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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只求大都督一个许诺 ...

  •   柳溪居。
      邻桌正热议着大都督如何勇破贼营、生擒刘堪,说得唾沫横飞。
      谢昭听着,手里筷子没停,不住给裴度布菜倒酒,脸上满是骄傲。

      裴度望着她,笑道:“公主,这么高兴?”
      谢昭语气格外认真:“嗯,战场刀枪无眼,得知爹爹平安,大军大胜,我便高兴。”
      裴度浅啜一口酒,“捷报很快会传入宫中,想来还会有犒军的圣旨下来,论功行赏。”

      谢昭打趣,“那裴少尹呢?此番立下如此大功,圣上会给你封个什么大官?”
      裴度放下酒杯,“裴某既得公主这顿饭,已胜过万两封赏,别无所求。”

      谢昭举起酒杯,“既如此。我得好好谢你才是,这杯我敬你。”
      几杯酒下肚,她脸颊已染上酡红,带着几分醉意:“只是我酒量实在差,前次在永泰公主的鞠场,不过多饮了几杯葡萄酒,便醉得人事不知,第二日醒来连自己做了什么都记不清。”

      裴度脑中不由自主闪过她那夜的模样。
      烛影摇红里,她衣衫半褪,紧贴着自己,险些让他失了分寸。

      他连忙移开目光,“今日便少饮些吧。”

      十日后,大军凯旋回到成都,刘堪伏法受斩,悬首城门示众。
      驻地内喜气洋洋,庆功宴摆得热火朝天,酒香肉香飘出老远。

      张威捧着海碗,嗓门比鼓声还响:“他娘的,这仗打得痛快!就是杀得不过瘾,拿着那舆图和布阵图,跟开了天眼似的,贼寇藏哪儿都门儿清!老子的刀还没饮够血呢!”

      李宽在旁踹了他一脚:“滚你的!打了场这辈子最顺的仗,你倒嫌不够折腾?难不成想让兄弟们多流血才舒坦?”

      张威急了去:“你胡说什么!老子哪有这心思!只是觉得不过瘾罢了!”

      “现在知道裴少尹的厉害了?”李宽道,“待会儿人来了,你可得多敬人家几碗。”

      话音刚落,便见裴度从营门进来。

      张威立马扬手喊:“裴少尹!这边!”

      裴度闻声走来,张威递过满满一碗酒,粗声道:“裴少尹,这碗酒是我替兄弟们敬你的!你若看得起张某,干了!”

      裴度接过那沾着草屑的海碗,毫不迟疑,仰头便饮尽,一滴未剩。

      张威看得眼亮,重重拍他肩膀:“好兄弟!够爽快!老子最恨那些装腔作势的人,你这号人物,老子认了!”

      裴度擦了擦嘴角,笑道:“张兄义薄云天,裴某佩服。大都督还在帐内候我,过几日定与张兄痛饮,不醉不归。”

      他掀帘入都督帐,谢崧正对着舆图出神,见他进来,目光里满是赞许。
      “裴少尹,此仗你居功至伟。南诏本就吏治混乱,经此一败更是分崩离析,南诏王子已入朝为质,我朝再遣使恩抚,南诏不日便会全盘掌于我朝手中。刘堪的地盘已到手,加上朝廷和亲之举,西南十年无战事可期。”

      裴度垂首:“全赖大都督调度有方,将士忠勇,下官不过略尽绵力,不敢居功。”

      “不必过谦。”谢崧摆手,“我正拟奏报军功,圣人定会重赏。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裴度沉默片刻,忽然屈膝跪下,“下官别无所求,只求大都督一个许诺。”
      谢崧一愣,见他神色肃然,不似玩笑,奇道:“何诺?”

      裴度深吸一口气,字字清晰:“若有朝一日,兰陵公主心悦下官,恳请大都督允我求娶公主。”

      谢崧“嚯”地站起,脸色沉下来:“你竟是为了这个?胆子不小,想用功劳换我的女儿?”

      “此前绝无此念。”裴度道,“大都督方才问我所求,这便是我此时此地心中唯一所求。下官并非想要换什么,只是,若有朝一日,公主回应了我的心意,请大都督莫要阻拦。”

      谢崧缓缓坐下,半晌才道:“我不拦你,但也不会帮你。想要我的掌上明珠,你自己去争取。”

      他忽然抬眼,冷硬道:“只是奉劝你,若敢做那登徒子行径,且看我宝刀利不利。”

      裴度叩首:“谢大都督成全。”

      待他走出,帐帘落下,谢崧抓起案上凉茶猛灌一口,低骂道:“王八蛋!一个个的,都来打我昭儿的主意。”

      *
      怀王府内。
      黄绮抱着不满一岁的小李越坐在葡萄藤下,指尖捏着只拨浪鼓,轻轻晃动着。
      李越咯咯直笑,粉嫩的小手挥舞着去抓,引得黄绮也弯起了眉眼。

      崔延站在廊下望着这一幕,素日里紧抿的唇角也柔和起来。

      杨文佑闯进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有个人你一定要见见!”
      他面色凝重,不等崔延反应,已拽住他往外拖。

      崔延翻身上马,“究竟什么人?如此慌张?”
      “去了便知。” 杨文佑只丢下这句,策马先行。

      两人一路奔至杨文佑家内室,苗璎指着角落里。
      那里蜷缩着一个女子,浑身脏污如泥,乱发像团枯藤缠绕在脸上,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今日在布庄前见有个女子沿街乞讨,竟是她,便把她带了回来。本想替她梳洗,可她谁靠近便踢打谁,根本近身不得。”

      崔延上前细看,如遭雷击,竟是失踪半年的杜湘!

      杜湘看清来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手脚像疯了似的乱蹬。
      趁崔延怔忪的刹那,她猛地起身,竟直挺挺往廊柱撞去,似是要寻死!

      “杜娘子!”崔延眼疾手快,长臂一伸攥住她的领,将人硬生生拽了回来。
      杜湘却像没了痛觉,忽然从袖中摸出支锈迹斑斑的银钗,直往自己喉咙戳去!

      崔延劈手夺下,死死按住她的肩。
      直到闹得脱力,气若游丝,她才像断线的木偶般瘫软下去。

      苗璎将她安置好,从屋内出来,“方才趁她睡着,让人给她擦身,浑身上下都是伤,怕是受了极大的苦楚。”

      崔延喉间动了动,沉声道:“我已着人悄悄给康城县主去信,想必她很快就到。”

      几日后,康城县主悄然潜入杨文佑家。
      乍见女儿蜷缩在榻上,她浑身一震,扑上前将人紧紧搂住:“湘儿!我的儿!这半年多,你究竟去了哪里?”
      杜湘埋在母亲怀中,积压许久的惊惧与委屈轰然决堤,哭得浑身抽搐,喘不上气。

      康城县主在杨文佑家盘桓了数日,寸步不离地守着女儿。
      没过多久,怀州下辖的一个县里,便传出几户人家惨遭灭门的消息,死状凄惨,官府查了许久也没头绪。

      “儿啊,莫怕。”康城县主轻抚着女儿颤抖的脊背,泪水砸在她发间,“欺辱你的人,连带他的妻儿老小,娘已经全杀了。”

      杜湘抖得像片秋风中的落叶。
      她从前何等天真,总以为凭着县主之女的身份,走到哪里都该被敬着让着,却不知一旦离了家族庇护,自己不过是任人揉捏的尘埃。
      那日她一腔孤勇离家来怀州寻崔延,在驿站饮马歇脚时,被个行商模样的男人哄骗了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迷晕的,只记得醒来时,赤身裸体躺在一间破败小院里,周遭是挥之不去的霉味。
      她慌忙亮明身份,哭喊着说自己是康城县主的女儿,父母定会寻来,哀求那人放她走。

      可那男人只是冷笑:“你若真是县主之女,我全家已是死罪了。现在放不放你,又有什么分别?”
      从此她被囚禁在那间暗无天日的屋子里。
      那个男人每隔几日便来玷污她,她稍作反抗,便会招致更凶残的暴打,身上的伤便是这样来的。

      屈辱让她生不如死。她突然抓起桌上的银剪,刺向心口。
      “湘儿!”康城公主夺下银剪,掌心被扎得出血,她却浑然不觉,只死死抱住女儿,“儿啊,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叫娘怎么活?你让娘也随你去了吗?”
      杜湘望着母亲鲜血淋漓的手掌,泪水再次决堤。

      康城县主将女儿搂在怀中轻声安抚,又喂下安神汤药,待她渐渐睡去,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

      廊下,崔延静立着。
      康城县主见了他,当即扬手一记耳光,“都是你和谢昭做的好事!”

      她咬牙切齿,“如今你娇妻在怀,她在益州逍遥快活,唯独我的儿......我的儿被折磨成这样!
      你可知道为人母的心?此刻便是千刀万剐,我也感觉不到痛了!”

      崔延任由她打骂,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却更沉。
      他遥望益州的方向,像被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良久,他哑声道:“若县主应允,我愿娶杜娘子。”
      “此话当真?” 康城公主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我会以平妻之礼相迎,只是需要费些时日安排,免得委屈了她。县主回长安后,可说令爱早已抵达怀王府,是我将她藏匿了起来。如今我们两情相悦,您不得已才应允婚事。如此,长安城中便可少些非议。”

      康城公主目光复杂地审视着他:“你当真会以平妻之礼相待?不会暗地里看轻她?让她受委屈?”

      “若要保全杜娘子的名声,县主可有更好的法子?”崔延无奈地反问。

      “好。”康城县主缓缓道,“只要你能善待我儿,杜家必不会亏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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