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一个拥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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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公子不必为我忧心，只是打小便这样罢了，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青荷用手帕捂住嘴，忍不住咳嗽几声，咳得急了，便捂住嘴强忍着，好一会儿才喘匀气，对冯饶说道。
她的一只手还被郎中握住把脉，面容不施粉黛，双眉微蹙，嘴唇苍白，只有唇缝间一抹极淡的粉色。
冯饶本就心疼她生了病，此时看着青荷一副不在意的神情，更加难受：“打小便这样？郎中，你给个准话，到底能不能治好？”
郎中摸着胡须，细细感受了一番脉象，才道：“这病啊，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治好的。贸然用猛药，看似见效快，实则损害身体的底子，日后会越发虚弱。”
“那怎么办？”冯饶急了，看着青荷又捂嘴咳了两声：“不能用药，还能有什么办法？”
郎中是个温性子的老头：“莫急，莫急。我想想。”
“唉呀！”冯饶叉着腰，这老头儿年纪这么大到底行不行，不会老糊涂了吧。
“虽不能用猛药，但一些温和的调养药方，却是用得的，”郎中颤巍巍拿起纸笔，一边写一边说：“夫人的病症根源，在于先天不足，这要慢慢补才能补回来。哦，对了，切忌劳神伤身，也不能忧思过重。”
郎中大约是年龄大了，没怎么听过面前这位冯公子风花雪月的事迹，把青荷当作了冯饶明媒正娶的妻妾：“恕老夫多言，公子毕竟是做丈夫的，还是要多陪在夫人身边，夫人的心情好了，病气才不会郁结在体内。”
青荷先看了一眼冯饶，还没等冯饶说话，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蒙公子垂怜，我能在这侯府衣食无忧，哪里还能再这么麻烦公子？”
冯饶蹲下身体，握住青荷另一只手，仰起脸看她：“这有什么麻烦的？你我之前，无需这么多计较。”
青荷便不说话了，眼睛往别处看去，像是有点害羞，又在瞥开时与冯饶眼神相撞，钩子般停了一下。
冯饶看愣了。
旁边的郎中比两个人大了几十岁，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他再老眼昏花，也听明白自己这是误会了。这位小姐哪里是什么"夫人"，分明是这冯公子正宠爱的情人呢。
唉，别人的事，莫听莫看莫管。郎中不欲在这里碍眼，便起身道：“老夫这就把药方交给您府上下人。”
郎中走出去，冯饶站起来，安抚着拍了拍青荷的背，手下的身体却突然一缩。
冯饶只以为是她被吓到了，冲她笑笑，追上去问郎中：“唉，这药方给我讲讲有什么功用，每天都怎么吃？你不是说我要陪在她身边吗？”
两个人走远了，径直去了离青荷所在的青玉轩很远的药房。
“叩叩”。
安静的房内，后窗两声敲击。
听见这声音，青荷还没有反应时，原本在房间里的两个侍女对视一眼，径自出去，带好了门。
“好了，你进来吧。”
青荷又咳了几声。
后窗翻进来一人，装束利落，穿着府里侍卫统一的劲装，只在腰间系了一根暗红色的腰带。这是统领的标志。
腰带间挂了一个哨子，吹响哨子，不同的节奏代表不同的含义，可以指挥调动自己手下的侍卫。
“见山。”青荷伸手。
见山叹了口气，接住她微凉的手，把人扶起来：“要做到这个地步？”
青荷接过见山递来的温水，喝了几口平复因为咳嗽而作痛的胸口。"药呢？你带过来没有？"
见山：“带来了。”
青荷等了一会儿，不见她拿出来，便伸手掌心摊开，冲她要。
“给我啊。”
见山抿抿嘴：“你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话音问得没什么情绪起伏，向来沉静的音色此时显得有些冷冰冰，可是青荷知道，见山是在心疼她。这人就是这样，越是生气心疼，脸上越是没有表情。
青荷本不是温柔的性子，尤其是在刚应付完冯饶、过量情绪用完之后，只想面无表情一会儿。
她直接伸手，用气音道：“有点累，抱抱我。”
见山愣住了。
青荷歪头，眼神轻轻地看着她：“不抱吗？像一年前那样。”
一年前那样。
青荷趁着京城人多眼杂，在人牙子看管下跳窗，从二楼一跃而下，忍着骨头的痛逃了出去。人牙子也不是吃素的，她没跑一会儿就追了出来。
她不知跑了多久，也没来过京城，在暗巷里穿插，身后骂骂咧咧的追赶阴魂不散。
终于，青荷听到了巷子外长街的喧闹声。
离自由只有一长截暗巷的距离。
就快到了。
青荷忍不住加快了步伐，可就在这时，脚边水沟的洞里却突然窜出几只又黑又大的老鼠！
她吓了一跳，脚下被老鼠一绊，本就疼痛不堪的腿终于失了力气，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不行，不能再这个时候停下来。
再被抓回去，她不仅要挨一顿毒打，而且之前用顺从换来看管人松懈的机会就彻底白费了，她会被严加看管直到被卖个好价钱。再没有逃出来的机会。
青荷撑住身边的墙壁，想再迅速站起身。
肩背忽然传来一阵剧痛，鞭梢毫不留情地打在皮肉上，鲜红的颜色顿时浸透衣料！
“呃啊——”她猝不及防，刚聚起来的力气被硬生生痛散。
“呵——呼——”刀疤脸的男人鞭子一甩：“小贱人，跑啊，你怎么不跑了？我还没追够呢。”
青荷跌坐在地上，手臂发颤，忍了许久的眼泪掉下来。
她跑不了了。
明明就差一点儿，就差那么一点，她就可以跑出去求救了。哪怕闹到官府，都总有一线机会。
“呼——”
又是一声挥鞭的声音。
青荷闭上了眼。
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落在身上。
她战栗着向后看去。
那鞭子已经落在地上了，一同倒在地上的，还有一眨眼之前尚且生龙活虎的刀疤脸。
一道轻巧的身影无声落到青荷身前，她再一回头时，和一个眉目沉静淡漠的女人对上眼。
青荷往后挪了下身体。
看出青荷怕自己，女人犹豫了下，蹲下来和地上的人平视：“我叫见山，是绮绣楼的人。”
“绮绣楼？”青荷疑惧：“你要做什么？”
见山声音沉缓，耐心解释：“绮绣楼会帮助遇到难处的女子。不用害怕，我先带你去衙门报官。”
青荷眼睛里像是燃起一点火星子。
“去报官？”
“是，不骗你。”见山替她暂且止住血：“你的伤口也需要包扎。”
反正，也不会比被抓回去更坏了，青荷想。
“还有三个姐姐，在他们手里。”
见山：“要救她们吗？”
青荷点头：“我想。”
“那就跟我走。”见山起身：“还能动吗？”
青荷摇摇头：“我逃出来时从二楼跳下来，摔着了。”
她看见这个叫见山的女人皱起眉，冷下脸时好像有点凶，指尖一蜷：“很麻烦吗？”
下一刻，青荷身体腾空，她惊呼一声，下意识抱住身边的东西——见山的脖颈。
这人抱起她还很轻松，手避开了她受伤的左肩背，冷冷淡淡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痛就跟我说。”
青荷抿起唇，缩在暖热的怀抱里小小声：“不痛的。”
……
两个人都想起这件事。
后来，绮绣楼的人出手，官府里的差役不敢懈怠，人牙子手里剩下的三个姑娘都被救了出来。
那三个姑娘被拐骗之前都有家人，选择了离开。
只有青荷留了下来。
“我没有家人，是一个老郎中将我拉扯成人，半年前去了。”青荷对安然说：“小姐，我没有别的本事，只会药理毒理，倘若能留下来报答您救命之恩，青荷愿意。”
她就这么留在了有安小姐，有一群爱说爱笑的姑娘，有见山的绮绣楼。
青荷从回忆中抽身，发现身边挨了一个暖热的身体。
她一转头，见山伸出两只手，劲瘦的小臂缠着护带，手背鼓起明显的青筋：“不是要抱？”
神色与今天说要吃饭睡觉无异。
青荷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嗓音柔软：“嗯，抱。”
见山没有把人打横抱起来，而是一只手从下低低地托住，一只手护住怀里人的后背。
两个人的体温相互过渡。
姿势原因，青荷要伏在见山的肩头。
后背的手轻轻地拍。
青荷失笑：“咳……你哄小孩儿呢。”
见山沉默半晌：“可以不吃这个药吗？”
服药之后，人的身体会像有先天不足之症一般虚弱，气喘易咳嗽，胸闷神乏，几乎与真正得病之人无异。
而青荷还要分神去算计冯饶。
她面上的苍白之色不是装出来的。
“不要去告状，好不好？”
见山手臂一紧：“你也知道，小姐不会同你你这么做。她不希望我们为了她受伤。”
青荷触着见山脸上的皮肤，带着点儿诱哄：“这不是这么做最快吗，而且有利于我塑造一个身娇体弱，什么都做不得的形象。”
“不仅得让冯饶这么觉得，还有盯着他儿子的宣平侯呢。”
见山的眉毛深深皱起。
青荷说得很轻松：“要做成事，哪有不受伤的？我要报答小姐，要报答绮绣楼，这点儿还是忍得了的。”
“况且，这药带来的虚弱只是暂时的，控制好用量和时间，停药之后身体就能恢复过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我自己就是医师，你不相信我吗？"
一番话，又哄劝又保证，把想劝说的路都堵死了。
见山抬头：“没有后遗症，不代表你现在不难受。”
青荷眨眨眼。
“算了，你拿去吧，我向来说不过你。”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一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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