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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泺邑的浮沉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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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底的最后一天休息,张婵骑着红玉的山地车,在经纬路里绕晕了。在超意兴里消费了一把,吃了酥锅跟把子肉。跟收拾卫生的阿姨聊起天,阿姨看她吃饭香,讲起了“酥锅”一锅出,想吃什么都可以往里放,炖到鱼的骨头都酥烂了。阿姨注意到张婵没有口音,停下手里的活,问起了:“你不是本地人吧,小姑娘。”张婵看着这个保洁阿姨脖子里的金项链,手上带的金戒指,满脸的笑意,心里估计日子过的很好吧,说道:“是啊,阿姨,我来这边饭店打工的,就在经十路上。”阿姨顿时明白,经十路上饭店一家独大,说道:“那可是了不得的地方啊,一般人可去不了。”张婵笑着说:“有些人去哪儿为了享受生活,咱去哪儿不是为了活下去吗?”阿姨一听这话:“小小年纪说的话,还挺沉重。”然后接着打扫去了。超意兴的实在跟慧泊,简直是天壤之别。感受完这份烟火气,又要进入那个充满虚妄,透着寒意的云端。
在超意兴大食堂里,看到新闻台风“布拉万”吹到了东北,又闹灾了,接二连三的水患,这一年注定无法平凡,不管预言是否会成真,张婵的内心已翻江倒海,在经十路上冲刺,大概6公里的样子到了千佛山,打算夜游一番。
张婵在挣扎下个月开学,不知道怎么开口离职这件事。张婵感谢慧泊,也生了怨怼。慧泊给了她生存的空间,考验了她的心性,却也让她目睹永远无法企及的浮华世界,在这里,吃不仅仅是为了果腹,而是感官体验;喝是身份的炫耀与人情的流动;人是复杂矛盾的,爱恨纠缠不清。而在山的那边,那个属于她的黄土地上,一年之计在于春,阳光尚好的日子里,母亲带着孩子走过田间地垄,浇水施肥;夏天,外出的父亲穿着破旧的鞋从远方走回来,脚上磨的都是泡,还没休息好,就拉上小平车收起了冬小麦,母亲在后边推着,农活繁杂,收完小麦种玉米,大人小孩都是田里的兵;金秋收获季,抢收秋玉米,父亲不知疲倦的忙碌,母亲帮忙擦把汗;冬天父亲沉默短暂消失,在拉回一捆一捆柴火,忍着刺骨的冷,上路了,母亲在家里烧着饭。
一路至山顶,无心观景。
但是夜景太过壮观,难免吸引注意力。平常在路上看见山上灯光,一直好奇什么地方,现在置身其中,看见泺邑市的整个夜景,有种为捡芝麻,得了西瓜的感觉。
下山时,路过巨型弥勒佛,笑容慈爱,有种看破一切,超然脱俗的感觉。“为什么众生皆苦,而你却笑口常开?今天有幸出现在我的眼前,也是缘分,你得渡我。”张婵在割裂的现实里挣扎,一厢情愿的要求佛陀渡她。然后又卑微祈求保佑那个一生辛苦的老农民,下辈子顺遂无虞。
到了九月,张婵就开始有意无意地铺垫,说家里有点事,想请个长假。她只字不敢提“离职”俩字,想要悄悄离开。趁着休息日,她偷偷买了张去海曲的火车票。
因为10号是周日,财务提前在8号就把工资发了。待得时间越长,人越慌张,看着这两个月的工资,张婵的心跳得更快了,一种混合着愧疚与解脱的情绪催促着她。
她开始在宿舍里收拾行李,把所有的家当——化妆品、洗漱用品,两双鞋,还有那张照片,一样样仔细地塞进背包。
红玉值完班回来,一推门就看见这阵势,愣了一下,靠在门框上: “嫚儿,你这……收拾得这么干净,这是不打算干了?”她的语气里带着玩笑,但眼神里已分明有些猜测。张婵便如实交代了
“按规矩,你这最后几天的工资,肯定是没办法结算给你了。”
张婵为自己的辛苦遗憾,为了光明正大离开庆幸,也深觉对不起慧泊辛苦一个月的栽培,便放弃了争取。建秀姐笑了笑,语气却不容置疑,补充道: “小婵,这事儿不是公司针对你。《劳动合同法》就是这么规定的,你单方面突然不干了,给公司排班和运营造成了损失,公司是有权这样处理的。”
建秀姐的话听着合情合理合规,像一堵柔软的墙,张婵却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