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我的直播间》满陇桂雨

15、结算、警告与观察员报告

　　意识并非沉入黑暗，而是被强行从一场盛大的爆炸中剥离，如同胶片从灼热的放映机中被猛地抽出。
　　失重，扭曲，然后是一种被“格式化”般的强制平静。
　　沈未晞“醒来”时，发现自己再次站在了星穹枢纽那流光溢彩、倒映着无尽星河的地板上。身上破损污秽的戏服已然恢复如新，仿佛《寂静收容所》里的一切只是一场逼真的噩梦。但脑海中残留的、因能量过载而产生的嗡鸣，以及【第四面墙】传来的、因极致情绪冲击后略显疲软的反馈，都在提醒她，那场“演出”真实不虚。
　　她第一时间看向四周。
　　智械师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正低头快速检查着自己的装备，似乎也在确认回归的真实性。王小明（跑得快）瘫坐在不远处的地上，眼神呆滞，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他最后被能量冲击波抛飞，显然在系统强制结算前捡回了一条命，但精神上的创伤恐怕难以磨灭。
　　阿雅……那个崩溃的数据员，没有出现。她并非主播，恐怕已随着能源中心的爆炸，彻底湮灭在那个扭曲的副本之中。
　　而医生……
　　沈未晞的目光锐利地扫视，很快在观景平台的边缘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依旧穿着纤尘不染的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正悠闲地眺望着远方的星海，仿佛刚才在收容所里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他午后散步时偶遇的一场趣事。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医生缓缓转过身，对上沈未晞探究的目光，露出了一个与之前一般无二的、温和而疏离的微笑，甚至还微微颔首示意。
　　但他越是平静，沈未晞心中的寒意就越盛。那双在爆炸最后一刻被幽蓝数据流占据的眼睛，绝非幻觉。
　　就在这时，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与以往欢快的语调不同，这一次，带着一种压抑的平静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副本《寂静收容所》强制结算完成。”
　　“主线任务（生存48小时）判定：失败。”
　　“检测到特殊通关条件达成：对副本核心‘母体’造成‘结构性创伤’，引发系统级紊乱。”
　　“综合表现评价计算中……计算完毕。评价：S级。”
　　“基础生存奖励：0星穹币（任务失败）。”
　　“特殊表现奖励：3000星穹币，权限点数x1。”
　　“直播间人气峰值：5874。当前人气维持：3321。”
　　“恭喜您，主播‘戏偶’，您以……非常规手段，再次证明了您的‘价值’。”
　　系统的用词极其微妙，“结构性创伤”、“系统级紊乱”、“非常规手段”、“价值”……没有谴责，没有愤怒，反而透着一丝权衡与……忌惮？
　　紧接着，是单独对她响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主播‘戏偶’，请注意。”
　　“您的行为已多次触及《星穹放送局》运营底线。利用规则漏洞，煽动对抗情绪，甚至试图破坏副本核心架构，均为严重违规。”
　　“鉴于您的‘演出效果’卓著，拥有极高商业价值，本次不予‘格式化’处理。”
　　“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
　　“牢记你的身份——演员。你的舞台由我们提供，你的剧本，需经我们审核。”
　　“收敛你的‘创作欲’，否则……后果自负。”
　　警告如同冰水淋头，但沈未晞非但没有恐惧，嘴角反而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害怕？不，她感到的是兴奋！系统的警告，恰恰证明了她走对了路！它害怕了，害怕她这种不受控制的、试图“炸掉摄影棚”的演员！
　　它需要她的表演带来的“收视率”，却又无法完全掌控她这枚危险的棋子。
　　这种在刀尖上跳舞、与虎谋皮的刺激感，远比按部就班的表演更让她迷醉。
　　她打开自己的操作界面。
　　【主播代号：戏偶（沈未晞）】
　　【当前人气等级：崛起新星】
　　【星穹币：4505】
　　【持有道具：【虚假的王冠】（冷却中）】
　　【天赋技能：【第四面墙】（可微弱感知‘剧本’关键词提示）】
　　【特殊权限：权限点数x1（可用于解锁高级功能或兑换稀有物品）】
　　星穹币暴涨，人气等级提升，还获得了神秘的“权限点数”。风险和收益，果然成正比。
　　她看向医生，对方也正看着她，似乎等待已久。
　　沈未晞没有回避，径直走了过去，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观察员？管理员？还是……别的什么？”她开门见山，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敷衍的质询。
　　医生推了推眼镜，笑容不变：“你可以称呼我为‘医生’，这是我在此次‘实地考察’中使用的代号。”
　　“实地考察？”沈未晞捕捉到这个词汇。
　　“是的。”医生坦然承认，“《星穹放送局》需要不断优化，评估主播的‘潜力’与‘风险’，收集极端环境下的‘行为数据’，都是我的工作内容之一。你，戏偶小姐，是我本次考察周期内，最令人……惊喜的样本。”
　　他的语气，完全是在评价一个实验对象。
　　“所以，铁拳的死，王小明的崩溃，甚至阿雅的湮灭，都只是你收集的‘数据’？”沈未晞的声音冷了下来。
　　“生命形态的转变，情绪能量的逸散与重组，都是宇宙常数的一部分。”医生的回答带着一种非人的理性，“从更高维度看，并无本质区别。重要的是过程中产生的‘信息’，那才是推动‘进化’的基石。”
　　他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蛊惑：“而你，戏偶，你的‘表演’，你打破规则的‘创造力’，你引导甚至利用‘观众’情绪的能力……都在生产极其宝贵、甚至独一无二的‘信息’。系统害怕你，但也……需要你。这就是你的筹码。”
　　他是在点拨她？还是在进行新一轮的“观察”？
　　“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利用这点，进一步‘破坏’你的系统吗？”沈未晞挑眉。
　　医生笑了，那笑容第一次带上了些许“人性化”的玩味：“破坏？不，我认为是‘促进’。僵化的系统需要鲶鱼，而你就是那条最凶猛、最不可预测的鲶鱼。我很期待，你这条鲶鱼，最终能将这片死水，搅动成何等模样。”
　　他后退一步，身体开始变得有些虚幻，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本次考察结束，报告已提交。戏偶小姐，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在你下一次……更精彩的‘演出’时。”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如同溶于水中的墨迹，彻底消失在星穹枢纽流动的光影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沈未晞站在原地，消化着医生——或者说，那位“观察员”——透露的信息。
　　系统的矛盾，她的独特价值，观察员的存在……世界的真相似乎又揭开了一角，却显得更加庞大和诡异。
　　她点开【副本查询】，下一个被分配到的副本信息已经浮现——
　　【副本名称：《无限回廊电视台》】
　　【难度：困难】
　　【背景概要：熟悉的场景，循环的梦魇。这里是一切故事的起点，也是无数真相被埋葬的终点。】
　　【主线任务：存活至“节目”结束。】
　　【即将于48小时后开启传送，请做好准备。】
　　《无限回廊电视台》……大纲第三部分的关键副本，揭露系统真相的核心舞台！
　　沈未晞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一种混合着战栗与极度渴望的情绪攫住了她。
　　起点与终点……被埋葬的真相……
　　她抬起头，望向星穹枢纽那虚假而浩瀚的穹顶，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看到了那个循环的、恐怖的电视台走廊。
　　她轻轻抚摸着物品栏中那枚冰冷的【权限点数】，如同抚摸着一枚即将引爆舞台的炸弹引信。
　　“起点也是终点吗？”她低声自语，眼中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虚假的火焰。
　　“那么，就在终点来临之前……”
　　“让我把这场直播，变成献给所有‘观众’的……
　　盛大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