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桃花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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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干瘦的老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衫，头发稀疏，眼神浑浊，手里拄着根油光发亮的竹杖。他站在布幡前，眯着眼看了半天上面的字，又上下打量了闻天宇和常亭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沙哑：“算卦的？”
闻天宇精神一振，赶紧坐直：“正是！老先生要算什么？姻缘财运？家宅平安？还是……”
老头慢腾腾地在他面前的小板凳上坐下，竹杖靠在腿边，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老夫啊，今年七十有三了，家住城东柳树胡同，家里有个老婆子，腿脚不太好，儿子在南方做生意，三年没回家了，有个孙子在私塾念书，先生说他挺聪明，就是有点皮……”
闻天宇：“……”
常亭：“……”
老头浑然不觉，继续絮叨：“前两天啊，我家那只养了八年的老母鸡，突然不下蛋了，我寻思着是不是黄鼠狼给吓着了，就在鸡窝边撒了把香灰，结果你猜怎么着？昨儿个它又下了一个，就是蛋壳有点软……”
闻天宇额角青筋跳了跳，耐着性子提醒：“老先生，您……想算什么？”
“哦，算卦，对，算卦。”老头像是才想起来，“我就是想问问，我那儿子的生意，什么时候能顺当点？老婆子的腿，开春能不能好利索？还有我那孙子，明年能不能考上童生？”
闻天宇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专业表情：“这个……需要您提供令郎的生辰八字，还有您家宅的方位，以及……”
“生辰八字啊，我想想……我儿子是庚寅年腊月初八卯时生的，属虎的，他出生那天还下了雪……”老头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他儿子出生时的种种细节，包括接生婆是谁，他当时在干嘛，甚至那天早饭吃了什么。
常亭默默低下头，假装认真记录，实则努力忍住笑意和困意。这老人家，实在是太能聊了，而且完全跑题。
闻天宇听得头晕脑胀，几次想打断，都被老头更详细、更琐碎的叙述给堵了回来。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日头西斜，老头还在从儿子周岁抓周抓到了一把算盘，说到他第一次出门做生意被贼偷了钱袋……
就在闻天宇几乎要崩溃，常亭也感觉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时候，市集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
“让开！快让开！”
“哎哟！我的菜！”
只见一个身材圆滚滚、穿着锦衣、满脸横肉的中年胖子，手里拎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杀猪刀，正怒气冲冲地朝着卦摊方向冲来，一双铜铃大眼死死瞪着闻天宇（主要是他那身扎眼的道袍和布幡），嘴里怒吼着：“好你个装神弄鬼的假道士！骗到我王屠户头上来了！说我三日后有血光之灾，吓得我家婆娘两天没睡好！今天不削了你，我王字倒过来写！”
闻天宇和常亭瞬间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那老头还在絮叨：“……后来我那孙子啊，把先生的砚台给摔了……”
“老先生对不住！我们有急事！”闻天宇唰地站起身，也顾不得形象了，一把拉起还有点懵的常亭，语速飞快，“卦金不要了！摊子送您了！后会有期！”
说完，他拽着常亭，掉头就往市集另一边人堆里钻，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那王屠户已经冲到近前，见“假道士”要跑，更是怒火中烧，挥着杀猪刀就要追：“站住！别跑！”
常亭被闻天宇拉着，在拥挤的人流中穿梭，耳边风声呼啸，身后是屠户愤怒的吼叫和人群的惊呼躲避。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他们那个简陋的卦摊，连同还在絮叨的老头、马扎、布幡，瞬间就被汹涌的人潮和王屠户庞大的身躯给淹没了。
闻天宇边跑边低声咒骂了一句：“操！这什么运气！”
常亭被他拽着，不得不跟着狂奔，心中却有些哭笑不得。算卦打听消息的计划彻底破产，还惹来这么个麻烦。不过……他看着闻天宇紧握着自己的手，和前方为了避开障碍而灵活闪动的背影，那点无奈忽然消散了许多。
至少，这逃亡的路上，有人并肩。
两人七拐八绕，仗着身手敏捷，很快甩掉了不通武艺的王屠户，钻进一条僻静的小巷，靠在墙上微微喘气。
闻天宇摘下那顶破斗笠，胡乱擦了把汗，又把墨镜扯下来，一脸晦气：“出师不利！白白浪费一天时间，屁线索没捞着，还差点被个屠夫当街剁了。”
常亭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平复呼吸，眼中却带着笑意：“也不算全无收获。”
“嗯？有什么收获？”闻天宇挑眉。
“至少证明，”常亭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你扮神棍，确实没什么市场。”
闻天宇：“……”
他盯着常亭那难得带上几分戏谑的清澈眼眸，忽然也笑了，抬手揉了揉常亭的头发，把对方梳得整齐的发髻弄乱了些：“行啊常大少爷，学会挤兑人了？”
常亭拍开他的手，但眼底笑意未减。巷子外市集的喧闹隐隐传来，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叠在斑驳的墙面上。
“接下来怎么办？”闻天宇问，“卦摊这招是废了。”
常亭思索片刻：“先回客栈，与林朔、颜卿他们会合，看看他们那边有什么发现。另外……或许我们该换个思路。既然寻找‘高人’不易，不如从‘材料’入手。晏清姑娘说法阵所需几种材料已绝迹，但系统……或许有替代品，或者，这副本世界里，存在某些特殊地点，可能还有留存。”
闻天宇眼睛一亮：“有道理！回客栈！”
两人悄然离开小巷，身影融入渐浓的暮色之中。而他们未曾注意到，在他们方才倚靠的巷口转角阴影里，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瘦小身影，正静静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手中把玩着一枚古旧的铜钱，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桃花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