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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看返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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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学旅行结束后的周一,向暖照常返校。
高二的学业压力比高一更重,课表排得满满当当,试卷和练习册堆满了桌角。她依旧是那个安静努力的向暖,按时交作业,认真听讲,课余时间大多和周雨晴待在一起,或者独自在座位上整理笔记。
只是,有些东西到底是不一样了。
那张写着“若得平安与自由,皆因你在侧”的纸条,被她小心翼翼地夹在那本深蓝色笔记本的最后一页。
那个笔记本,如今已经写满了大半,大多是物理的错题整理和思路分析,字迹从一开始的稚嫩犹豫,到后来也渐渐有了几分干净利落的模样。
她再也没有主动去打探过江初的消息,但关于他的零星碎片,还是会不经意地飘进她的耳朵里。
“江初今天又没来?”
“好像是,许邵年说他请了三天假。”
“神出鬼没的……”
听到这些议论时,向暖正在写字的笔尖会微微一顿,然后继续流畅地书写下去,仿佛没有听见。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那根被轻轻拨动的弦,余音未散。
他不在学校的时间似乎越来越多了。
她偶尔会在放学的人流里,看到许邵年勾着肖劫的肩膀,大声讨论着周末要去哪里,而他们身边,再也没有那个沉默清隽的身影。
有一次物理小测,题目很难,班里哀鸿遍野。
发下卷子那天,向暖看着自己卷面上那个难得的、鲜红的“82”分,有些怔忪。这在她曾经的物理成绩里,算是很好的分数了。
周雨晴凑过来看了一眼,惊喜地拍了她一下:“可以啊暖暖!进步神速!看来江初那本笔记没白送!”
向暖下意识地合上了笔记本,脸颊微热,轻声说:“是我自己努力的。”
“知道知道,”周雨晴笑嘻嘻地,“开个玩笑嘛。不过说真的,你最近状态是挺好的。”
向暖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粗糙的封皮边缘。
状态好么?或许吧。
她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把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在无声的仰望和自我内耗上。
那条“祝他平安,祝他自由”的红绸,仿佛也释放了她自己的一部分。
她开始更专注地面对自己的功课,自己的未来。
只是,在某个课间,当她无意间抬头,望向窗外对面那栋教学楼,心里还是会泛起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是失落还是牵挂的情绪。
他到底在做什么?那张纸条,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些问题像漂浮的尘埃,在她心底起起落落,没有答案。
她轻轻叹了口气,收回目光,重新摊开面前的练习册。
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也照亮了她微微颤动的睫毛。
高二的日子,就在这种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的节奏中,一天天过去。
时间不紧不慢地滑入深秋。梧桐树叶大片大片地变黄、凋落,铺满了芜城中学的林荫道。
课间操的哨声响起,学生们如同潮水般从各个教室涌出,汇聚在走廊里,准备下楼。向暖和周雨晴随着六班的人流,走向楼梯口。
就在楼梯的转角处,人群微微停滞拥挤了一下。向暖下意识地抬头,目光便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从楼上七班方向下来的一群人。
为首的那个身影,让她呼吸一窒。
是江初。
他回来了。
他穿着秋季的校服外套,拉链敞着,里面是干净的白色衬衫。
又将近两个月不见,他原本有些过于冷白的肤色,似乎被晒深了一点,透出一种经历过风吹日晒的、更具力量感的色泽。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比离开前更加沉静,那是一种在特定环境中被高强度淬炼过后才会有的、内敛的锐利。
他正和身边的许邵年、肖劫说着什么,许邵年手舞足蹈,似乎非常兴奋,而江初只是偶尔微一点头,嘴角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放松的弧度。
就在向暖怔怔望着他的时候,江初像是有所感应,目光随意地扫过楼下拥挤的人群。
然后,他的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站在六班队伍前列、正微微仰头看着他的向暖身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凝滞。
周围所有的喧嚣、拥挤、同学的谈笑……都像潮水般褪去,向暖的世界里只剩下他那双深邃的、看不出情绪的眼睛。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大约两秒。
没有惊讶,没有回避,也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波澜。那眼神很沉静,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只是看到一个认识的人。
随即,他便极其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仿佛她只是人群中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继续侧头和许邵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随着七班的人流,从楼梯的另一侧向下走去。
那平静无波的对视,却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刺中了向暖心脏某个最柔软的角落。
不疼,却带着一种绵长而清晰的酸涩。
他看到了她。
然后,像看到空气一样,移开了目光。
尽管她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漠,尽管她不断告诫自己要放下,可当这种彻底的、视若无睹的忽视真实发生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和失落还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暖暖,发什么呆呢?快走啊!”周雨晴拉了她一把。
向暖猛地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有些冰凉。她慌忙低下头,掩饰住眼底一瞬间涌上的湿意,声音细微地应了一声:“……来了。”
她跟着队伍走下楼梯,阳光透过楼梯间的窗户照进来,在她脚下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刚才那一瞬间,当他目光移开时,她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毫无缘由的心慌,心脏像是骤然失重,往下沉坠。这种感觉很陌生,让她有些害怕。
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那种不适感驱散。
他回来了。
仅此而已。
江初返校后的日子,向暖发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依旧神出鬼没,并非每天都来学校,但每次出现,都像一颗投入向暖心湖的石子,让她平静生活泛起涟漪。
比如,以往都是向暖计算着“路过”七班的次数,现在情况似乎反了过来。
课间,向暖去开水房打水,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江初和许邵年从里面走出来。
他手里拿着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看到她,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极其自然地将那瓶水塞到了她空着的那只手里。
“顺手。”他留下两个字,便和一脸懵的许邵年走开了。
向暖看着手里冰凉的矿泉水,愣在原地。许邵年在后面大呼小叫:“江初!那是我刚买的水!”
类似的事情接连发生。她在图书馆找一本绝版的物理参考书,第二天,那本书就出现在了她的课桌抽屉里。她在小卖部看着草莓酸奶犹豫,第二天,同款的酸奶就会出现在她的桌上。
他从不说是特意给她的,每次都像是“顺手”、“多余”。可每一次的“顺手”,都精准地解决了她当下的小困扰。
再比如,向暖和周雨晴在食堂吃饭,许邵年会端着餐盘“恰好”路过,然后“顺便”放下一个精致的小纸盒,里面是学校外面那家很难排队的甜品店的点心。
“江初买的,他不吃甜的,嫌腻,让我处理掉。”许邵年说得一脸正气,“我想着别浪费,你们女生好像爱吃这个。”
周雨晴翻个白眼,戳穿他:“得了吧许邵年,江初什么时候爱吃甜的了?他连蛋糕都不碰好吧?”
许邵年嘿嘿一笑,溜之大吉。
向暖看着那盒精致的点心,心里像打翻了蜜罐,甜得发慌。
最后是物理提高班上,向暖对着一道电磁感应和力学结合的难题皱眉。
坐在斜后方的江初,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拿起她桌上一支笔,在草稿纸上画了几条清晰的辅助线,写下一个关键公式。
“这里,转换一下思路。”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他靠得很近,校服袖子偶尔会蹭到她的手臂,带来一阵微小的电流。向暖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带着阳光和淡淡烟草的味道,心跳快得几乎要失控。
他讲完,也不问她懂没懂,放下笔就回了自己的座位,继续趴下睡觉,仿佛刚才只是梦游。
留下向暖对着一纸他留下的、龙飞凤舞却逻辑严密的演算过程,脸颊绯红。
某个放学后的傍晚,天空飘起了细雨。向暖没带伞,正站在教学楼门口踌躇。一把黑色的伞突然撑在了她头顶。
她回头,江初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伞柄,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走吧,顺路。”他说。
向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他那双沉静的眼眸注视下,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跟着他走进了雨里。
雨丝斜斜地打在伞面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伞下的空间不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温热,和他均匀的呼吸声。
两人一路无话,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有种莫名的安宁。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向暖低声道谢:“谢谢。”
江初将伞递给她,“拿着。”
“那你……”
“我跑回去。”他打断她,说完,不等她回应,便转身冲进了细密的雨幕中。少年挺拔的身影在雨帘中很快变得模糊。
向暖握着还残留着他手心温度的伞柄,站在宿舍楼下,看着他在雨中奔跑的背影,心里某个坚固的角落,轰然倒塌。
“我想说的是……”向暖叹了口气,“我已经到了楼下,用不到伞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