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她主修无情道》念安平

36、第 36 章

　　清泉镇的日光渐渐变得灼热，沈辞拿着那个粗陶碗回到客栈时，秦烈等人也已返回。他们带回的消息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附近并未听闻幽冥道大规模活动的迹象，仿佛黑风沼泽的阴谋只是一个孤立的事件。但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如同夏日暴雨前的闷雷，隐约笼罩在知情者的心头。
　　“干粮和药材都备齐了。”秦烈将几个鼓鼓囊囊的包裹放在桌上，声音低沉，“接下来往哪走？是直接回宗门，还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净尘的遗体需要安葬，那两颗邪异的果实需要处理，沈辞的伤势需要更稳妥的环境静养。回宗门似乎是最合理的选择。
　　沈辞的目光扫过同伴们疲惫却坚定的脸庞，最后落在那具安静放置在角落的玉棺上。心镜之上，净尘合十微笑的面容清晰浮现，带着悲悯与决然。她轻轻摩挲着手中粗陶碗冰凉的边缘，那处缺口硌着指腹，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
　　“不回宗门。”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众人皆是一怔，看向她。
　　“幽冥道行事，绝不会如此简单。黑风沼泽的节点被毁，他们必有后手。此时回宗，路途遥远，变数太多。”沈辞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而且，这果实……”她看向陈风贴身收藏的储物袋，“留在身上，终是隐患。需寻一处相对安全、又能隔绝气息之地，设法将其彻底处理。”
　　苏璎珞若有所思：“师妹所言有理。只是，何处才算安全？我等如今……”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他们这支小队如今伤的伤，疲的疲，还带着如此显眼的玉棺和邪物，目标太大。
　　林清雪沉吟片刻，温声道：“或许……我们可以去‘隐雾山’？那里地势复杂，灵气紊乱，自古便是三不管地带，少有修士踏足。山中据说有一些废弃的洞府或村落，或许能找到暂避之所。”她曾随百草峰长辈去过附近采集稀有药草，对那片区域略有印象。
　　莫小乙眼睛一亮：“隐雾山？我知道那里！据说很多猎户和采药人进去就出不来，正好适合藏身！”
　　赵铁柱也点头：“地势复杂意味着易于布置迷阵防护，灵气紊乱也能干扰追踪法术。”
　　秦烈重重一拍桌子：“好！就去隐雾山！总比在路上被人当靶子强！”
　　计划既定，众人不再耽搁，稍作休整后便再次启程。离开清泉镇时，沈辞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喧嚣平凡的街景，然后将那个粗陶碗小心地收入了储物袋中。碗口的缺憾仿佛一个印记，提醒着她此行并非超然物外的历练，而是沉甸甸的、与人世相连的责任。
　　前往隐雾山的路上，气氛依旧沉闷。净尘的离去如同一个无法填补的空洞，每一次休憩时看到那具玉棺，都会让沉默变得更加沉重。秦烈的话变得更少，只是背负玉棺的脊梁挺得愈发笔直。陈风如同最警觉的哨兵，几乎不眠不休。苏璎珞的琴音也多了几分苍凉。
　　沈辞大部分时间依旧在默默调息，引导着那缕奇异稳定的规则之力修复己身。她对那丝属于谢逾的、若有若无的注视感已经不再惊疑，只是将其当作背景的一部分，如同天际流云，存在，却无法影响她脚下的路。心镜在一次次映照人间悲喜与体内规则变化中，似乎变得更加通透、坚韧。
　　数日后，连绵起伏、笼罩在灰色雾气中的隐雾山已然在望。正如林清雪所言，此地灵气流转晦涩，神识探出如同陷入泥沼，难以及远。山势险峻，古木参天，藤蔓纠缠，确实是一处天然的藏身之地。
　　众人寻了一处相对平缓的山谷，谷中有一条溪流穿过，还有几间早已坍塌大半、被藤蔓覆盖的石屋遗迹，显然曾经有人在此居住过。
　　“就这里吧。”赵铁柱勘察了一番地形后说道，“此地背靠山崖，只有一条小路进出，易于防守。我和莫师弟可以依托这些石屋遗迹布置阵法。”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清理废墟，开辟临时居所，布置隐匿和防护阵法……每个人都忙碌起来，用身体的疲惫暂时麻痹心中的伤痛。秦烈将净尘的玉棺安置在最完好的一间石屋深处，用净尘留下的袈裟仔细覆盖。
　　当夜幕降临，篝火在谷中燃起，驱散了山间的湿寒和部分阴霾。简单的食物在火上烤着，发出滋滋的声响。没有人说话，只有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
　　沈辞坐在一块溪边的青石上，看着跳跃的火焰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她能感觉到，经过这几日的跋涉和调养，她的伤势又好了一分，虽然距离痊愈依旧遥远，但至少已有了自保之力。那两颗被封印的果实，在隐雾山这特殊的环境下，其邪异波动似乎也被压制了些许。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莫小乙忽然从怀里掏出他那本宝贝笔记，凑到篝火旁，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各位，我……我好像有点新想法了。”
　　众人的目光被他吸引过去。
　　莫小乙指着笔记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和能量结构图，眼睛在火光下闪闪发亮：“关于那两颗果子……我在想，苏姐姐和林师姐之前说的‘阴阳相克’可能真有道理。强行净化太难，但如果我们能找到一种方法，不是‘消灭’它，而是……‘转化’它呢？”
　　“转化？”秦烈皱起眉。
　　“对！”莫小乙兴奋地比划着，“就像……就像炼丹！把那邪门的能量当成一种性质极端的‘药材’，加入合适的‘辅药’，用特殊的‘丹诀’和‘火候’，把它炼成别的东西！比如……能短暂稳定空间的一次性符箓？或者……蕴含空间之力、能助人参悟瞬移类神通的丹药残渣？”
　　这个想法比之前的剥离净化更加天马行空，但也似乎……多了一丝可行的曙光。至少，它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不再是纯粹的对抗与毁灭。
　　苏璎珞指尖轻点下颌，若有所思：“若能成功转化，确是化害为宝的良策。只是这‘辅药’与‘丹诀’从何而来？需至阳至正之物，还需能承受空间之力的载体……”
　　林清雪接口道：“隐雾山灵气虽紊乱，但物产似乎有些特异。明日我们可分头在附近搜寻，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阿阮也用力点头：“对对对，找药材我在行！”
　　看着同伴们因为一个新的可能性而重新燃起的热情，沈辞冰冷的心湖似乎也泛起了一丝微澜。她低头，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个粗陶碗，碗身在火光下泛着暗淡的光泽。
　　毁灭与新生，对抗与转化，天道无情与人间有情……这些看似对立的概念，在她心中交织碰撞。
　　她抬起头，望向山谷上方被雾气遮蔽的、晦暗的星空，仿佛能穿透这层层阻碍，看到那或许正在某处、以冰冷目光注视着这一切的玄色身影。
　　她的道，究竟该是何等模样？
　　无人能给她答案。唯有手中的粗陶碗，传来真实而坚定的触感。
　　夜色渐深，篝火渐熄。守夜的秦烈和陈风如同两尊雕像，隐没在黑暗与雾气的交界处。而在山谷上方，某处云雾缭绕、肉眼难及的山巅，一道玄色身影不知已静立了多久。他淡漠的目光穿透迷雾，落在谷中那点即将熄灭的篝火余烬上，落在那个握着粗陶碗、仰望星空的玄衣女子身上。
　　夜风拂过他玄色的衣角，未曾带来丝毫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