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我的直播间》满陇桂雨

13、数据残骸与医生的标本室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跗骨之蛆，在收容所错综复杂的通道内疯狂回荡，红色的警示灯将每个人的脸映照得如同涂满鲜血。安全屋S7不再是避难所，而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声源，吸引着黑暗中所有饥渴的“住户”。
　　“快！这边！”智械师强忍着催眠气体带来的眩晕，凭借记忆和探测器上残存的地图数据，指向一条与主警报声源稍偏离的岔路。他的声音在警报的间隙中显得微弱而急促。
　　沈未晞紧随其后，【第四面墙】全力运转，过滤着过量噪音带来的精神干扰，同时敏锐地感知着周围环境中涌动的恶意。无数道“视线”——
　　来自系统的，来自怪物的，以及来自更高维度的“观众”——如同冰冷的蛛网，缠绕在他们身上。
　　王小明几乎是拖着自己在前进，恐惧和残余的催眠气体让他双腿发软。医生落在最后，他的步伐看似踉跄，但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观察欲，记录着每个人在极限压力下的反应。
　　【直播间人气：2850（↑500）！！！】
　　【实时弹幕被警报般的红色边框包裹，疯狂滚动：
　　“全图警报！这下玩大了！”
　　“戏偶他们成公敌了！”
　　“医生怎么回事？他好像在看戏？”
　　“那个数据处理中心肯定有鬼！”
　　“打赏1000星穹币！求真相！求反杀！”】
　　【检测到环境极端危险与观众极致期待，【第四面墙】超负荷运转，获得强烈危机预警与模糊路径指引：‘左转……下行……腐蚀痕迹……’】
　　“左转！向下！”沈未晞几乎是同时喊出，与脑海中的提示重合。
　　他们冲进一条向下的维修通道，这里的警报声稍微减弱，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浓重的、类似电路烧焦和有机物腐败混合的怪味。墙壁上布满了粘稠的、仿佛具有生命的暗黄色粘液，正在缓缓侵蚀金属表面。
　　“是‘酸液蠕虫’的痕迹，”智械师避开一团正在滴落的粘液，声音凝重，“它们的分泌物能腐蚀大多数物质，包括人体。”
　　不敢停留，四人沿着锈迹斑斑、布满粘液的楼梯一路向下，身后的警报声和越来越近的怪异爬行声如同催命符。
　　终于，在穿过一道被暴力破坏、边缘还残留着齿痕的密封门后，他们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的“废弃数据处理中心”。
　　这里与收容所其他区域的科技感截然不同。更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古旧档案馆混合着垃圾场。高大的服务器机柜大多已经断电，外壳扭曲变形，线缆如同枯萎的藤蔓般垂落。空气中漂浮着陈年灰尘和纸张霉变的气息，地面散落着大量被撕碎、烧焦或是被某种粘液浸透的纸质文件和损坏的存储设备。
　　而在房间的中央，一台老式的大型终端机竟然还奇迹般地亮着微弱的屏幕光芒，旁边连接着一个不断闪烁、似乎随时会停止工作的备用电源单元。终端机的屏幕上，正不断重复滚动着一行残缺的代码和那个熟悉的坐标——正是沈未晞在安全屋捕捉到的信号源！
　　“就是这里……”王小明喘着粗气，几乎虚脱。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从一台倾倒的服务器机柜后方传来。
　　众人瞬间戒备。
　　沈未晞示意智械师和王小明从侧翼包抄，自己则和医生缓缓靠近。
　　机柜后面，蜷缩着一个穿着破烂研究员白大褂的身影。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头发凌乱，脸色惨白，眼神涣散，正抱着膝盖不住地颤抖。她的白大褂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和灰尘。
　　“不要……不要过来……它在听……一直都在听……”女人听到脚步声，惊恐地抬起头，语无伦次地重复着。
　　“你是谁？”沈未晞停下脚步，声音尽量放平缓，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是你在安全屋发出警告？”
　　女人涣散的目光聚焦在沈未晞身上，仿佛辨认了很久，才猛地抓住她的戏服下摆，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是……是我……阿雅……Site73的……初级数据员……”
　　她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声音充满了恐惧：
　　“收容失效……不是意外……是……是系统……‘母体’……它醒了……它在筛选……它在学习……”
　　“安全屋……是观察皿……S7……是……是活性最高的‘培养池’……”
　　“我们……我们都是‘样本’……表现好的……成为它的一部分……失败的……变成‘饲料’……或者……新的‘住户’……”
　　她的话语印证了沈未晞的猜测，甚至更加骇人。整个收容所，就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实验场，而系统“母体”才是真正的幕后主宰。
　　“母体？它在哪？怎么阻止它？”智械师急切地问。
　　阿雅猛地摇头，眼泪涌出：“不知道……它的核心……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我们试图……切断外部链接……但失败了……所有人都……”
　　她似乎想起了极其恐怖的回忆，身体筛糠般抖动起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医生，忽然蹲下身，用他那特有的、平静到令人不适的语气问道：“你说‘筛选’和‘学习’……具体评判标准是什么？基于生理数据？行为模式？还是……情绪波动？”
　　他的问题不像是在寻求生存方法，更像是在进行学术询问。
　　阿雅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回答：“都……都有……‘母体’……渴求……极端的……情绪……恐惧、绝望、疯狂……还有……背叛……那是它最好的……养料……”
　　医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终端机冰冷的光。“原来如此……情绪养料……真是……精巧的设计。”
　　他的反应让沈未晞心中的疑窦达到了顶点。这个人，对眼前的恐怖似乎没有丝毫共情，只有纯粹的研究兴趣。
　　【直播间人气：3200（↑350）！】
　　【弹幕：
　　“这医生绝对有问题！”
　　“他在套话！他根本不关心死活！”
　　“戏偶快离他远点！”
　　“阿雅好可怜……但她说的是真的吗？”
　　“母体……听起来就是最终BOSS啊！”】
　　【检测到观众对‘医生’的怀疑与对‘母体’真相的震惊，【第四面墙】传来强烈警示：‘危险……非人……观察者……’】
　　沈未晞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与医生的距离，目光扫过那台还在工作的终端机。“阿雅，这台终端还能用吗？能不能找到关于‘母体’核心，或者离开这里的方法？”
　　阿雅颤抖着指向终端：“权限……大部分被锁死了……我只来得及……发出警告……和……下载了一部分……破碎的日志……”
　　智械师立刻上前，尝试操作终端。屏幕闪烁，大量乱码和残缺的图像闪过。偶尔能辨认出一些片段：
　　【……意识上传实验……失败……样本74精神湮灭……】
　　【……环境适应性测试……D区‘能量吞噬者’表现优异……】
　　【……观测到新型情绪反应：‘表演性绝望’……数据归档……优先级高……】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访问企图……来源：S7……执行清除协议……】
　　最后一条日志，显然对应了他们之前在安全屋的行动。
　　“找不到核心位置……”智械师frustration地捶了一下操作台，“日志太碎了，而且有最高权限加密。”
　　就在这时，医生却缓缓从白大褂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造型奇特的、类似U盘却闪烁着幽蓝光泽的装置。
　　“或许，”他微笑着，将装置递给智械师，“这个能帮上忙。这是我从上个副本‘借’来的一个小玩意，【数据探针】，能绕过部分低级权限加密。”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早有准备？而且如此轻易地拿出了关键道具？
　　沈未晞的目光锐利如刀：“医生先生，您似乎……对这里的一切，并不陌生。”
　　医生坦然迎上她的目光，笑容不变：“我只是一个热爱学习和观察的……普通医生罢了。毕竟，了解环境，是生存的第一步，不是吗？”
　　他的解释无懈可击，却更显可疑。
　　智械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数据探针】，插入终端接口。
　　屏幕上的数据流瞬间加速，大量被加密的信息开始解码、重组！
　　然而，就在一段看似关键的、标着【母体核心协议位置锁定】的文件即将被完全读取时——
　　“嗡——！！！”
　　整个数据处理中心猛地一震！所有尚存的指示灯疯狂闪烁，然后齐齐熄灭！只有那台终端屏幕还顽强地亮着，但上面开始涌现出无数扭曲的、如同血管和神经束交织在一起的恐怖影像！
　　一个混合了无数声音——包括阿雅的、铁拳的、甚至之前OL女生的——的、非人的合成音，从四面八方响起，直接灌入每个人的脑海：
　　“虫子……顽强的虫子……”
　　“窥探……禁忌的知识……”
　　“成为……我的养料吧……”
　　“你们的……表演……我很……满意……”
　　“母体”……苏醒了！或者说，它一直都在，只是此刻将更多的注意力投注到了这里！
　　“它……它来了！”阿雅发出绝望的尖叫，抱头蜷缩得更紧。
　　房间入口处，那扇被破坏的密封门框开始扭曲、变形，无数粗壮的、由数据和金属融合而成的黑色触须，如同潮水般向室内涌来！它们所过之处，服务器机柜被轻易碾碎，地面被腐蚀出深深的沟壑！
　　“跑！”智械师大吼一声，一把拔下【数据探针】。
　　但退路已被堵死！
　　王小明面如死灰。阿雅彻底崩溃，发出无意义的呓语。
　　医生却站在原地，看着那汹涌而来的数据触须，眼中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芒，低声喃喃：“这就是……‘母体’的具象化防御机制吗……太美了……”
　　沈未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绝境？不，这是最高潮的舞台！
　　她猛地看向那台仍在闪烁的终端屏幕，在【第四面墙】的强烈共鸣和危机刺激下，一段刚刚未被完全读取、但已被智械师缓存部分数据的破碎信息，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核心协议……链接……能源中心……反向过载……】
　　能源中心！反向过载！
　　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型。
　　她看向智械师，语速极快：“能定位能源中心吗？用探针获取的结构图！”
　　智械师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脸色一变：“你想引爆能源中心？那可能会彻底摧毁这里，我们也……”
　　“或者现在就被这些触须消化掉！”沈未晞打断他，眼神疯狂而决绝，“给‘母体’一场它从未预料到的……盛大谢幕！”
　　她不等智械师回答，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医生那兴奋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癫狂的弧度：
　　“亲爱的观众们，最终幕的高潮来了！是成为‘饲料’，还是亲手点燃葬送‘导演’的烟火——”
　　“选择权，在我们手中！”
　　【直播间人气：4000（↑800）！！！！】
　　【系统提示：海量打赏涌入！星穹币余额突破临界点！】
　　【实时弹幕被“炸了它！”的疯狂呼喊刷屏！】
　　【技能【第四面墙】因极致情绪冲击，短暂进入‘入戏太深’状态，现实与剧本界限模糊，沈未晞眼中，数据触须仿佛化为了舞台上翻滚的黑色帷幕。】
　　她大笑起来，如同掌控一切的女王，率先冲向终端旁一条标注着“紧急维护通道”的狭窄路径——那正是通往能源中心的方向！
　　“跟上！或者留下，成为这场盛大演出的……最后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