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林风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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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强装镇定的盯着监视屏幕，双眼一眨不眨。不能在别人面前示弱，尤其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示弱。
或许五分钟，又或许是十分钟，我的手指一直放在停止键没有动。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颇为轻蔑的冷笑，然后，一双保养良好的手用力按在了我的手上。
刹那间，屏幕漆黑一片。我抬着头，竟然从屏幕里看到了自己惨白的脸。而刚刚还一直闪烁着的那些多彩画面，就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不见。
有些站立不稳的倒退一步，低垂着头，在这一瞬间首先进入我心里的情绪竟然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可随后，这一丝小小的情绪就被巨大的喜悦所掩埋下去。我猛然抬起头，咧着嘴巴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哈！！！看到了么！我成功了！”
笑着笑着，我却感觉到脸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伸手将眼镜取下放在桌上，另一只手顺势盖住双目。
“你这个样子还真是难看的要死。”身旁的人冷笑出声，我咬着牙齿低声吼出了声音。
“……你给我滚出去！”我忿然的盯着那双手，就是她的那双手，总是毫不犹豫的就能夺去我的东西。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她看我一眼，重重踱着步子走出门去，关门的时候还不忘故意嘲讽的笑出声。
屋子里重新归于黑暗，我终于不用压抑喉咙中的声音，哽咽，继而以手用力捶地，呜呜的哭出声。
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那个喜欢我的玛丽永远不在了。
虽然以前把她惹火的时候，她说过很多次“讨厌林风永远不要理林风”之类的话，但这一次我知道，她是真的永远离开我了。
只是当门打开的时候，我又和平时一样露出从容的笑来。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很多，向投资方提交剪切视频，联系生产厂家对游戏系统进行大规模生产，然后是新闻发布会，很多的酒宴，很多的颁奖礼，很多的访问……
的确很忙，忙到我根本无暇顾及其他。而凌溪月自从回来之后，和我也不像从前那样亲密了。我能感觉到她说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藏一半露一半，眼眸中掩藏的情绪更是如白云一般难以捕捉。
在以前，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握紧了拳头，面上却仍旧挂着一副温文尔雅的笑，对着闪光灯漫不经心的回答着记者的问题。
现在的我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那些和凌溪月、玛丽一起蹲在明亮的橱窗外对着蛋糕流口水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出门也不用如从前一般挤着塞得好似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公共汽车，还要时刻提防着不被满身汗臭的男人踩到脚趾。
我有花不完的钱，有无数人欣羡的目光，再也不会被人嘲笑贫穷，嘲笑我的私生子身份，嘲笑我不合群的性格。荣华富贵都在手中，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只要我想要，就一定会得到手。
有了这个游戏，我和凌溪月一朝成名。
甚至在抛弃了我的林家面前，面对着以往那些趋炎附势的亲戚，我也能喜怒不形于色。但这其中，却不包括她，比我大一个月的姐姐，林雾。
从我有记忆开始，每次去讨生活费的时候，林雾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挑着眉毛看我，却一句话也不说。
虽然林雾并不像别人那样多话，但那样的表情却让我感受到了最大的屈辱，好像我是乞丐在等待着旁人的施舍一样。所以，我竭力想做出一些能够证明我自身价值的事情，好让林家觉得我很重要，少不了我的存在，甚至……能够认回我。
对于母亲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小时候受到的那些屈辱却深深刻在我的心里，每天每天画上一笔，所以从来不曾平息。
所以虽然八岁以后母亲就去世了，而我也被送入当地的一所孤儿院，但我一直都知道，我和别人是绝对不一样的。我的父亲知道我在这里，可他却仍旧无动于衷。从那时起，我就暗暗发誓，有一天我一定要名正言顺的让林家的人求我认祖归宗！
现在我终于做到了！人们都称我为“少女梦之父”，因为这个游戏的诞生让那些心中抱有绮念的女孩子们都狂热追捧，声势浩大的游戏周边活动也在不断进行着，属于我的金钱如同雪球一般越滚越多。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我已经可以掌控整个游戏界。
想要整垮区区林家，更不在话下。可是林雾眼中自始至终存在的那抹轻蔑之色，每次看到我都无法忽视。
就是林雾，把还是个孩子的我贬低的一文不值，让林家觉得我是个废物而放弃。也是她，在我还犹豫着要不要强行将不肯回来的玛丽强行收回的时候，代替我做了决定。
一开始我以为，失去玛丽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虽然她和凌溪月都是我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同伴，但我始终觉得只有凌溪月才能与我沟通，至于那个不安分又爱吵闹的玛丽，不过是自己缠上来的附带品而已。
直到凌溪月也离开我。
其实我早都知道凌溪月并不喜欢我，孤僻的她对我和玛丽的亲近不过是因为习惯而已，因为玛丽对我和她没皮没脸的依赖罢了。但或许骨子里就是个自视甚高的人吧，我一直以为只有凌溪月那样聪颖冷静的女子才与我相配。所以，我不惜利用玛丽对我的爱慕，让她为我做一些事情——包括，试验游戏进程。
而对于我的所作所为，我相信凌溪月她是知道的，但她却并没有阻止，只是在玛丽出现困难的时候提出要代替她来完成体验活动。我当然很满意，不愧是我选中的人，能够舍弃不必要的感情去谋取利益最大化。
也只有这样冷硬心肠的人，才能忍受我的野心勃勃。
可是我终究是错了。
在爱情里，哪有什么相配不相配，只有爱了或者不爱。
或许在玛丽已经不是拍摄主线的情况下我却仍旧习惯性的把屏幕调到她所在的场景，我就应该知道自己已经沦陷其中而不自知。
约定好每天早晨都要联络我汇报情况，但实际上玛丽在游戏中度过一天，于我而言才过去五分钟。但即使是这样，我也乐得和她聊天。每次看到她被我的话所噎住时脸上纠结的表情，满心的疲惫立刻消失不见。
五分钟，五分钟，再一个五分钟……
吐槽，互相攻击，插科打诨，变相威胁，出难题，然后在玛丽憋气的时候果断挂上电话让她更憋气，这些平淡的记忆在凌溪月离开之后愈加鲜艳，每晚梦到都令我蓦然惊醒，然后就是望着窗户外边的溶溶月光发呆。
即使勉强闭上眼睛，也再睡不着。
后来，凌溪月竟然主动跟我要求回到那个我所创造出来的虚拟世界，原因竟然是，她真正爱上了一个人，一个虚拟的、并不存在的人——白马探。
我第一反应是嗤笑出声，以为她在与我开玩笑，可当看到她一脸漠然而坚决的表情时，才惊觉凌溪月竟然是认真的。
那一瞬间，混乱的想法充斥着大脑，我竟然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拒绝她的要求。
凌溪月也要抛弃我了么？我竟然这样想，我竟然会用“又”。还有之前的玛丽，你们带给我如此多的痛苦，我要感激你们，感激的对你们……恨之入骨。
凌溪月想要回去？好啊，那我就让她回去！
只不过，虚拟游戏人物最大的悲剧就是，每一次游戏的重启都伴随着记忆和经历的重启。即使这一局他是如何爱你，在下一次他都不会再记得你这个人。
只有一个人记得的爱情有多悲哀，有多孤单，有多……痛彻心扉却口不能言。只能抱着那一线期望，一次又一次的轮回着，执拗的伤害着自己。
我将凌溪月的灵魂融入到游戏总操控系统中，这样她就可以永远活在那个虚拟世界里了。或许当我死后，她还依旧年轻的爱着。
至于玛丽……她的灵魂早已随着第一次试验数据的销毁而瓦解在不知道的地方了。
玛丽她……她之前根本没有说她要留在那里啊！如果她告诉我，如果她透漏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意向，我说不定都会妥协，提早编制出长久运行的游戏数据软件。可是她没有，我伤了她的心，所以她不信任我了。
她没有给我留住她灵魂的时间。
于是在那局游戏结束的同时，玛丽被安置在现实医院中的那具躯体也停止了呼吸。凌溪月也看到了，可她仍旧选择离开。
我不明白，实在是不明白。荣华富贵的生活不是我们曾经共同想要追求的么，为什么已经到手了你们却都要故意去推开？！你们……疯了么！
对对对，你们一定是疯了……如果你们都没有疯，那怎么可能要离我、离现实世界而去？
我们……我们不是一起的么！我们不是好朋友么！
强自压下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阴晴不定的盯着背对着我的林雾。
“我很讨厌你。”良久之后，我轻声说。
林雾没有回头，甚至连身体都没有动一下，可我却仿佛能看到她习惯性的勾起一侧嘴角，露出嘲讽而轻蔑的冷笑。
她慢悠悠的反问一句：“是么？那谁有那个荣幸可以让你不讨厌？你喜欢过谁么？”
可我觉得她根本就不想知道。
这问题问的好像我是个厌世的愤青一样，我皱皱眉，“总之不包括你就是了。”
林雾转过身，直直对上我的双眼，一字一顿道：“其实，我也讨厌你。”
我“哈”了一声，意味不明。笑话，从小被父母保护的很好的林雾，对于我这个突然冒出来抢爸爸抢财产的私生子，如果说不讨厌的话，连鬼都不相信。
“你想知道原因么？”林雾突然出声，可我知道她并不需要我的回答，只需要我不出声听她说话，于是只是点点头，示意我在仔细听。
“我讨厌你，并不是因为你有多聪明多出众，抢了我的风头，而是……竟然有人会喜欢你。母亲分明一遍遍告诫我说不要在意你我才是最棒的，可她越是这样说，我却越没有办法不偷偷注意你，和你比较。我们俩分明性格一样怪异，可凭什么你拥有那么好的朋友？”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却没有一丝气喘吁吁，气息仍旧沉静，嘴角的轻笑也不曾落下。
我只是觉得越发忍俊不禁，抱臂靠在身后的墙上，挑眉望向她。
林雾竟然羡慕我，这是我始终没有料想到的一点。原来在林雾这样的外人看来，凌溪月、玛丽还有我，竟然是那么要好的朋友么？
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纯银的耳钉，L型的镀漆花纹，简洁大方的符合我一贯审美。那是我曾经在监控屏里看到玛丽在为了青学网球部的部员买礼物，她逛街的时候顺手挑了这对耳钉。那时候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想要把这对耳钉占为己有，尽管我知道这个L很可能代表的是玛丽的“丽”，但我却宁愿骗自己那是林风的“林”。
于是我临时篡改程序，操控了青学网球部里的一个小部员偷潜进正选部员的更衣室，偷了一枚耳钉藏在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就算是提前向你收的房租了，玛丽。我满意的笑笑。
说不清到底为什么，只是想做，就那样做了。
“如果你不总是朝旁人冷笑的话，我想会有人喜欢接近你。”我不咸不淡的回答她。
“哼”了一声，林雾不置可否。
我眼神一黯，“所以说，你那天按下停止键杀了玛丽，是在报复我？”
“不……我只是帮你做个决定而已。”
“帮我决定？你凭什么。”我的眼神闪了闪，心头被黑暗笼罩，一下子拉开游戏舱门，猛地将林雾扯了进去。我很用力，可是她几乎没有挣扎，顺从的踏了进去，甚至连神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如果你也消失了的话，那我就是林家唯一的血脉了。所以，你必须死。
以最快速度跑到控制台前，毫不犹豫的按下开始键之后，我才放心的在外边观赏着透明舱里林雾的表情。可是，没有我意料之中的惊慌失措。
强光渐渐将她全身笼罩，我知道，等这阵光芒退去之后，林雾的灵魂也讲不在躯体内，并且永远不会回来。
好整以暇的看向林雾，却发现她的嘴巴张张合合，好像一直在重复什么话。我伸手扶了扶眼镜，想要将她的口型看清楚些。
——你连杀我的目的都要欺骗自己，可真难看。
那双黑漆漆的眼眸无喜无悲的盯着我，一瞬间如芒刺在背，让我浑身抽搐起来。仿佛支撑不住一般的双手撑住桌面，我把头深深埋在衣领里，一次一次的吐纳空气，希望平息翻涌而出的那股痛苦。
但终究不行。年少时的那些卑微，屈辱，窘迫，难堪仿佛再次将我包围，甚至比从前更甚。
那句话什么意思？林雾，难道你以为我杀你是为了玛丽么？笑话！本世纪最可笑的笑话！我简直都要恨死抛弃我的玛丽了，又怎么会为她报仇。
我捂着脑袋，尽管它疼痛的越发厉害了，灵光一现间，我突然想起，我的化身真田昂是为了救玛丽的化身仁王雅雪而死去的。不爱或恨，我只能死。
所以……我，竟然是爱玛丽的么？
一直不敢承认，不敢承认自己竟然会那么不理性的喜欢有些愚蠢冲动的玛丽，直到如今，一贯冷静自持的我也会如此失态。
真是可笑……
原来只有你死了，我才敢承认，我爱你呢。
————————————本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林风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