笼,散发出点点柔光,似漫天星河;枝叶下端挂着无数骨牌,发出点点莹光。
细看大树竟是两棵古木扶持而生,一直一曲,一雄一雌。雄树笔直挺立,高耸入云;雌树丰盈婀娜,古朴柔美。
树间驻足着十只黑色三足金乌,金乌为滚滚黑炎包裹,这黑炎仿佛可焚天地。树下蹲着一只三足金蟾,金蟾猩红的双目傲视天地,白光笼罩,圣洁无暇。
无数只白嫩的天蚕在树枝间辛勤的耕织,口中吐出一根根晶莹剔透的丝线,将骨牌牢牢的系在枝叶上,刚才“叮铃”声俨然就是这些骨牌发出的碰撞声。
这些天蚕有的呈白色,有的呈黑色,有的墨绿,有的粉红,形态各一,憨态可掬。树枝间端坐着无数小人儿,双手合十,双目微闭,口中诵着古老安详的经文,仿佛在超脱亡魂。
无数丝线汇成两条粗壮的主线,一根呈黑色,一根呈红色,分别与两个骷髅的“生”、“死”相连。树间骨牌有的散发出柔和的光泽,有的布满了肃杀之气,有的静静卧立,有的呼之欲出,世间百态,纷繁不一。
天蚕在骨牌中穿梭,用细小的躯体紧紧抱住骨牌,吸食骨中精气,口中不断吐出蚕丝,一圈两圈不停缠绕,形成一个个符文密布的茧,待到茧成熟时,一只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破茧而出,围着巨树翩翩起舞。
茧中露出一黑一红两个灵,分别顺着红黑色丝线进入骷髅的“生”门、“死”门。
这一派景象竟宛若置身于一座天空之城,云蒸霞蔚,彩光琉璃,天地异象,气象雄浑,一切好似真实存在,却又虚无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