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她主修无情道》念安平

21、第 21 章

　　枫晚郡的轮廓在秋日薄暮里显得有几分寥落，青灰色的城墙斑驳，透着年久失修的沧桑。官道上行人稀疏，偶有车马经过，也多是行色匆匆，带起一阵尘土。

　　“镜心”小队一行人踏入城门，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他们收敛了气息，衣着也算普通，混在入城的人流中，并不显眼。唯有秦烈那柄过于醒目的重剑，用粗布仔细裹了，背在身后，依旧能看出个大概轮廓。

　　郡城内的景象，比城外更显几分压抑。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门庭冷落，掌柜伙计无精打采地倚着门框。行人大多面带菜色，眼神警惕，交谈声也压得极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尘土、腐朽以及一丝极淡腥臊的气味。

　　“这地方……死气沉沉的。”阿阮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小声嘀咕，下意识地往林清雪身边靠了靠。

　　林清雪目光扫过街道，温婉的眉宇间也染上一丝凝重：“确实不太对劲。寻常郡县，即便不甚繁华，也不该是这般光景。”

　　苏璎珞怀抱瑶琴，指尖无意识地在琴弦上轻抚，感应着空气中的波动，轻声道：“此地灵气稀薄驳杂也就罢了，但隐隐有一股令人心烦意乱的戾气盘旋不散。”

　　莫小乙则兴奋地东张西望，从他那鼓鼓囊囊的符囊里掏出个小本子和炭笔，飞快地画着沿途看到的建筑结构和一些模糊的、常人难以察觉的能量痕迹，嘴里念念有词：“嗯……地脉走向似乎有轻微扭曲，民居布局犯了‘聚阴煞’，有意思……”

　　净尘双掌合十，低宣一声佛号，古铜色的面庞上带着悲悯：“众生皆苦。此间百姓，恐受邪祟侵扰已久，心神不宁。”

　　沈辞走在众人稍前的位置，寂灭瞳术已悄然运转。在她的视野里，整座枫晚郡上空，笼罩着一层极其稀薄、却异常粘稠的灰黑色“瘴气”。这瘴气与天地灵气中的灰色杂质同源，却又更加阴邪、污浊，充满了负面情绪——恐惧、绝望、贪婪、怨恨……它们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这座城池，潜移默化地侵蚀着居民的心智与生机。而在城西方向，那股瘴气的源头似乎更为浓郁。

　　“先去郡守府。”沈辞开口，声音清冷，打破了小队内部的低声交流。了解此地官府掌握的情况，是第一步。

　　郡守府坐落在城东，算是城内少数还维持着几分体面的建筑，但门前的石狮也蒙着厚厚的灰尘，守门的兵丁更是没精打采，眼窝深陷。

　　秦烈上前，亮出玄剑宗的身份令牌（对外便以玄剑宗弟子身份行走更为方便），言明是听闻此地有邪祟作乱，特来探查。那兵丁一听是仙师，浑浊的眼睛里立刻迸发出一丝希望的光，连滚带爬地进去通报。

　　不多时，一个穿着皱巴巴官袍、面色蜡黄、眼带惊恐的中年官员急匆匆迎了出来，正是枫晚郡郡守，姓王。他见到秦烈等人，尤其是感受到他们身上那非同一般的气息（虽已收敛，但长期居于上位、接触各方人物的郡守自有几分眼力），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几乎要跪下来。

　　“诸位仙师！可把你们盼来了！请，快请进府详谈！”王郡守声音发颤，将众人引入府内花厅，屏退了左右，这才噗通一声跪下，涕泪横流，“仙师救命啊！我们枫晚郡……快撑不住了！”

　　秦烈皱眉，一把将他拎起来：“有话好好说，哭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王郡守用袖子擦了把脸，定了定神，才带着哭腔道：“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起初只是城外的几个村子，陆续有牲畜莫名死亡，死状凄惨，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血。后来……后来就开始死人了！”

　　他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都是青壮男女，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就发现死在床上或者院子里，同样是被吸干了精血，变成一具干尸！官府派人查了，什么都查不出来！请了附近‘青松观’的几位道长来看，结果……结果连那几位道长也一夜之间变成了干尸！”

　　“现在城里城外，人心惶惶，天一黑就没人敢出门。可就算躲在家里也没用！那鬼东西……那鬼东西好像能穿墙入户！已经死了快上百人了！再这样下去，枫晚郡就要变成一座死城了！”王郡守说着，又忍不住要跪下。

　　吸食精血的邪祟？能穿墙入户？

　　众人对视一眼，神色都严肃起来。

　　“尸体在何处？带我们去看看。”林清雪温声道。

　　“在……在城西的义庄。”王郡守连忙道，“下官这就带诸位仙师前去！”

　　城西义庄，比郡守府更加破败阴森。还未靠近，一股混合着尸臭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臊气味便扑面而来。义庄周围几乎看不到人影，连鸟雀都绕飞而行。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阴冷潮湿的气息裹挟着更浓的恶臭涌出。义庄内光线昏暗，密密麻麻摆放着数十具以白布覆盖的尸体，形状干瘪，隐约勾勒出人形。

　　阿阮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连秦烈都皱了皱浓眉。

　　沈辞目光扫过，寂灭瞳术下，那些尸体上残留着清晰的、与城中瘴气同源的阴邪气息，丝丝缕缕，如同黑色的细线，缠绕不去。更让她注意的是，所有尸体残留的邪气，都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义庄后院那口早已废弃的枯井。

　　“邪气的源头，在井里。”沈辞直接指出了关键。

　　王郡守闻言，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那……那口老井？早就废弃几十年了！怎么会……”

　　“过去看看。”秦烈当先朝后院走去。

　　后院更是荒草丛生，那口枯井被半人高的杂草掩盖着，井口以一块破损的青石板半遮着，缝隙里不断有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灰黑色邪气丝丝缕缕地渗出。

　　莫小乙掏出几张明黄色的符纸，手指翻飞，迅速折成几个小小的纸鹤，往空中一抛。纸鹤身上灵光微闪，围绕着枯井盘旋起来，他闭目感应片刻，睁开眼，脸色有些发白：“井下的邪气浓度极高，而且……有活物！很多！气息非常混乱、暴戾！”

　　净尘上前一步，双掌合十，口中诵念起低沉而宏大的佛经。道道柔和的金光自他周身散发出来，如同暖阳照雪，将井口附近弥漫的邪气驱散了些许，那丝丝渗出的黑气也似乎变得迟缓了一些。

　　“佛光能克制它们，但井下的东西……数量恐怕远超想象。”净尘沉声道。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咯咯……咯咯咯……”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摩擦的诡异笑声，自那枯井深处隐隐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同时，井口那半遮的青石板开始剧烈震动，缝隙中涌出的黑气骤然变得浓稠如墨！

　　“小心！它们要出来了！”苏璎珞俏脸一变，玉指已然按在了琴弦之上。

　　话音刚落！

　　“嘭！”

　　那青石板被一股巨力猛地冲开，碎裂成几块！紧接着，无数道黑影如同喷发的泉水，从井口中蜂拥而出！

　　那是一个个身形扭曲、半虚半实的怪物！它们大致保持着人形，但四肢干瘦如同鸡爪，头颅奇大，眼眶中是两团跳跃的猩红火焰，张开的嘴里是密密麻麻的利齿，周身缠绕着浓郁的灰黑色邪气，发出“嗬嗬”的嘶鸣与那诡异的“咯咯”笑声！

　　“是伥鬼！被更强大的邪物操控、吸干精血后转化的低级鬼物！”赵铁柱骇然变色，手中已然扣住了阵旗。

　　这些伥鬼数量极多，怕是不下百数，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小小的后院，带着疯狂的嗜血欲望，扑向在场的所有活人！

　　“结阵！”陈风低喝一声，与赵铁柱迅速靠拢，剑光与阵旗光芒亮起，构筑起一道简易的防线。

　　“阿弥陀佛！”净尘暴喝一声，周身金光大盛，如同怒目金刚，一拳挥出，刚猛无俦的拳风直接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只伥鬼打得黑气溃散，发出凄厉的惨叫！

　　秦烈重剑已然出鞘，怒吼着迎上鬼潮，剑光如同匹练，所过之处，伥鬼纷纷被斩碎，但那些溃散的黑气很快又在后方重新凝聚！

　　苏璎珞琴音骤起，不再是之前的柔和，而是化作一道道尖锐的音刃，如同无形的镰刀，切割着伥鬼的阵型，干扰着它们的行动。

　　林清雪剑引藤蔓，从地面窜出，缠绕住几只伥鬼，阿阮则迅速洒出药粉，那药粉触及伥鬼，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延缓了它们的动作。

　　莫小乙更是手忙脚乱，各种符箓如同不要钱般撒出——火球符、冰锥符、雷击符……炸得伥鬼群中黑气翻腾，惨叫连连，虽然威力不俗，但显然准头有待提高，有几次差点误伤到前方的净尘。

　　沈辞没有立刻加入战团。她站在稍后的位置，寂灭瞳术运转到极致，冷眼观察。这些伥鬼单体实力并不强，大约相当于炼气中后期，但数量庞大，而且那灰黑色邪气极具侵蚀性，能污染灵力，扰乱心神。更重要的是，它们似乎杀之不尽，溃散后很快又能从井中涌出的更浓郁邪气中得到补充。

　　擒贼先擒王！

　　她的目光越过疯狂的鬼潮，死死锁定在那不断涌出伥鬼和邪气的枯井深处。在那里，她感应到了一股远比这些伥鬼强大、凝练、充满了贪婪与暴戾的邪恶意识！那才是真正的源头！

　　“掩护我！”沈辞清冷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不等众人回应，她身影一动，如同鬼魅般切入战团！她没有理会周围扑来的伥鬼，体内无情道灵力奔涌，双手在身前快速虚划，一道道结构复杂、散发着极致寒意的冰蓝符文瞬间凝聚成形！

　　“凝冰·封魔！”

　　她屈指连弹，数道冰符并非射向伥鬼，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绕过混乱的战局，精准地射向那枯井的井口！

　　“咔嚓！咔嚓嚓！”

　　冰符触及井口的瞬间，极度深寒爆发！井沿瞬间覆盖上厚厚的、闪烁着符文的玄冰，并且那寒意如同活物般，沿着井壁急速向下蔓延，试图将整个井口，连同下方那邪恶的源头，一并冻结封印！

　　“吼——！”

　　井底传来一声愤怒而痛苦的嘶吼，仿佛某种沉睡的凶兽被惊扰！涌出的伥鬼变得更加疯狂，井口的玄冰也开始剧烈震颤，出现道道裂痕！那井下的存在，正在疯狂冲击封印！

　　“它要出来了！小心！”沈辞疾声提醒，手下不停，更多的凝冰符箓如同连珠箭般射向井口，加固封印。

　　秦烈见状，大吼一声：“兄弟们，加把劲！别让这些杂碎干扰沈师妹！”重剑挥舞得更加狂暴，将试图扑向沈辞的伥鬼尽数斩碎。

　　净尘周身佛光如同烈阳，将靠近的伥鬼灼烧得滋滋作响。苏璎珞琴音越发急促，化作无形的屏障，护住沈辞周身。林清雪、阿阮、赵铁柱、陈风、莫小乙也都全力出手，将鬼潮死死挡在外围。

　　就在沈辞的冰符与井下那存在的力量激烈对抗，井口玄冰裂纹越来越多，即将崩溃的刹那——

　　沈辞眼中冰蓝之光爆射，她并指如剑，将一股精纯无比、蕴含着一丝初步苏醒的天地规则意味的无情道本源灵力，逼入指尖，隔空点向那井口冰封的核心！

　　“以此界之名，封禁！”

　　一道微不可查、却带着无上威严与冰冷意志的律动，顺着她的指尖，融入了那即将破碎的冰封之中！

　　“嗡——！”

　　井口剧烈一震！那蔓延的裂痕骤然停止！原本灰黑色的邪气仿佛遇到了天敌，发出凄厉的尖啸，疯狂向后缩回井底！那井下的嘶吼也变成了惊恐的呜咽，气息迅速衰弱下去！

　　冰封，成功了！虽然只是暂时的。

　　随着源头被强行封印，井口不再涌出新的伥鬼，院内剩下的伥鬼如同失去了主心骨，行动变得迟缓、混乱起来。

　　众人压力大减，趁机全力出手，很快便将剩余的伥鬼清理干净。

　　后院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众人略显急促的喘息声，以及那口被厚厚玄冰彻底封死的枯井，散发着缕缕寒气。

　　王郡守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此刻见邪祟被压制，才连滚爬爬地过来，磕头如捣蒜：“多谢仙师！多谢诸位仙师救命之恩！”

　　秦烈抹了把汗，看向沈辞，眼神里充满了佩服：“沈师妹，你这手冰封绝了！连井底下那大家伙都能暂时摁住！”

　　苏璎珞也松了口气，琴音恢复平和，看向沈辞的目光异彩连连。

　　沈辞微微调息，压下灵力消耗带来的些微疲惫。她走到井边，看着那坚实的冰封，眉头却并未舒展。

　　“封印只是权宜之计。”她声音依旧清冷，“井下那物并未被消灭，其根基与此地瘴气、乃至更深的地脉污染相连。需找到彻底净化之法，否则迟早会再次破封。”

　　而且，她隐隐感觉到，枫晚郡的麻烦，恐怕不仅仅是这一口枯井那么简单。这遍布全城的瘴气，那滋养邪物的污染源……似乎指向一个更大的阴谋。

　　镜心小队的第一次历练，开局便不容乐观。

　　夜色，渐渐笼罩了这座被邪祟阴影笼罩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