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悸动》小玖还活着

32、基因库里的“霸王龙”

　　四个人走向基因库巨大的合金门，旭东翔还在为刚才的事愤愤不平。
　　“一点礼貌都没有！我们绿源星人救了只蹦蹦兽都会跟它说声‘下次小心’呢！”
　　他一边说，一边用胳膊肘捅了捅田乐甜。
　　“乐甜，你别在意，启明星的人脑子里装的都是数据，估计连‘谢谢’这个词的编码都没有。”
　　田乐甜没有说话，她只是低着头，手指在个人终端的屏幕上划来划去，反复看着那条维修通知。
　　她的视线越过屏幕，落在前方那个走在最前面的、挺拔的背影上。
　　阳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精准，稳定，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真的是他吗？
　　那个冷得像冰块一样的家伙，会做这么体贴的事情？
　　还是说，学院的AI真的智能到了这种地步？
　　她心里乱糟糟的，两种可能在她脑子里打架，谁也说服不了谁。
　　“到了。”
　　方浩然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基因库的门在他面前无声地滑开，一股混合着低温和消毒剂气味的冷气扑面而来。
　　里面是一个巨大到空旷的圆形大厅，穹顶高得看不见顶，只有无数淡蓝色的数据流在黑暗中缓缓流淌。
　　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具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骨架。
　　那是远古地球的霸主，霸王龙。
　　它的每一块骨骼都呈现出化石原本的灰白色，但在骨骼内部，有柔和的□□在流动，仿佛它随时会活过来。
　　无数道半透明的蓝色能量场，将它牢牢地束缚在原地，既是支撑，也是囚笼。
　　“哇哦……”
　　旭东翔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能量场前，仰着头，满脸都是震撼。
　　“这家伙！够劲儿！”他伸出胳膊比划着，“这大腿，比我们绿源星的铁甲犀牛还粗！这一口下去，能直接咬断一棵百米高的螺旋藤！”
　　他越说越兴奋，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他家乡那些同样巨大、同样充满力量的巨兽。
　　叶暖暖也走了过去，她没有说话，只是从背包里拿出了她的光影画板，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开始安静地勾勒那具骨架的轮廓。
　　田乐甜也拿出自己的数据板，准备开始记录。
　　她的任务是分析这些复原生物的骨骼结构，推测它们可能的行为模式和“情感表达”。
　　这是一个很玄乎的课题，但她很喜欢。
　　就在她准备开启扫描模式时，方浩然的声音，冷不丁地在她身边响起。
　　“结构冗余，能量转化率低下。”
　　田乐甜吓了一跳，转头看去。
　　方浩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旁边，他甚至没有看那具霸王龙的实体骨架，而是低头看着自己个人终端上投射出的一幅复杂的三维基因序列模型。
　　“它的前肢过短，无法形成有效的攻击或防御辅助，在同等级的捕食者对抗中，这是致命的缺陷。”
　　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就像是在宣读一份实验报告。
　　旭东翔立刻听到了，他不服气地转过头。
　　“缺陷？这叫霸气！你看它那脑袋，那张嘴！还需要什么前肢？”
　　方浩然的手指在虚拟屏幕上轻轻一点，基因模型旁边立刻弹出了另一组数据。
　　“庞大的头颅和咬合肌群，导致它的神经系统必须将超过百分之六十的能量，用于维持基础生理活动，这极大限制了其高级认知能力的发展。简单来说，就是个头大，脑子笨。”
　　“你！”旭东翔被噎了一下，他指着霸王龙的骨架，大声反驳，“我们绿源星人崇尚的就是力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花里胡哨的数据都是废纸！”
　　方浩然终于抬起了头，那双漆黑的眼睛，平静地看向旭东翔。
　　“是吗？那为什么它灭绝了，而体型远小于它、力量也远不如它的哺乳动物，却成了地球后来的主人？”
　　他顿了顿，继续用那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说。
　　“因为宇宙的选择，从来不是谁更强壮，而是谁更能适应。它的基因决定了它无法适应环境的剧变，所以它的灭绝，从它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无法被修改的、必然会到来的结局。”
　　“你放屁！”
　　旭东翔彻底被激怒了，他那属于绿源星人的、直来直往的火爆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数据数据！就知道数据！你们启明星的人是不是觉得宇宙就是一堆代码？！我告诉你，力量才是……”
　　他激动地挥舞着拳头，一拳，重重地砸在了旁边的信息展示台上！
　　“砰！”
　　一声闷响。
　　下一秒。
　　“呜——呜——呜——”
　　整个大厅，瞬间被刺耳的警报声和闪烁的红色灯光所笼罩！
　　一道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合成音，响彻整个空间。
　　【警告！检测到三级恶意破坏行为！安保系统已启动！安保人员将在三十秒内抵达！】
　　空气，瞬间凝固了。
　　旭东翔举着拳头，愣在了原地。
　　叶暖暖停下了画笔，惊慌地看着这边。
　　田乐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恶意破坏，这在星海联合学院，是足以被记入档案的严重过失！
　　“我……我不是故意的……”旭东翔的脸，第一次涨得通红。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方浩然，动了。
　　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只是抬起左手，手指在他的个人终端上，飞快地划了几下。
　　那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只留下几道淡蓝色的残影。
　　然后。
　　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闪烁的红色灯光，变回了柔和的白色。
　　那道冰冷的合成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它的语调变得有些迟疑和困惑。
　　【系统……误触……警报级别修正为……设备接触不良。警报……解除。】
　　整个大厅，恢复了安静。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两名穿着安保制服的警卫，气喘吁吁地从入口处跑了进来。
　　他们警惕地扫视了一圈，然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数据板。
　　其中一个警卫挠了挠头：“奇怪，后台日志显示是设备误触，怎么会触发三级警报？”
　　另一个耸了耸肩：“估计是中央AI又在自我学习，抽风了吧。走吧走吧，没事了。”
　　两个警卫只是象征性地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旭东翔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又看看旁边那个云淡风轻的方浩然。
　　他走过去，佩服地一把搂住方浩然的肩膀，用力拍了拍。
　　“兄弟！行啊你！这手也太帅了！比我的螺旋飞踢还帅！”
　　方浩然的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他不动声色地，从旭东翔的胳膊下，侧身退开了一步。
　　他没有理会旭东翔的赞美，而是转过头，那双漆黑的、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睛，第一次，笔直地，看向了田乐甜。
　　田乐甜被他看得心里一跳，下意识地就把手里的数据板往身后藏了藏。
　　他又要说什么？
　　又要说她刚才站在那里发呆，是在浪费时间吗？
　　“你的任务，”方浩然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准确地投进了田乐甜的心湖里，“是记录古生物的情感表达模式，不是在这里听他们争论谁更强壮。”
　　田乐甜的脸，“轰”的一下，全热了。
　　他……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具体任务是什么？
　　她明明只在项目计划书里，写过这简短的一行字。
　　他看过了？
　　他还记得？
　　她的心，毫无征兆地，开始不讲道理地狂跳起来。
　　她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嘲讽，没有不耐烦，就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可这个事实，却比旭东翔那一千句的关心，更让她手足无措。
　　她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手指慌乱地在数据板上乱点。
　　“我……我知道了！我马上开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