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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人性的镜像 ...

  •   “你妄想践踏别人的生命登天成神,最后的下场一定是坠落成尘。”沈翊在笔记本上抄下这句台词时,北江的浓雾正顺着画室的窗缝往里钻,将窗外的梧桐树影扭曲成鬼魅的形状。铅笔尖突然断裂,石墨粉末落在纸上,像一滴凝固的血。手机在此时尖锐地响起,杜城的声音裹挟着寒气穿透雾气:“老城区拆迁楼,出现一具‘微笑尸体’。”

      现场比想象中更令人窒息。拆迁楼的三层空房里,腐烂的木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霉味中混杂着淡淡的檀香。死者坐在褪色的藤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膝头,嘴角上扬成诡异的弧度,双目却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蒋峰刚跨进门就捂住了嘴,脸色惨白地退到走廊:“沈老师,这和上周那个……一模一样。”

      沈翊没有回应,他的目光掠过死者身上整齐的旧旗袍,落在墙壁上那些奇怪的刻痕上。线条纤细却深刻,绕着房间画了一圈,最终汇聚成一个残缺的人脸轮廓。“拿标尺来。”他声音低沉,指尖轻轻拂过刻痕边缘,“这些痕迹是生前刻的,边缘有反复描摹的痕迹。”

      杜城站在门口抽烟,烟雾在他冷峻的侧脸旁缭绕。作为刑警队长,他见过的离奇命案不计其数,却从没像这两起这样让人浑身发寒。“何溶月呢?”他掐灭烟蒂,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烦躁。话音刚落,穿着白大褂的何溶月就拎着工具箱走了进来,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冷静的眼睛。

      “致命伤在太阳穴,被钝器击打所致,但死者脸上的微笑是生前形成的。”何溶月的手术刀在死者面部轻轻划动,“肌肉僵硬程度显示,她死前至少保持了十分钟的微笑。更奇怪的是,死者指甲缝里有自己的皮肤组织,像是生前抓挠过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李晗抱着平板电脑跑上楼,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城队,沈老师,查到死者身份了。林晚秋,42岁,十年前是小有名气的画家,后来突然隐居,半年前才搬回老城区。还有,上周的死者张启明,也是画家,两人曾经是同门师兄妹。”

      沈翊的目光突然定格在死者胸前的玉佩上。那玉佩雕成莲花形状,边缘却有细微的裂痕,裂痕里嵌着一丝暗红。他掏出速写本,铅笔在纸上飞快游走,墙壁上的人脸轮廓、死者的微笑、莲花玉佩,这些元素在他笔下逐渐融合成一幅完整的画面。“这不是随机杀人。”他将画纸递给杜城,“你看这个轮廓,和林晚秋早年画作里的‘镜中神’一模一样。”

      杜城接过画纸,眉头拧成了疙瘩。画中人脸一半是慈悲的菩萨相,一半是狰狞的恶鬼貌,正是他年少时在老辈人口中听过的诡异传说。“李晗,立刻排查所有与‘镜中神’相关的人和事,重点查十年前林晚秋和张启明突然隐退的原因。”他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死寂,“蒋峰,带人走访周边居民,看看这栋楼最近有没有陌生人出入。”

      回到警局,何溶月的尸检报告已经放在了办公桌上。“两名死者体内都检测到微量致幻剂,成分不明,但能精确作用于面部神经,迫使嘴角形成微笑。”她推了推眼镜,语气凝重,“更诡异的是,两人的视网膜上都残留着异常的光影痕迹,像是长时间盯着强光看,又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沈翊坐在一旁翻看林晚秋的画作,指尖在一页泛黄的素描上停顿。画中是一间摆满镜子的画室,一个女人背对着镜头,镜子里却映照出不同角度的人脸,每张脸都带着同样的微笑。画纸背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迹:“当你凝视镜像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十年前有个轰动一时的‘镜像画展’,主办人是他们的师父周明远。”李晗的声音突然响起,“但开展当天,周明远就跳楼自杀了,画展也被紧急叫停。有传言说,参观者看了那些画后都出现了幻觉。”她调出当年的新闻报道,屏幕上的周明远戴着金丝眼镜,笑容温和,眼神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杜城猛地拍了下桌子:“把周明远的档案调出来!我有种预感,这案子和他脱不了关系。”蒋峰应声而去,办公室里只剩下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沈翊正在补全墙壁上残缺的人脸轮廓,笔尖落下的每一笔都像是在描摹灵魂的形状。

      第三天清晨,第三具尸体被发现了。死者是当年“镜像画展”的策展人,死状与前两人如出一辙,只是墙壁上的人脸轮廓更完整了,那双空洞的眼睛仿佛正盯着破门而入的警察。沈翊蹲在地上,看着死者手边散落的颜料管,突然想起林晚秋画作里的细节。“这些颜料,是十年前停产的‘洛神蓝’。”他站起身,“周明远的自杀现场,是不是也有这种颜料?”

      何溶月立刻查阅档案,很快点头:“没错!当年周明远就是用‘洛神蓝’在画布上写下遗书的。”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我对比过成分,死者体内的致幻剂,就是用这种颜料提炼出来的。”

      迷雾似乎正在散开,却又透着更深的诡异。沈翊回到画室,将三幅现场画像拼在一起,完整的人脸终于显现——那赫然是周明远的模样,只是半边脸带着慈悲的微笑,半边脸爬满狰狞的皱纹。“他没死。”沈翊喃喃自语,七年前雷一斐牺牲的画面突然闪过脑海,那种被命运操控的无力感再次袭来。

      杜城带着蒋峰排查周明远的旧居时,在地下室发现了一间隐秘的画室。墙壁上挂满了镜子,每个镜子里都贴着不同人的照片,照片上的人都带着同样的微笑。角落里的画架上,一幅未完成的画作格外醒目:画面上是拆迁楼的空房,林晚秋坐在藤椅上,周明远站在她身后,手中举着一块染血的砖头。

      “李晗,定位周明远的下落!”杜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查所有购买过‘洛神蓝’颜料的人,哪怕是十年前的记录!”他盯着画中的场景,突然注意到周明远的眼睛——那不是正常人的眼睛,而是像镜子一样,映出了画外的某个人影。

      沈翊在画室里待了一整夜。他将三起案件的现场细节逐一画在纸上,突然发现墙壁上的刻痕组合起来,竟是一幅微型星图。“这不是宗教仪式,是某种献祭。”他拨通杜城的电话,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周明远在收集‘灵魂镜像’,那些微笑的人脸,是死者灵魂被剥离时的模样。”

      就在此时,李晗的尖叫声从办公区传来。众人冲过去时,只见她脸色惨白地指着电脑屏幕:“城队,沈老师,你们看这个……”屏幕上是一段监控录像,画面模糊却能看清,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走进了沈翊的画室,正是已经“死亡”十年的周明远。

      杜城立刻带人赶往画室,一路上他紧握着配枪,脑海里全是七年前雷一斐牺牲的画面。他曾经以为沈翊的画是灾祸的源头,直到并肩作战的这些日子,才明白那些画笔承载的不仅是愧疚,更是追寻真相的执着。“加快速度!”他低吼一声,警笛的尖啸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画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铅笔划过纸张的声音。杜城示意众人埋伏在两侧,自己缓缓推开门。沈翊背对着门口站在画架前,手中的铅笔正在纸上快速游走,周明远则坐在沙发上,手中把玩着一块莲花玉佩,正是前两名死者身上的那种。

      “你终于来了。”周明远转过头,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沈翊的画果然名不虚传,能精准捕捉到灵魂的模样。就像十年前,他能画出雷一斐的卧底画像一样。”这句话像一根刺,狠狠扎在杜城心上。

      沈翊没有回头,继续在画纸上涂抹:“你利用致幻剂让死者产生幻觉,以为自己在与神对话,实际上是在剥离他们的灵魂镜像。周明远,你不是神,只是个窃取他人生命的恶鬼。”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正如那句台词所说,杀人犯的脸上只剩下野兽的狰狞。

      周明远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恶鬼?当年他们为了名利,背叛我,偷走我的画作,难道不是恶鬼吗?我只是让他们认清自己的真面目。”他猛地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针管,“沈翊,你和我一样,都能看见灵魂的本质。成为我的镜像吧,我们一起成神。”

      杜城趁机冲了上去,却被周明远挥来的颜料罐砸中肩膀。颜料泼洒在墙上,蓝色的“洛神蓝”像血液一样流淌。沈翊突然转身,将手中的画纸扔向周明远。画纸上是周明远的肖像,一半是温和的笑脸,一半是扭曲的恶鬼,正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

      “你看,这才是你。”沈翊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悯,“你妄想用他人的灵魂填补自己的空虚,最终只会被深渊吞噬。”周明远盯着画纸,突然发出惊恐的尖叫,仿佛看到了最恐怖的景象。他踉跄着后退,撞在摆满镜子的架子上,镜子碎裂的声音响彻画室。

      警察一拥而上,将周明远制服。他躺在地上,眼神空洞,嘴角却依然带着诡异的微笑,和那些死者一模一样。何溶月检查后发现,他口袋里藏着一支装有致幻剂的针管,针头已经刺破了自己的皮肤。“他给自己注射了致幻剂。”何溶月站起身,“他真的以为能看见神。”

      清理现场时,沈翊在碎镜片中发现了一块小小的铜镜。镜面已经模糊,却能映照出扭曲的人影。他想起林晚秋画中那些镜子里的人脸,突然明白周明远真正的执念是什么——不是复仇,而是无法接受自己内心的黑暗。就像阮芳芳那样,用柔弱的外表掩盖反社会的本质,最终还是会暴露本性。

      案件告破的那天,北江终于放晴。沈翊坐在画室里,将三起案件的画像付之一炬。火焰舔舐着画纸,那些微笑的人脸逐渐化为灰烬。杜城推门进来,扔给他一瓶矿泉水:“当年雷队的事,不是你的错。”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七年的隔阂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蒋峰和李晗在楼下收拾档案,讨论着案件中的诡异细节。“你说周明远真的看到神了吗?”蒋峰挠着头,一脸不解。李晗白了他一眼,却悄悄往他身边挪了挪:“哪有什么神,他只是被自己的欲望困住了。”

      何溶月拿着最终的尸检报告走过,听到两人的对话,停下了脚步:“所有死者的海马体都有轻微损伤,像是被强行抽取了记忆。周明远所谓的灵魂镜像,其实是他用致幻剂制造的记忆幻觉。”她的语气平静,却透着对人性的深思,“最恐怖的不是鬼神,是人心底的贪婪。”

      沈翊站在窗前,看着阳光下的北江。他想起周明远最后的眼神,想起那些微笑的死者,突然明白人性就像一面镜子,既能映照出慈悲与善良,也能显露出狰狞与丑恶。正如曹晓东因自卑与复仇心理扭曲人性那般,周明远也是被自己的执念推向了深渊。

      铅笔再次落在纸上,这次画的是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北江的天空。沈翊在画旁写下:“当灵魂失去枷锁,便会成为欲望的祭品。”浓雾早已散尽,但他知道,只要人心存在黑暗,就总会有人妄想践踏生命登天成神,而他们这些追光者,便要永远坚守在深渊边缘,不让更多灵魂坠落。

      夜色渐浓,画室的灯依然亮着。沈翊的画笔在纸上不停游走,勾勒出一张张人脸,那些人脸有的微笑,有的哭泣,有的狰狞,有的平静,每一张都是人性的缩影。窗外的梧桐树影在灯光下摇曳,这一次,不再像鬼魅,而像守护着真相的沉默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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