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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林素扭回头不看他,嘴边的笑意却加深,语气仍是冷冰冰:“不是说我走到哪把车开到哪吗?几步路都能跟丢。”

      他懒洋洋地往她身边一站,嘴里叼着那根棒棒糖,羊被啃得只剩半个身子。

      “哦,我以为你跟我捉迷藏呢。”

      等走到陈平那里,她开了车门,他又厚着脸皮挤进来,蹭在她身边。

      她拧着眉看他:“我有司机接送,不需要你送了。”

      当初半真半假地说希望陈平没那么辛苦,能经常回京海的家陪陪妻女,所以要求程峥每天接送她上下学。

      如今生气了,想拉开距离了,自然是不用他再来了。

      程峥随手将车门一关,大喇喇地往那一坐,眯着眼打了个哈欠,回:“我车坏了,送不了你。麻烦你送送我呗。”

      说着,越过身去,将手里两杯奶茶的其中一杯递给陈平,笑眯眯地打招呼:“陈叔,好久不见。”

      他惯会来事,上来就跟人寒暄,问他家里如何,女儿最近还调皮不。陈平本身是话少且懂分寸的性子,刚认识程峥时,面对他的热情还知道冷脸相待,后来也许是见她态度宽泛,便也和程峥熟了起来。

      陈平笑着跟程峥聊了两句,从后视镜里打量林素的神色,问她:“是顺路送人回去,还是把人丢下去?”

      开玩笑的口吻。

      林素冷着脸望向车窗外,秋天的雾已经凝成水珠,滴滴往下落。

      她随口答一句:“无所谓。”

      说是无所谓,意为可以送。

      车开起来,程峥将另一杯奶茶往她手心里一塞。

      她疑惑地扭头看他,他冲她无赖一笑:

      “我怕到家就凉了,借你的手保个温。”

      林素嗤一声。

      车载空调的温度烘烤,隔绝车外的凉气。即便如此,最温暖的一处,还是手心里那杯热奶茶。

      许是见她神色渐渐柔和,程峥在一旁试探着开口:

      “其实那天,我也不算完全在哄你。”

      这是主动在解释那天用开赛车这种屁话糊弄她的事儿了。

      林素没回头看他,鼻腔里“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程峥笑了笑:“我这人没有什么大的抱负,小时候家里生活条件一般,父母又在外辛苦打工。我没想过那么多未来的事,就想早点出来赚钱,让自己过得好一点,也让家里人不必那么辛苦。”

      “但你要说向往什么样的生活,我还真没仔细琢磨过。我就觉得,我这辈子生在小县城、长在小县城,连省会城市都没去过。想想如果有一天死在这,连家门都没出过,也挺可惜的。”

      “我小时候认识一个叔叔,别人都成家立业的年纪,他无论家里怎么催婚,就是不找媳妇儿。那时候‘不婚’的想法还没有现在这么时髦,大家都觉得他这人挺怪。后来听说他买了一辆破旧的二手越野车,一路打工一路走,想去哪车就开到哪。人家都说他不务正业,但我觉得他这辈子,活得挺潇洒,挺自由的。”

      程峥甚少说自己的想法与感受,故而这番话,已经近似直白的自我剖析——关于他的人生愿景,关于他性格里的向往。

      林素之前总以为,像他这样重感情、孝顺、责任感重,又从小留守在家、远离父母,他最向往的应该会是一个圆满而幸福的家庭。

      原来,他更向往的是自由。

      她垂着眼,捧着手心里的奶茶,没说话。

      一旁,陈平倒是搭了腔:“现在是潇洒了,不结婚不生孩子,老了又怎么办呢。”

      程峥笑了一声,随声应和两句。

      “您说的也没错。前阵子听说,他得了癌,干脆没治,给常去的旅店老板托付了一声,让人把他的骨灰撒在江水里了。他要是有孩子,哪能死得这么随便呢,好歹不得让老婆孩子围着他哭,干巴巴瘦瘪瘪地死在医院病床上?”

      陈平咂摸一会儿,反应过来程峥这是‘阳奉阴违’地呛他,又笑说:“要这样,你不如去当导游,既能出去玩还能赚钱呢,一举两得。”

      两人围着这个话题笑着聊了许多。林素始终静静地听着,没说话。

      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世上的事,求自由则不自由,求安稳则不安稳。所有的欲望渴求,都得在它的对立面中寻找。

      但这些话,她选择不在这个时候说来扫兴。

      她等过完年,将程峥揪出来,默默地将他的成绩单往桌子上一拍。给他定了提分的目标,以及补课的计划。

      程峥英语最差,每次被逼着背单词、恶补语法时,他都烦躁地揉搓自己的眉心,抱怨说:“学这些鸟语做什么?”

      林素在他的英语试卷上一个个打叉,说:“万一有一天我要你陪我出国玩,你连对方说什么都听不懂,怎么办?”

      他一怔,半晌才轻轻笑了一声:“你想得可够远的…”

      她按着他将写错的题一个个复盘,他无赖地往桌子上一瘫:“你这么有能耐,出国点个陪玩儿行不行,还用得上我?”

      林素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你如果实在不想,也可以不学。”

      他仰着脸与她对视许久,长长叹口气,额头抵着桌子咚咚咚地敲三下,重新坐起身,妥协。

      她一点点地织网、画圈,引着他在她规划的路线上往前走,不像关系暧昧,倒像个沉默且控制欲极强的东亚父母。

      她知道,他这人只活当下、不看将来,但责任心强、脊梁硬,无论怎么生活,都能堂堂正正活出个人样来。

      但她那时有私心,或者说她向来都是个私心很重的人。她贪图且依赖,希望他能跟自己步伐一致,陪她久一点。

      至于后来的一拍两散、事与愿违,就都是后话了。

      思绪回笼。

      京海风大天干,不过两三日光景,院子里的黑色越野车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

      她想起他,想起他坐在驾驶位上的模样。她想,这些年,他好像去过不少地方,也许也是开着这样的越野车,来去自由。

      她突然有些好奇他当下在做什么。

      她也不得不自问一句,选择回钟城县的诸多原因里,剖去那些利弊分明的理由,他在其中的分量有多重。

      她不是重感情的人,自然也不长情。只不过回望人生在世这些年,龟缩在钟城县那最灰头土脸的几年时间,竟然是最轻松愉悦的一段。

      原本,在出国前跟他说的那些冷漠而难听的话,一为试探,二为赌气。

      三为某种近乎报复的利用。

      如今想来,也许不得不承认,于她的真心而言,也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图在其中。

      她突然想起来,那次去车展,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出国。她和他顾着赌气拉扯,除了机场、酒店、展厅,竟然也没让他去别的地方看一看。

      林素拨开手机,对着通讯录里熟悉的名字,手指悬而未落。

      “怎么还没睡?”

      一旁响起林志远的声音。

      林素抬起头,喊了一声“爸”。

      原本就是没头没尾的寒暄,两人虽为父女,真正相处的时间也不长,没什么共同话语可说。

      林志远看了看院子里的车,说:“你有脾气,我也能理解。但当年我和你妈的事,也怨不着你沈青阿姨。你刚出生那几年,我和你妈就经常吵架,若不是彼此利益牵扯太多,也许早就离婚了。”

      无非是老调重弹、自我开脱的话,林素听得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嗯”一声以作回应。

      夜风一阵拂过,林志远呛了凉气,捂着嘴咳嗽起来。林素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虽然是夏天,夜里凉,您还是回屋吧。”

      林志远瞧着她冷淡的神色,眉头拧了拧,最终什么责备的话都没说,叹口气,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爸现在年纪大了,所求的只有家庭和睦了。”

      林素生硬地勾了勾唇角:“我知道。这次是我考虑不周,这车如果俊卿不喜欢,我叫人开走,改天再补他一个其他的礼物就是了。”

      林志远闻言呵呵一笑,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他一个男孩子,要是心思矫情到这个地步,还能成得了什么事儿。”

      他拍了拍林素的手:“我说的是,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婚姻大事定下来?”

      “爸知道,你们现在小姑娘流行不结婚。但咱们林家不讲这个,向来都是先成家再立业。爸年纪大了,想抱孙子了。”

      林俊卿作为家里唯一的儿子,虽然如今才二十岁出头,但早几年大学还没毕业时,林志远和沈青便把他的婚事定下了,挑的自然也是家世门第相当好的姑娘。

      但他如今结婚一年了,夫妻两个人却迟迟没有好消息。沈青心急,带着人看中医、抓补药,到了西医那,人家告诉沈青,她的宝贝儿子是弱精,恐怕没那么容易能怀上。

      林志远当时瞧着云淡风轻,如今看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淡然。

      “爸,我最近工作比较忙,实在没有精力…”

      林志远笑了笑,出口打断她:“你如果有野心向上爬,这辈子就不会再有闲的时候。女孩子最值钱的就是青春,过两年人老珠黄,谁还要你?你如果结婚后想继续奔事业,爸也会支持你。但你的婚姻大事,别用工作当借口。要是工作实在太忙,我看,钟城县那边的项目,干脆就停了算了。俊卿这两年在公司也没做出成绩,让他换个地方锻炼锻炼也好。”

      威胁的话,被他包裹在慈爱和煦的言语里。倒未必是多么急着让她结婚生子,也许是用这种方式试探她的底线与顺从,并看一看她究竟有多么看重钟城县的项目。

      林素沉默了一会儿,扯着嘴角笑了笑,回:“我知道了。等忙完这阵子,您那里有好的人选,要怎么相处怎么见面,我听您的。”

      林志远满意地笑了笑,说:“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最近有没有想去哪儿玩?让陈平带着你好好逛逛,散散心。”

      林素垂眼,神色冷淡:“我这两天确实有些忙,后天回钟城县。”

      她神情不虞,反而让林志远放下心来,心情舒畅地又拍了拍她的手,说:“好,早点睡吧。”

      剩下的两天时间里,林素陪刘意林在京海好好逛了逛。

      路过商表专柜,看到玻璃柜中摆着的银制打火机,她驻足看了一会儿,掏钱买下。

      刘意林神色暧昧地看她:“呦,大小姐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林素笑了笑,随手给她买了两个名牌包,堵住她八卦的嘴。

      临走到了机场,刘意林又搂着她恋恋不舍,引得机场路人侧目观望。刘意林巴巴地看她,学着电影里的台词:“能不能不上班啊?”

      林素没接她的梗,笑她:“闲下来再陪你。”

      她瘪瘪嘴:“你不如来我家公司,跟着我爸干呢,至少不会让你这么辛苦。”

      林素在她背上拍了拍,“公司有我妈的一大半心血,许多东西本来就该是我的,无论如何也得试着拿回来。”

      陈平原本要和林素一起回钟城县,临走时陈平家里的老人却突犯心梗住了院,虽然抢救成功脱离了危险,但毕竟不能疏忽。林素陪着陈平探病后,让他留在京海好好照顾一段时间。

      赶回钟城县,又是连日的辗转忙碌。

      在她到达钟城县的第二天,林志远打来了电话,说:“你沈姨知道撤资的事,操心得很,专门介绍了个投资人,这两天你见见。”

      明摆着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偏偏她也不好拒绝。

      等真见了那人,沈青心里揣的什么主意,便一目了然。

      那个投资人是做建材行业的,是沈青的远方亲戚。林素如果真的接受他的投资,无非是放任沈青将手伸进钟城县的项目里。

      到时候,如果项目做得好,少不得要提是她沈青的帮忙。做得不好,也能让她随时抽身出来。

      林志远不可能不清楚沈青的算盘,如此放任,不过也是想逼林素低头求救。

      不是不能求救,只是时候未到。

      酒局上,对方一一杯杯地劝酒。林素本就不打算接受他的投资,自然也没必要太给面子。她把场面话一句句地说,对方敬来的酒,全让助理给挡了。

      屋内推杯换盏之际,京海那边工作上的事打来电话,她拿了手机出门去接,不妨撞上熟人。

      程峥今晚是给那位开酒吧的朋友践行的,两个人特意找了钟城县最好的饭店,开了个包间,一桌好酒好菜,喝得昏天黑地。

      他酒量好,朋友酒量差,没到夜半就把人给喝趴下了。

      程峥扶着朋友去洗手间吐,路过一间包厢,正好与林素对上脸。

      她看见他时目光也是一顿,只是手里还举着手机跟人讲话,顾不上打招呼,只微微冲他颔首示意。

      公事公办,跟全然不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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