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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去tm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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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展圆满落幕后的那几个月,时光像是被浸在了温润的蜜糖里,流淌得缓慢而黏稠。顾野这匹曾经鬃毛飞扬、蹄声哒哒闯入无数人生命的野马,仿佛真的找到了那片能让他安心徜徉的草原。沈酌的温柔,化为了无处不在、细致入微的渗透。
他会记得顾野某天窝在沙发里,盯着美食节目时无意识嘟囔的一句“这玩意儿看着挺香”,下一餐,那道菜便会以更精致完美的形态出现在餐桌上。顾野会瞪大眼睛,用带着点北方口音的惊叹嚷道:“我靠,沈酌你神了啊!我就随口一说!”
沈酌只是淡淡一笑,用筷子尾端轻轻敲一下他的碗沿:“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夜晚,顾野偶尔还是会从光怪陆离的旧梦中惊醒,冷汗涔涔。不等他茫然四顾,沈酌的手臂便会从旁边环过来,将他带着凉意的身体揽入温热的怀抱,掌心在他背后一下一下地轻拍,低沉的声音熨帖在耳畔:“没事,我在。”没有多余的追问,只是无声的陪伴,直到顾野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绵长,再次沉入安眠。
沈酌的画室,成了顾野探索的新天地。他不再只是那个被动等待被描绘的模特,开始好奇那些瓶瓶罐罐、那些粗细不一的画笔。沈酌便由着他捣乱,有时会从身后握住他的手,带着他调和颜料,感受不同比例下色彩微妙的变化。
“喏,群青加一点赭石,能调出远山雾霭的灰度。”沈酌的声音很近,气息拂过顾野的耳廓。
顾野盯着调色盘上那抹高级的灰,眼睛亮晶晶的,嘴里却习惯性地跑火车:“牛逼!这玩意儿比我以前混夜店调的酒复杂多了!”
沈酌失笑,屈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专心点。”
顾野揉着额头,嘿嘿笑着,转过头飞快地在沈酌唇上啄了一下,然后像偷了腥的猫一样得意:“奖励老师的!”
沈酌眸色深了深,扣住他的后脑,将这个蜻蜓点水的吻加深,直到顾野气喘吁吁地软在他怀里,才抵着他的额头,声音低哑:“……一辈子时间,我慢慢教你。”
“一辈子”这三个字,像最醇厚的酒,灌得顾野晕晕乎乎。他那些残存的、属于过往的清醒和戒备,在这密不透风的温柔包裹下,几乎消散殆尽。他不再理会手机里那些狐朋狗友的邀约,回绝的信息从“没空”变成了更直接的“陪我家沈老师”。他甚至开始学着打理沈酌的画室,虽然常常把画笔插错地方,或者把不同性质的颜料混在一起,搞得一团糟。
沈酌从不真的生气,只会在他手忙脚乱、一脸懊恼时,走过来,耐心地一点点重新归位,然后捏捏他的鼻尖,语气带着纵容:“小笨蛋。”
顾野会梗着脖子反驳:“你才笨!”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他像一只彻底被驯化的、收起所有利爪的兽,心甘情愿地盘踞在沈酌为他划定的领地,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给予他无限安宁和宠溺的男人。他变得有些“恋爱脑”,会因沈酌一个赞赏的眼神而雀跃一整天,也会因为沈酌接电话时微微蹙起的眉头而忐忑不安,凑过去问:“怎么了?有事?”
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不知那点患得患失,早已被沈酌看在眼里。
沈酌会放下手机,将他拉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下巴抵着他的发顶,轻描淡写地带过:“没什么,画廊的一点琐事。”然后转移话题,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顾野被沈酌圈在怀里,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刚才那点不安瞬间就被熨帖平整了。他仰起头,下巴蹭着沈酌的肩窝,像只被顺毛抚摸的大型犬,哼哼唧唧地开始点菜:“想吃你上次做的那个红酒炖牛肉,还有蒜香面包……唔,能不能再加个奶油蘑菇汤?”
沈酌低头看着他亮晶晶的、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眼睛,指尖轻轻拨弄着他后颈柔软的短发,语气纵容:“要求还挺多。”
“那当然,”顾野理直气壮地挑眉,嘴角翘起,“谁让你做得比米其林大厨还好吃。”他说着,又凑上去在沈酌唇角啄了一下,带着点黏糊的劲儿,“奖励提前给了,沈老师辛苦。”
沈酌眸色微暗,扣在他后腰的手收紧,将人更深地按向自己,声音低了几分:“这点奖励……可不够。”
顾野被他看得耳根发热,心跳漏了一拍,嘴上却还不肯服软:“那、那你想怎么样?”
沈酌没说话,只是用指腹缓缓摩挲着他的腰侧,隔着薄薄的衣料,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那眼神沉静如水,却又像带着钩子,无声地传递着某种危险的信号。
顾野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那股熟悉的、被完全掌控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混合着一种隐秘的期待。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刚想再说点什么,沈酌却忽然松开了他,站起身。
“先去把画具收拾了,”沈酌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暧昧只是顾野的错觉,“牛肉要炖很久。”
顾野“哦”了一声,看着沈酌走向厨房的挺拔背影,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又有点被吊着的不满足。他磨磨蹭蹭地走到画架前,看着那幅依旧被白布覆盖的《浪子回头》,心里那点被强行压下的患得患失,又悄悄冒了头。
沈酌对他很好,好到无可挑剔。可有时候,那种好,就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看似亲密无间,实则始终带着一种冷静的审视和距离感。尤其是在涉及这幅画,或者某些关于“未来”、“一辈子”的话题时,沈酌总是用一种温柔却不容置疑的方式,将他的试探轻轻挡回来。
就像刚才,他明明想问清楚电话里到底什么事,为什么蹙眉,可沈酌一个拥抱,一句轻描淡写的“琐事”,就让他把所有疑问都咽了回去。
他不是感觉不到这种微妙的控制,只是……他太贪恋沈酌给予的这份安宁和温暖了。他像个在沙漠里跋涉了太久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一片绿洲,哪怕知道这绿洲可能只是海市蜃楼,也舍不得离开。
他抬手,轻轻碰了碰那冰凉的白布,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算了,不想了。至少现在,沈酌是他的。这就够了。
他转身,开始认命地收拾起散乱的画具,动作间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属于“家”的归属感。画笔按照粗细型号插回笔筒,颜料盖紧盖子放回原处……这些沈酌教给他的规矩,他已经做得越来越熟练。
厨房里传来切菜的笃笃声,和牛肉下锅时滋啦的油响,混合着浓郁的香气飘出来,渐渐充满了整个空间。
顾野收拾完画具,溜达到厨房门口,看着沈酌系着围裙、专注忙碌的背影。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流畅的肩线,那双手,既能执笔描绘世间极致的美,也能为他洗手作羹汤。
这一刻的烟火气,太过真实,太过温暖,足以将心底所有的不安和疑虑都暂时驱散。
顾野靠在门框上,看着看着,嘴角又忍不住扬了起来。
去他妈的患得患失,去他妈的控制欲。
他现在,很快乐。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