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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存在的证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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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求必应屋的大门在哈利和莱昂身后轻轻关上,室内重归宁静。阳光透过窗户,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房间里只剩下邓布利多和西弗勒斯·斯内普,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平复的魔力余韵和甜点的香气。
邓布利多没有立刻转身,他仿佛在欣赏着壁纸的纹路,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温和的揶揄:
“看到了吗,西弗勒斯?我早就说过,小哈利是个非常体贴的孩子。”他转过身,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看得出来,你们之间……嗯,一种崭新的、初步的友谊正在萌芽。这真让人感到欣慰。”
斯内普的下颌线绷得像花岗岩一样硬。仿佛刚刚被迫生吞下了一整罐巴波块茎的脓水。他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压抑的、充满警告意味的低吼:“阿不思!如果你那取之不尽的幽默感已经挥发完毕,或许我们可以讨论一些……更有实际意义的话题。”
“当然,当然,”邓布利多从善如流地走向一张舒适起来的扶手椅坐下,指尖相对,“比如,我们刚刚听到的那套关于‘魔力网’与‘共振节点’的……我们该如何称呼它?‘理论’?‘假说’?还是某种近乎失传的古老智慧?”
斯内普阴沉着脸,走到房间另一端,刻意让自己笼罩在更深的阴影里,才生硬地开口:“一套……听起来自洽得令人不快的构想……这解释了许多现有理论无法涵盖的模糊地带。”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尽管每个字都像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仅仅是解释,西弗勒斯,它提供了一种全新的视角,一种理解世界本质的不同透镜。”邓布利多的语气变得无比认真,他蓝色的眼眸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景象,看到了更遥远的可能性,“知识本身即是力量。而理解力量的根源,或许能帮助哈利在未来做出更明智的选择。这,或许是莱昂能带给他的最宝贵的礼物之一,远超乎任何具体的咒语或武器。”
斯内普的眉头锁得更紧,黑色的眼睛里翻涌着更深的不安。他避开了邓布利多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挫败的烦躁:
“那个莱昂·格拉汉姆……阿不思,我查阅了所有能找到的、公开或半公开的英国巫师谱系与家族年鉴——从近代的《二十八圣族谱系考》(尽管那本身就是个笑话)一路追溯,甚至翻检了那些藏在禁书区最深处,霍格沃茨创立初期的零散羊皮纸记录。”
他停顿了一下,下颌绷紧,似乎在对抗某种无形的压力,最终还是顶着邓布利多眼中那清晰无误的“你很关心哈利,这非常好”的调侃光芒,硬着头皮抛出了最尖锐的质疑,语速快得像是在发射毒刺:
“没有。完全、彻底、绝对的,没有任何一个能被称之为‘像样’的、拥有如此深不可测知识底蕴的‘格拉汉姆’家族,在历史上留下过符合其身份的痕迹。这不合逻辑!一个能传承这等理论的古老血脉,绝不可能像幽灵一样,在千年的魔法史中不留下一丝可考证的印记,哪怕是一个模糊的纹章,一句隐晦的诗歌!”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黑袍因他激动的情绪而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一个来历成谜、出现时机精准得如同剧本、并且手握着我们无法理解甚至无法追溯源的古老力量的人……阿不思,抛开你那过度乐观的滤镜,你真的能如此笃定地相信,这样一个存在,对哈利·波特,对霍格沃茨,是全然无害的吗?”
邓布利多静静地聆听着这番激烈的陈述,脸上那抹惯常的、温和的笑意并未褪去,但他眼中的神色已从轻松转为古井般的深邃。他没有直接回答斯内普那个咄咄逼人的问题,而是将双手指尖相对,用一种引导式的、近乎授课般的语气轻轻反问道:
“西弗勒斯,想象一下,当你在坩埚前,遇到一个无法用任何现有配方和反应原理解释,但其最终效果却真实不虚、甚至堪称奇迹的全新现象时——你会因为它不符合你熟知的课本,就断然将其否定为谬误或骗局吗?还是说……你会怀着极大的好奇与必要的谨慎,暂时搁置怀疑,去深入探究其背后可能隐藏的、一套全新的、颠覆性的原理?”
他缓缓站起身,步履平稳地走到那面泛着斯莱特林银绿色波纹的墙壁前,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有些种子,西弗勒斯,它们只在特定的土壤和光照下才会萌发;有些援助,也只在命运最关键的十字路口才会悄然降临。怀疑是智慧的基石,是照亮陷阱的明灯,我从不,也绝不会轻视你的审慎。这恰恰是你最可贵的品质之一。”
邓布利多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迎向斯内普充满戒备的双眼。
“但在某些时刻,当那束未知的光已然照亮了我们前路上最关键、却也最晦暗的沟壑时,我们是否可以先不急于去追问光源的来历与构成,而是……心怀感激地借助它的光芒,先走过眼前这段最险峻的道路?”
他微微停顿,让话语的重量沉淀下去。
“耐心,西弗勒斯。”邓布利多的声音低沉而悠远,“时间,这位最严苛却也最公正的审判官,终将为我们检验一切真伪。而在那尘埃落定之前……”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同穿透城堡的石墙,看到了那两个刚刚离去的、紧密相连的灵魂,“我们此刻所有判断与行动的基础,或许并非确凿的证据,而是信任——信任莱昂看向哈利时,那眼神中不容置疑的、超越了时空、甚至生死界限的深刻情感。我深信,这份情感会驱使他将哈利的安危置于一切考量之上,超越他自身的利益乃至存在。他的到来,无论其形式多么匪夷所思,其本身,就是一个关于守护的奇迹。”
斯内普没有再反驳。他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束缚,僵立在银绿色的光影交界处。邓布利多话语中的力量,以及那个不容辩驳的事实——那个男孩,莉莉的儿子,正被一个来历成谜、力量深不可测的存在深爱着、守护着——像一道复杂的魔咒,击中了他内心最深处、最矛盾的角落。这层由“爱”构筑的、看不见的屏障,或许……不,是确实,比任何古老防护魔法,都更加牢不可破,更加……令人无力。这本身就是一个他必须强迫自己接受和理解的、全新的现实。
他最终没有给出任何言语上的回应。只是从喉咙深处,泄出一丝极轻的、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混合着不甘、无奈与一丝难以名状的释然的气音。他猛地转身,黑袍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像一道被击败却不肯投降的阴影,融入了有求必应屋深处更浓重的黑暗里。然而,在他彻底被暗影吞没前的那一刹那,他回望的最后一眼,那在昏暗中依旧燃烧着锐利光芒的黑眼睛,清晰地宣告着:这场关于“莱昂·格拉汉姆”的调查,在西弗勒斯·斯内普这里,还远未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