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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胸口那枚银质吊坠,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紧贴着沈清的皮肤,每一次心跳都仿佛能感受到它阴险的吐信。伊莎贝拉“赏赐”的这项链,绝不能再正常佩戴,但也不能随意取下丢弃——那无异于直接告诉对方自己识破了阴谋。

      整整一个下午,沈清都在一种高度紧绷的状态下度过。她强迫自己像往常一样完成工作,但思绪却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塞巴斯蒂安,并找到应对之策。

      机会出现在傍晚。她被安排去打扫连接主楼与东翼的那条长廊。这条长廊平日里人迹罕至,尤其是在日暮时分,光线昏暗,阴影幢幢。她知道,这是她能靠近塔楼,而又不至于立刻被监视者发现的最近距离。

      她一边心不在焉地挥动着扫帚,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确认无人后,她迅速将项链从脖子上取下,但没有放入口袋,而是将其小心翼翼地悬挂在长廊一扇常年紧闭、窗外爬满枯藤的窗户内侧一个不起眼的金属挂钩上。冰冷的金属与冰冷的玻璃接触,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

      这里远离她的日常活动范围,也远离塞巴斯蒂安的塔楼,即使伊莎贝拉在监听,也只能听到风声和偶尔老鼠跑过的窸窣声,无法捕捉到任何有效信息。这是一个临时的、不得已的隔离措施。

      做完这一切,她立刻退回到长廊入口处,假装继续清扫。她需要等待,等待一个能与塞巴斯蒂安取得联系的时机,或者,等待他是否会有新的指令传来。

      夜色如同浓墨般缓缓浸染天空。就在沈清准备结束打扫,返回仆人区域时,一个负责给后院猎犬喂食的、沉默寡言的老男仆经过她身边。在两人身形交错的瞬间,一个揉成一团的小纸球,被飞快地塞进了她握着扫帚的手心里。

      沈清心脏一跳,不动声色地攥紧纸球,直到老男仆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才借着整理扫帚的姿势,快速展开纸团。

      上面只有两个字,笔迹潦草而熟悉:

      “窗外。”

      窗外?哪个窗外?

      沈清立刻想到了她悬挂项链的那扇窗!他知道了!他不仅知道她遇到了麻烦,甚至可能知道项链的具体位置!那个老男仆……难道也是他能调动的人?

      一股寒意夹杂着些许安心掠过心头。他的触角,远比她想象的伸得更远。

      她不再犹豫,立刻返回那扇窗前。夜色已深,窗外后院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马厩方向透出一点微弱的灯火。她仔细检查窗户挂钩,项链依旧悬挂在原处,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冷光。

      然而,就在项链下方,窗台的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用细线系着、悬吊在窗外阴影里的小小的、用油纸包裹的物件。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提起,解开细线,打开油纸。里面是一小截削尖的炭笔,和一张折叠的、质地更厚实的纸条。

      她展开纸条,就着窗外极其微弱的天光,看到上面是塞巴斯蒂安写下的、比平时更加简练的指令:

      “吊坠内侧,鼓膜左上,细针轻刺可破。明日以‘受宠若惊,恐遗失,仅重要场合佩戴’为由回应。我会处理后续。”

      他甚至没有问她具体发生了什么,就直接给出了解决方案!他不仅知道是项链有问题,还精准地知道问题出在吊坠内侧的鼓膜,并且给出了破坏它的方法!这份洞察力与应对能力,让沈清在惊骇之余,也感到一种莫名的踏实。

      她不再耽搁,立刻取下悬挂的项链,按照指示,找到吊坠侧面那细微的接缝,再次将其打开。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眯起眼睛,仔细观察那个微小的窃听装置。果然,在那一小块看似平整的金属鼓膜的左上角,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颜色略深的微小区域,似乎是结构的薄弱点。

      她拿起那截炭笔——笔尖被削得异常尖锐——屏住呼吸,将尖端对准那个薄弱点,用极其稳定而轻微的力量,缓缓刺入。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那小小的金属鼓膜上,出现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针孔。

      装置被破坏了。它或许还能作为一个装饰品,但作为窃听器的功能,已然失效。

      沈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放松。她将吊坠恢复原状,重新戴回脖子上。现在,这项链不再是威胁,反而成了她可以利用的工具,一个向伊莎贝拉示弱、并麻痹对方的道具。

      第二天,如同预料的那样,伊莎贝拉在早餐后,“偶遇”了正在擦拭楼梯扶手的沈清。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沈清的脖颈,当看到那条银项链依旧好端端地戴在那里时,她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

      “项链还戴着?看来你很珍惜。”伊莎贝拉语气温和,带着女主人的雍容。

      沈清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低下头,双手下意识地护住胸前的吊坠,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混合了感激与不安的神情:“是的,夫人。这么贵重的赏赐,我……我受宠若惊。只是……”她适时地流露出犹豫。

      “只是什么?”伊莎贝拉挑眉。

      “只是我每天要做很多粗活,担心不小心弄坏了或者遗失了这么珍贵的礼物,”沈清的声音带着一丝惶恐和真诚的担忧,“所以我想……是不是只在一些重要的场合佩戴更好?平时……平时就好好收起来。”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既表现了对赏赐的珍视,又避免了长期佩戴可能带来的监控,更重要的是,符合一个卑微女仆面对贵重物品时该有的、小心翼翼的心态。

      伊莎贝拉仔细审视着沈清的表情,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沈清努力维持着那副惶恐又感激的模样,手心微微出汗。

      片刻后,伊莎贝拉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或者说,她认为沈清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仆,确实会如此战战兢兢。她淡淡地点了点头:“你倒是细心。随你吧,既然是赏给你的,如何处置自然由你决定。只要记得,谁才是你的主人就好。”

      “是,夫人,我永远记得您的恩典。”沈清深深地低下头。

      伊莎贝拉没有再说什么,带着莉莉翩然离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沈清才直起身,后背已被冷汗微微浸湿。第一关,算是过去了。

      傍晚时分,沈清再次被安排去打扫那条长廊。她走到那扇窗前,发现窗台上又多了一个新的小油纸包。她迅速收起。

      回到阁楼后,她打开油纸包,里面依旧是塞巴斯蒂安的纸条:

      “处理干净。母亲曾教我识别此类粗陋装置。伊莎贝拉手段低劣,但需防其狗急跳墙。项链可暂留,示敌以弱。”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冰冷的嘲讽和对伊莎贝拉的不屑,同时也确认了沈清的猜测——他果然知晓并破坏了那装置。而最后一句“示敌以弱”,则与沈清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然而,纸条的最后,还有一行新添的字,笔迹似乎比前面略显急促:

      “另,勿再接近画室。伊莎贝拉疑心未消,恐有后续动作。必要信息,暂由‘信使’传递。”

      画室也被重点监视了。他们之间的联系渠道,正在被一步步压缩。

      沈清将纸条凑近油灯火焰,看着它蜷曲、焦黑,最终化为灰烬。她摸了摸胸前的项链,又想起那条绣着“S”的手帕,以及那把刻着“E.H”的钥匙。

      敌暗我明,处境维艰。但好在,他们并非独自作战。在这座庞大而阴森的囚笼里,两条本应平行的命运轨迹,正因为共同的目标与迫近的危险,不可避免地越靠越近,交织出一张脆弱却坚韧的抵抗之网。

      下一步,伊莎贝拉的“后续动作”会是什么?而他们,又该如何在这日益收窄的缝隙中,寻找到反击的契机?

      夜色深沉,阁楼外万籁俱寂,唯有风声呜咽,如同这座古老庄园无声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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