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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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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素一顿,罕见地礼让:“你问吧。”
程峥仔细地盯着她的脸,像是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微表情似的,问她:“你那天问我的话,还成立吗?”
林素捏着杯子的手一滞,直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会那么动听。她抬眼看他,眼角微弯,唇角勾起温柔的弧度:“成立。”
程峥瞧着她的神色。也许这些年她变了许多,但生气紧张时装温柔的习惯还是没变。因为她的这点‘温柔’,他积攒几日的忐忑,因此消散了许多。
“你想好答案了。”林素抬眼看他。
“嗯。”他身子后仰,懒散地坐在沙发椅背上,整个人的姿态松弛柔和。
“我觉得,你那天说的也有道理,咱们两个对彼此都太熟悉了,过去的交情和经历放在这,重新遇见,做朋友没可能,做恋人也不现实。倒不如像你说的那样,不问以后,不讲承诺,能互相陪着消遣点时间也不错。”
程峥盯着她的脸色,顿了顿,道:“毕竟,对于你和我来说,除了这种互惠互利又不互相捆绑的关系,也不可能有什么别的感情了吧。你说是吧?”
林素垂眼,看着杯子里的可可液微微晃悠,半晌轻轻笑了一声:“那几天还显得不情不愿,怎么又突然改主意了。”
“我觉得你漂亮,相处起来愉快,我身边又没别人。成年人,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哪有那么多理由。”
他站直身,走近几步,手指轻轻抵在岛台的桌面上,语气故意放得低哑沉吟:“只是不知道你说的‘陪’,究竟是哪种‘陪’法?”
暧昧的语气,故作油腻的话,与其说是情感上的试探,不如说是光明正大的挑衅。
林素抬起眼看他,神色冷然,半晌温柔地眯眼一笑:“还没想好,不过我最近缺一个司机,不如你来帮帮我?”
程峥走出别墅大门的时候,屋外的雨刚歇,只剩淅淅沥沥的小雨在下。天色漆黑一片,只有路灯孤寂地举着,雨水从导雨檐下断线珠子似地下坠。
他身上的衣服,还带着烘干机和洗衣液的暖香。
程峥垂眼看了看地上的水坑,哭笑不得地哼笑一声——他的衣服刚烘好,林素就把他给轰出了家门,多心狠,多不留情呢。
他抬起头,却是眉眼舒展,夜深打不着车也不急,举着伞慢悠悠地走在夜色路灯下,影子拉得偏远细长。神奇的是,身心是几年来彻头彻尾的放松。
时间倒转回几个小时前。
程峥将醉酒的朋友打车送回家。
对方醉意熏熏地倒在沙发上,一边听着媳妇儿的埋怨唠叨,一边还顾得上拉着程峥的手嘟囔:“峥子…林、林素长得可真、真漂亮啊,带劲儿得很…”
程峥顶着腮,咬牙切齿地笑他:“你不如声音再大点,也说给你媳妇儿听呢?”
“嗐!”醉鬼眯着眼挥挥手,倒头睡得晕晕乎乎。
程峥却倚在桌边,眼神落在虚空处,像在对朋友说,又像在轻声地自言自语:“你那天说得挺对,无论她是什么想法,无论以什么样的名义,喜欢就该去追,想对她好,就该竭尽全力地对她好。”
失而复得本来就不容易,何必思考那么多,纠结那么多。
程峥到家时,已经是凌晨。
身体在酒意和奔波的劳累下,明明已经极度疲惫,大脑却清明、轻盈。
她借给他的那把白色的雨伞立在门边,在简陋阴沉的出租屋里,反射着屋外的灯光,成了屋里的一抹亮色。
他仰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斑驳开裂的墙皮,回想着她站在厨房岛台边的笑。
面对他说的那些话,她是带着点怒火的。也许,只是也许,在她心底里,也残存着那样一点点在意呢。
程峥从床头柜里摸出一根烟,递到嘴边,却只是叼着,并不点燃。
他眯眼轻笑,笑自己好像一切都还没开始,就已经产生更多的奢望了。
坐起身,见那叠名片还扔在桌子上——原本想顺便跟她说这件事的,又没说成,只好再等下一次了。
天光大亮,他一早就去了店里。
来了两个卖车的客人,程峥上前招待,看了看破烂的车体,给的价格却比平时都要干脆大方。
店里的店员在一旁啧啧称奇,说:“真是稀奇了,这么破的车,老板竟然还给这价。”
有人“嘶”了一声,说:“你觉不觉得,他今天特别有种容光满面、佛光普照的感觉?”
众人跟着附和。
程峥收了车,吹着口哨,手里转着车钥匙,远远丢给徐天:“开到后面去。”
徐天揣着钥匙问他:“哥,咱是有啥喜事儿吗?”
程峥轻跳,撑着柜台坐了上去,掏出一根烟点燃,满足地眯眼:“没喜事儿,纯高兴。”
林素的心情一般。
写字楼里临时的办公楼层,手底下的人都看得出她今天心情一般。
而对于林素这样情绪稳定、常年波澜不惊的人,心情一般,就代表着她心情十分不好。
原本项目已经走到收地拆迁的流程,选址地每个商户那里的价格都已经谈好,拆迁款发到一半,因为撤资的事情,却卡住了。
无论是运转公司还是项目,开支项繁多且互相掣肘,某一环节出了问题便容易互相影响。
手底下的人选择暂缓发放拆迁款,其实也是出于保险的考虑。
但问题出在,部分商户的拆迁款已经发放,到了下游却停滞。
原本有些商户对这个项目就没有信心,只是看在转让费和拆迁款丰厚的份上,才顺利谈拢。
现在钱不到位,不仅没收到钱的人心里犯嘀咕,那些已经收到钱完成转让的人,心里也没有安全感起来——如果这项目打水漂,一开始他们放弃经营良好的店面,难道不是一种错误的决定吗?
不仅如此,管理资金运转的经理自作主张,跟那些下游的商户压价,本意是为了节省成本开支。
谈好的价格,如今又反悔讲价,算什么道理?
有些不乐意的商户来公司闹事,引得不少路人围观。
最重要的是,这些决策都是瞒着林素进行的。
林素知道这件事后,冷着脸临时开了会,话说得直白难听:
“以往给大家放权,是希望公司项目运转高效。但最基本的重大事项向上汇报,这是任何一个合格的职场人都应该知道的道理。这类事件,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开完会后,人力那边直接公布,此次事件涉及的员工,管理层直接开除,执行层员工调回京海工作。
处理方式可谓干脆狠辣,毫不留情。与她以往和风细雨的态度不同,明显是杀鸡儆猴,以示决心。
林素对这样的情况早有备案,散会后便嘱咐王思源,之前让他挖的人尽快通知到位,至于拆迁费亏空的钱,先用她的钱顶上。
王思源有些意外,确认地问了问:“这笔款项不是小数目。”
更何况公私不分向来是她的大忌。
林素“嗯”了一声,说:“事急从权,先这么办,如果周转不开,我在京海的那栋房可以先拿去做抵押。”
王思源只得应好。
中午,刘意林照常打视频电话来骚扰她。见她神色淡淡,问:“还为项目的事烦心?”
林素摇了摇头,说:“那倒没有,反而解决了一桩事,松快了不少。”
刘意林问她详细的情况,林素将今天公司发生的事简要说了说,解释道:“我在京海分公司那几年,手底下有不少自己的人。但钟城县这里不一样,公司里有些人和林志远有关系,有些和沈青有关系。撤资的事我一直拖着没解决,也是给那些心思不正的人一个’施展拳脚‘的机会。他们按耐不住有所动作,我才能把冒头的那些杂草趁机给拔了。”
至于钱款的事,这些日子她四处奔忙,倒是找到一些有投资意向的人,只不过每个投资款项都不多,只求一个‘积少成多’而已,况且大多数人都在观望,缺一个带头涉水的人。
刘意林在电话那头感慨:“既然你都这么运筹帷幄了,怎么还看着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林素盯着虚空处发了会呆,沉吟一会儿,才将昨晚程峥说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
刘意林差点要从沙发上跳起来,大呼小叫:“他这几个意思啊?真想把你这儿当游戏人间的地方了,要跟你当炮\友还是要当捞男啊?”
林素被她的措辞逗笑,说:“什么捞男,不至于。何况那提议本就是我先提出的。”
刘意林心想可不是嘛,明明是你先提出的这种关系,怎么你又不高兴了呢。但立场上无论如何都要毫无理由地支持:“你那么说是你的事,他真这么顺杆爬就是他有问题!”
一副只许州官放火的霸道模样。
刘意林支着脑袋想了会儿,又说:“你说,他这会不会也是欲拒还迎,故意试探你呢?那你们俩这不就成了互相试探了。”
林素神色淡淡,随手将手里的笔往笔筒里重重一掷,生硬地回:“他爱怎样就怎样。”
一下午,整个项目部都凝聚着低气压。每个人觑着林素的眼色行事,偏她又恢复了那副淡然模样,时不时还笑眼对人,反而让人琢磨不透心思。
有些原本揣着别的小九九的职工,瞧这阵仗,再不老实也学会老实了。
林素将电话打给程峥的时候,正值傍晚。他刚锁了店门,正倚在展厅门口,盯着火烧的夕阳抽烟。
“来接我。”电话一接通,她言简意赅地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