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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囚徒与容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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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御在电子屏上留下自己的生物印记，与前来接班的押解团队成员相互敬礼，转身离开了关押囚犯的舱室。
沿着重型巡洋舰“勇毅号”宽阔明亮的主通道前往生活区，来往人员依旧步履匆匆，但明显可以感到气氛比与萨隆帝国交换囚犯前，轻松了许多。
现在正是午餐时间，到了食堂，合成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一排排食物合成器和自动配给机前人头攒动，数百人的交谈声、笑声，交织在一起。
李御没有在士兵用餐区停留，直接前往军官餐厅，她决定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之前从地面到太空为期一个多月的贴身押解任务，对象又是以狡诈多端闻名的帝国战舰女指挥官，她的神经一直高度紧绷，饶是A+级的精神力，也有些不堪重负。
电子餐单上的菜品明显丰富许多，但所需的内部信用点也让李御颇为肉痛。她犹豫了一下，只选择了军官特供牛排、水培蔬菜和藻类制成的新鲜色拉，以及一杯鲜榨塔拉果汁。
等待餐点的时候，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桌旁。她抬头看去，医疗官维拉·科黛娅上尉端着餐盘，语气礼貌而亲切，“可以坐吗？”
李御起身敬礼，“当然，上尉，请坐。”
科黛娅上尉将餐盘放在桌上，回礼坐下，笑眯眯的看向她，“这次任务后，应该升职了吧？记得你也是联邦第一军校出身，毕业有两年吗？真是年轻有为啊！”
她并没有等待李御回答的意思，“我看过你上传的囚犯身体检测报告，发现在标准程序外，又增加了几项关于精神力的额外程序，是觉得他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是出于谨慎，毕竟他曾经是联邦著名的生物技术方面的科学家，萨隆帝国又专注于生物科技文明。”李御当时确实感受到交换回来的囚犯精神力有奇怪的轻微波动，于是多加了几项检测，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她随即转换了话题，并不想提及自己精神力的不同之处。她很早就发现自己的精神力比起同等级的其他人更敏锐，使用起来也更顺畅。
科黛娅上尉并没有继续追问，顺着她的话，就战舰上的餐饮味道和价格讨论了一会，便结束用餐，各自离开餐厅。
回到自己狭小的单人舱室，李御准备早些休息，晚上还要接班继续看守任务。尽管回程的押送任务要轻松些，最好还是养足精神。
她躺在不算舒适的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想着不久前交换回来的囚犯。
斋藤拓也，不知道他掌握了什么核心机密，以至于联邦政府大费干戈的将他换回来，不惜放弃好不容易抓捕到的帝国高级别战犯。
她皱起眉，忽然想到斋藤拓也在初次看见她时，曾经微微怔愣了一下。
当时她没觉得有什么，如果不是帝国要求交换的囚犯中有女性，一般确实不会有女性军官参与执行押送任务。这会儿一想，确实有些奇怪，一个前途未卜的阶下囚，还有心思关注押解他的军官的性别吗？
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随即她开始盘算起这次任务完成后的升职，“升任中尉后，年薪应该可以负担得起由B升级到B+的体质进化药剂，小幅度进化的副作用也比较小。”一边盘算着，一边睡意渐起。
……
放在床头的个人终端突然震动起来，深度睡眠中的李御被惊醒，坐起身查看，是贴身押送组同僚的通讯要求。
她疑惑的接通，同僚语速很快，略显急促，“李御，抱歉打扰你休息。囚犯现在状态非常不好，麻烦你到医疗区来一下。”
“我马上到。”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挂断通讯后，李御立即起身整装。
来到医疗区，就见科黛娅上尉和其他几个医疗官们神情严峻，正围绕着治疗舱里昏迷不醒的斋藤拓也进行着医疗操作。
同僚看到李御，立即过来，压低声音，“刚才囚犯突然陷入昏迷，目前还没有查找到原因。”
李御点点头。很快押解团队的其他成员也陆续赶到。大家都没有兴致交谈，沉默的盯着医疗官们的动作。
又等了三十分钟左右，科黛娅上尉走过来，通知他们囚犯生命体征平稳，但暂时不清楚什么时候会醒来，需要留在医疗区继续观察。
押解团队中负责现场指挥的凌峰少校决定在斋藤拓也治疗舱所在的单独舱室进行全天候监守。贴身押送组包括李御在内的六人，与警戒组的十二人，三人一队，每四小时轮岗。
夜晚轮到李御值班时，她盯着治疗舱里仍然没有清醒迹象的斋藤拓也，暗暗思忖。
这位头发花白的科学家不过才五十岁左右，以人类如今一百五十岁的平均年龄，其实算得上年轻，但他已经明显有衰老的迹象。
是基因问题？还是体质与精神力等级相差过大造成的？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带着莫名寒意的低语，“我的容器……你来了……”
李御瞬间站起，摆出防御姿态。手立刻摸向腰间，却空无一物，记起进入斋藤拓也的单独舱室前，武器已经上交。
迅速扫视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仔细听了听，除了治疗舱极其轻微的运行声，并没有其他声音。
她走到门口敲了敲舱门，门外传来警戒组同僚的询问，声音熟悉，语气正常，“少尉，有什么事情吗？”
一切如常。她没有声张，“中尉，可以麻烦帮我送杯水进来吗？”
“可以，少尉，稍等。” 门外警戒组同僚的军衔虽然都比她高，但态度却很随和。
李御暂时按下心中的不安，坐了回去。同僚送来出自水循环系统的饮用水，她喝了几口，放下水杯。
尽管技术上来说，通过多层过滤、蒸馏和化学净化的回收水非常纯净，甚至超过了正常饮用水标准，但心理上多少会有一点不适，但在舰船上也不能要求更多了。
从饮用水又联想到食物，食堂特供军官的餐饮味道不错，但内部信用点花费在食物上未免太过奢靡，只能偶尔为之，而免费吃到饱的合成肉排和脱水蔬菜口感根本不敢恭维。
她决定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胃口，这段时间各种口味的营养膏、能量棒算是吃够了。
正想着，耳边又传来一声清楚的低语，声音冰冷至极，“完美的……容器……”
李御立即站起身，开始一寸寸搜寻整个舱室。但室内除了单人床、书桌、两把椅子、治疗舱和昏迷的斋藤拓也之外，再无其他。
怎么回事？她确定不是幻觉，这次的声音更加清晰。
她再次敲响舱门，门外警戒组同僚的回应依旧及时而正常。对于她试探着询问是否听到异常声音，对方也给出了明确的否定答案。
李御慢慢坐下，顾不上过度使用可能会产生的后果，将精神力彻底铺展开来，充满舱室的全部空间，每一个角落都不肯放过。
等了半晌，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缓缓收回精神力，经过治疗舱中的斋藤拓也时，一点极其轻微的精神波动，惊扰了她收束的精神触角。
是要清醒了吗？她走近治疗舱，透过透明的舱盖，仔细观察。
斋藤拓也并不是典型的东亚面孔，脸部轮廓十分立体。从他的名字来看，属于她很讨厌的种族。但在如今星际时代，地球联邦文明大融合，名字只能表示祖上曾经有过相关血缘，与他本人的基因、种族已经关系不大。事实上，像李御这样纯粹的华夏血统现今已经少之又少。
她又等了一会，见他只是眼珠在眼皮下无意识的转动了几下，并没有苏醒的迹象，便坐回椅子上，收起全部精神力，心中却没有放松警惕。
时间转眼已到午夜，李御躺在单人床上，了无困意。
那诡谲的低语，又出现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清晰，念叨着什么“永恒”，“回归”，“宿命”之类莫名其妙的话语，让她的神经绷得越来越紧。
忽然，一股极度寒冷的精神力，在意识深处炸开，犹如亿万根钢针同时狠狠凿向她的精神壁垒。李御顿时发出痛苦的闷哼，双手抱住脑袋，冷汗瞬间浸透了衣物内衬。
“放弃抵抗，接纳我。”她听到鬼魅般的低语，在脑海中命令。
李御感觉自己的头仿佛被铁钳狠狠夹住，痛的简直要炸裂。那股精神力强悍而冷酷，像不知疲惫的铁锤，反复重击着她的精神壁垒。
“你是谁？”她咬紧牙关，每个音节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我是你被创造的本质，是你存在的理由。” 令人战栗的可怖低语，试图瓦解她的意志。
“听不懂，说人话。”
“你的基因，你存在的意义，就是作为容器等待我的降临，承接我的意志。”
如同神谕般威严的声音在她意识深处震荡，伴随着一轮又一轮轰然撞向她受创精神壁垒的、犹如攻城槌的精神攻击。
“你属于，哪个邪教组织？别以为弄些，强化精神攻击的把戏，我就会相信，你的鬼话。”李御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词句。
仿佛被彻底激怒，远比之前更为强悍庞大的精神力，如同海啸般汹涌而至，无情的碾压着她摇摇欲坠的精神壁垒。
声音带着巨大的威压，“跪下！献上你自己。”
“你大概不知道，”李御的视野一片模糊，难以想象的剧痛仿佛要将整个头颅撑爆，“我的人生信条里，没有下跪这一项。
她痛苦的蜷缩起来，使尽全身力气翻转身体，从单人床上滚落，重重砸在金属地板上，带倒了床边的椅子，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听见门外传来警戒组同僚提高声音的询问，李御终于昏了过去。
……
闪闪发光的银白色星沙海滩，因独特微生物种群而呈现深浅不一紫罗兰色的海洋，四处游弋的、散发着淡淡荧光的温顺巨兽。
李御坐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上，安静仰望天空。一金一蓝两颗月亮交替升降，在夜空中编织出瑰丽斑斓、梦幻般的“琉璃光”。
她知道这里是自己的精神图景。是她精神力达到A级后，根据著名度假星“幻海星”的景色改造后的成果。
“很美的星球。”冰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李御侧头望去，一个光芒柔和的巨大白色光团，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嗯，我没有去过，只看过全息影像。据说去一趟，普通中产家庭要攒一辈子钱。”
“我能随时让你去，如果你愿意。” 明显的哄诱，但祂显然不怎么擅长，听起来有点生硬。
“是让这具躯壳去吧？那还是‘我’吗？”
白色光团沉吟片刻，“我可以保留一部分你的自我意识。”
李御忍不住莞尔，“看来，你无法在意志上彻底击溃我。”
她伸出手触碰了一下那淡淡的白光，数个光点仿佛受惊的萤火虫，溃散开来，融入其他部分。
“我只是不想两败俱伤。”祂冷淡的回应，挪远了一点。
李御竖起食指摇了摇，“不不不，你是投鼠忌器。像我这样的‘完美容器’不好找吧？”
她继续猜测，“斋藤拓也的衰老是因为能力不足以承受你？恐怕你自己也受到了影响，这才迫不及待的找上我？”
“你很聪明。”白色光团一阵默然，“但你不知道我能带给你什么……”
“强化的精神力，还是体质，或者兼而有之？”李御打断了祂，“无论你能带给我什么，如果我已经不再是完整独立的‘我’，于我而言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祂似乎被难住了，再次安静下来。李御终于觉得时机已到，抛出了她的方案。
“理性分析一下现状。你，急需一具完美容器承载你的精神与意志。而我，并不想失去自我意识，也不想变成无法自主的傀儡。”
她顿了顿，图穷匕见，“我提议暂时休战。”
“你呢，不要再试图把我变成你的容器，同时帮我解决掉目前的麻烦，我指的是斋藤拓也。作为回报，我可以暂时接纳你停留在我的精神图景里，在此期间帮你找个自愿者，或是用我的细胞克隆一个全新的完美容器。”
“我相信，这比我们同归于尽，或者你困在斋藤拓也的身体里要强得多。而且说实话，我也不觉得他的身体能撑很久。”
白色光团依然沉默，仿佛正在权衡利弊。良久，祂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冰冷，“我同意你的提议。但记住，违背承诺的后果将是你无法承受的。”
李御微笑着表示明白。白色光团没有再向她传达任何信息，整个逸散开来，很快融入到她的精神图景中。随即一股冰冷而汹涌的精神力，瞬间接入她的精神底层，建立起无形却牢固的链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