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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齐赴兴都 ...

  •   燕州,邺都

      暮色渐沉,房内烛火摇曳。

      亲卫在门外激动地禀报:“主上!大捷!前线军报,萧瑾残部已退出燕州边境!”

      几乎是同时,窗外由远及近,骤然爆发出一阵鼎沸的人声!

      先是零星的脆响,随即是连绵不绝的爆竹声噼啪炸开,夹杂着欢呼、歌唱与喜极而泣的喧嚣,如同积蓄已久的洪流,瞬间冲破了邺都长久的沉郁。

      赢了。这场持续数月、几乎流干了燕州鲜血的战争,终于赢了。

      萧瑾败退、邺都围解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燕州,飞入了邺都的每一条街巷。

      起初是死寂,仿佛无人敢信。

      随即,不知从哪条街巷率先爆发出了一声嘶哑的欢呼,紧接着,如同星火燎原,狂喜的浪潮瞬间席卷了整座城池!

      紧闭了数月的大门被猛地推开,劫后余生的人们涌上街头,相拥而泣。

      有人搬出了珍藏许久、本打算在年节时燃放的爆竹,噼啪作响的声音驱散了往日的死寂;

      更有白发老翁,涕泪交加地唱起了苍凉而古老的燕州凯歌,很快,零星的歌声便汇成了悲喜交加的合唱,在邺都上空久久回荡。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棂。

      长街之上,灯火如龙,无数百姓涌上街头,人人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孩子们举着简陋的风车奔跑嬉笑,老者望着满城灯火老泪纵横。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散尽后,属于人间烟火的温暖气息。

      他静静望着窗外欢庆的人群,心中百感交集。复仇、守护、抗争……这条路走得如此艰难,浸透了鲜血与泪水,埋葬了太多熟悉的面孔。

      如今,漫漫长夜终于破晓,真正的黎明已然到来。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环住了他。裴观野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将下颌轻轻抵在他的发顶,声音低沉:“结束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承载了太多。谢桉放松身体,靠进他温暖的怀抱,轻轻闭上了眼。

      是啊,结束了。

      那个刚愎自用、步步紧逼的萧瑾,最终在接连惨败的打击下急怒攻心,呕血不止,已然薨逝。

      压在所有燕州人心头最沉重的那块巨石,终于彻底落下。

      “接下来,有何打算?”裴观野低声问,气息拂过谢桉的耳畔。

      谢桉沉默片刻,缓缓道:“燕州需要休养生息。与新帝的盟约需尽快敲定,边境、贸易、赋税……诸多细节。还有,”

      他顿了顿,“王府……也需要重建。”邺都王府在战火中损毁严重。

      “这些都不急。”裴观野收紧手臂,将他圈得更紧,“有我在。”

      他的承诺总是如此直接而笃定。谢桉心中微暖,正欲开口,却听裴观野又道:“待此间事了,随我回大梁一趟。”

      谢桉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回大梁?以何种身份?燕主?还是……

      感知到他的迟疑,裴观野低笑一声,转过他的身体,迫使他与自己对视:“怎么?怕我大梁的朝臣吃了你不成?”

      他目光灼灼,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与强势,“今绥,我要的,从来不只是盟友。”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要带他回去,是以伴侣的身份,昭告天下。

      谢桉望着他深邃眼眸中清晰的自己的倒影,那里面没有试探,没有玩笑,只有一片赤诚的、滚烫的真心。

      一路走来,生死与共,权谋交织,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已深入骨髓。

      那些顾虑、身份、天下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迎上裴观野的目光,清晰而坚定地答道:“好。”

      一个字,掷地有声。

      裴观野的眼中仿佛有星火溅入荒原,骤然迸射出骇人的亮光。

      一股无法抑制的狂喜如野火般窜遍全身,将他理智的防线烧灼殆尽。

      他再难自控,猛地伸出手,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将眼前人狠狠箍进怀中。

      窗外,是万家的灯火与欢声笑语;窗内,是历经磨难后终得圆满的深情。

      一个月后,新帝萧珺的登基大典在京都隆重举行。

      谢桉与裴观野皆收到了正式的国书与请柬。然而,最终前往京都参加大典的,只有燕州的使臣。谢桉与裴观野,均未亲自出席。

      谢桉给新帝的回信中,措辞不卑不亢。他以“燕州初立,万机待理,主君需坐镇中枢”为由,知会了无法亲往的决定。

      随信附上的,亦非称臣的盟约,而是两份并立的文书:

      一份是宣告燕州光复自立、愿与新朝睦邻友好的国书;另一份,则是详列两国边境贸易、兵员部署等事宜的平等条约草案。

      而裴观野的回信则更为直接霸气,

      他以“大梁国事繁忙,朕需即刻返京处置”为由拒绝,同时“提醒”新帝,勿忘登基之约,各国边境当以当前实际控制线为准,互不侵犯。

      两位真正左右了这场天下棋局的执棋者,默契地选择了居于幕后,将表面的荣光与重建的琐碎,留给了台前的新帝。

      这是一种无声的威慑,也是一种智慧的放手。

      初冬的第一场雪悄然落下时,裴观野与谢桉并肩站在修缮一新的邺都城楼上。

      雪花纷扬,覆盖了旧日的战火痕迹,将整座城池装点得银装素裹,静谧祥和。

      “打算何时启程?”谢桉望着远方的雪景,轻声问道。他问的是裴观野返回大梁的日期。

      裴观野侧头看他,伸手替他拂去肩头的落雪,动作自然亲昵:“等你这边安排妥当,我们一起走。”

      谢桉微微颔首。他知道,前往大梁,意味着要面对更多的挑战,大梁朝堂的纷争,世人的目光……但既已决定携手,他便无所畏惧。

      “看,”裴观野指向远处在雪中依旧清晰可见的、正在重新开垦的田野,以及更远处依稀可见的、代表大梁营地的旗帜,“这天下,终将是海晏河清。”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与笃定。

      谢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中一片宁静。乱世渐熄,新的秩序正在建立。

      而他与身边这个人,将共同面对未来的风风雨雨,携手走过这漫长岁月。

      雪落无声,江山如画。

      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篇章。

      初雪涤荡后,天地间尽是澄澈。燕州诸事经谢桉擘画调度,已稳稳步入正轨。

      他与新帝萧珺的盟约终得钤印,条款字字分明,将燕州的利益与自治权护得周全。

      邺都的重建蓝图既定,破土之声轰鸣,恰似新生的脉搏,在残雪未消的土地上跃动。

      启程赴大梁的日子,定在了腊月十六。

      一来年关将至,裴观野需返京主持祭祀与朝贺大典;二来燕州根基初稳,谢桉暂离,亦无大碍。

      临行前夜,谢桉独立于修缮一新的庭院中,身影被月光拉得颀长。清辉如练,倾泻在覆着薄雪的石板路上,映出一片冷冽的光。

      这里是他的生身之地,藏着他所有的过往——欢乐的、痛苦的、挣扎的,还有那最终振臂而起的决绝。

      如今,他要暂别故土,奔赴陌生的国度,直面前路未知的风浪。

      忽然,一件带着体温的厚重狐裘轻轻覆上肩头。“夜深露重,仔细着凉。”

      裴观野低沉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带着暖意。

      谢桉未回头,只抬手拢了拢裘衣,暖意顺着衣料漫入四肢百骸。“只是……”

      他轻声道,语气里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的迷茫。燕州是他的根,而大梁,将是他要奔赴的未来。

      裴观野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肩望向天际明月。“有我在,大梁便是你的家。”

      话语简洁,却重若千钧。

      他伸出手,握住谢桉微凉的指尖,“我会让你堂堂正正站在我身边,无人敢置喙半句。”

      掌心的温度温暖而有力,瞬间熨平了谢桉心底的不安。

      他侧首望去,月光勾勒出裴观野清晰而坚定的轮廓——这人或许霸道,或许手段凌厉,可对他,从未有过半句虚言。

      “我信你。”谢桉回握他的手,声音轻却笃定。

      出发之日,未有盛大仪仗,唯有精锐护卫与必要随行。谢桉轻车简从,将燕州政务托付给心腹属臣。

      马车驶出邺都城门时,他忍不住掀帘回望,那座城池在朝阳下巍然矗立,城墙上的伤痕尚未完全愈合,却透着不屈的脊梁,恰如燕州的百姓。

      “我们会回来的。”裴观野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他亦望向窗外,目光深邃。

      “嗯。”谢桉放下车帘,倚回软垫,心绪沉静。这里永远是他们的根基,他们终会归来。

      车队一路向北,穿过渐露生机的燕州大地,越过已化为缓冲地带的原夏梁边境,正式踏入大梁境内。

      沿途景致与燕州判若云泥:燕州是劫后余生的坚韧与奔忙,大梁则是承平已久的富庶与规整。

      可这份平静之下,谢桉敏锐地察觉到,无数道目光——好奇的、审视的、敌意的——藏在人群里,隐在州县官员恭敬的神色下。

      裴观野显然亦有察觉,他未多言,只是握着谢桉的手始终未松,以无声的行动昭示着态度。

      半月后,车队抵达大梁帝都兴都。兴都东门外,旌旗猎猎,甲胄鲜明,以宰相褚文彦为首的文武百官,按礼制出城十里相迎。

      这阵仗既是给凯旋帝王的礼遇,亦是对皇帝身边那位风姿卓然的燕主,进行着无声的掂量。

      裴观野先行踏下马车,玄色龙纹常服在暮色中浸染着幽微的光。

      他身姿挺拔如孤松,竟无半分风尘仆仆的倦意,反是眉宇间沉淀着化不开的威严与冷厉,目光所及,空气都仿佛凝滞。

      他随即回身,向车内伸出手,动作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稳稳牵住了谢桉的手,与他一同步入众目睽睽之下。

      身侧的谢桉仅着一袭素白常服,广袖垂落,衣袂在风中微动,颇有凌云之态。

      衣衫上并无繁复纹饰,唯在光照流转时,方能窥见料子上隐有云纹暗绣,清贵而不张扬。

      他面容清俊,立于这煊赫阵仗之中,宛若一株修竹,神色沉静,眸光清正,无半分怯懦或谄媚。

      两人并肩而立,一者威严霸道,一者清冷如玉,竟有种浑然天成的和谐与般配。

      “恭迎陛下凯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震彻天地。

      裴观野微微抬手,目光扫过众臣,声音沉稳有力:“众卿平身。”他的目光在褚文彦身上稍作停留,微微颔首。

      褚文彦会意,上前一步,对着谢桉躬身行礼:“恭迎燕主。”

      这是官方场合首次正式认可谢桉的身份与地位,无数道目光骤然聚焦于他。

      谢桉从容还礼,声线清越:“褚相多礼,谢桉愧不敢当。”举止得体,不卑不亢。

      简短的迎接仪式后,裴观野携谢桉登上帝辇,在百官复杂的注视下,驶入了那座象征着大梁最高权力的皇城。

      一入皇宫,又是另一番天地。朱墙金瓦,殿宇巍峨,规矩森严如铁。

      宫人们垂首恭立,步履轻悄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压抑的静谧。

      裴观野将谢桉安置在紧邻乾元殿的清晏殿,殿内布置雅致舒适,一应陈设皆是上选,显然早有筹备。

      “你先在此歇息,熟悉环境。晚些时候,我来陪你用膳。”裴观野望着他,语气柔和了几分,

      “宫中规矩繁多,你不必拘束,万事有我。”这话既是安慰,亦是掷地有声的承诺——在这深宫中,他会是谢桉最坚实的后盾。

      谢桉点头:“我知道,你去忙吧。”

      裴观野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去。他清楚,前朝尚有一场硬仗要打——

      那些被他强行压制的反对之声,在他离都期间定然死灰复燃,他必须尽快掌控局面。

      谢桉独自立在清晏殿的窗前,望着窗外陌生的宫苑景致。这里没有燕州的辽阔与自由,只有无形的枷锁与暗涌的风波。

      他明白,自踏入这座皇城的那一刻起,他要面对的,是比战场更凶险的朝堂博弈。

      可他无所畏惧。因为他知道,无论前路多坎坷,那个人都会与他并肩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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